第二百八十章 膽顫
趙鐸只覺得他血管里的一腔血,要炸了。
從前,父皇用這種咄咄逼人的姿態對趙瑜說話,他作為旁觀者,並未覺得如何,甚至覺得,父皇問的,都是該問的。
可現在,輪到他,這其中的壓力有多大,他才真正體會。
就是因為體會到,再回想當時趙瑜的那份鎮定從容甚至那種不將皇上的威迫放在眼裡的淡定,他心頭,就越發的不淡定了。
「兒臣不知道。」趙鐸穩住心神,思忖出他認為最妥帖的回答,「周浚是寒門子弟,官位是一層一層被提拔上來的,如果他的人品當真有問題,那麼,就意味著將有最少十名朝廷大官有問題,可兒臣又覺得,這些事,不會空穴來風,所以,兒臣不確定。」
皇上一笑,「你倒是腦子轉的快,可見《中庸》沒有白讀。」
被皇上嘲諷兩句,趙鐸也覺得比冒險強。
好在,這樣的氣氛並未維持太久,內侍動作很快,趙瑜不過須臾便被請到。
趙瑜進來的時候,是一身便裝,可見是得了消息立刻進宮,連換衣裳的功夫,內侍都沒有給她。
趙鐸隱隱揣測,這個前去傳話的內侍,十有八九,是被他母妃買通了。
母妃雖然不知道究竟出了什麼事,可方才刑部那個官員向他回稟的話,這麼長時間過去了,母妃也一定知道了,她能為他做的,就是不給對方任何準備和反應的時間。
除非,對方早就準備好了!
趙瑜……
趙瑜疊步上前,及至與趙鐸並肩處,向皇上行禮問安,起身後一言不發立在那裡。
從趙瑜進門,皇上便一雙眼睛釘子一樣落在她的身上,待趙瑜立在那裡足有一盞茶的功夫,皇上才幽幽開口,「你去見了周浚的三姨娘?」
趙瑜猛地抬頭,朝皇上看去,眼底,是少有的慌亂不安,不過,轉瞬即逝。
皇上冷笑一聲,「難得你還有慌亂的時候!說說吧,你去見她做什麼?別費工夫抵賴,你給那個三姨娘的珠寶和房契,已經被你二皇兄收繳,抵賴只會浪費大家的時間,並且,讓朕更加厭惡你!」
方訣之前只是有所耳聞,皇上對趙瑜這個半路回家的女兒,並不喜,卻沒想到,竟然是到了這種地步。
當著他這個外臣的面,說出這樣毫不客氣的話,竟是一點不給趙瑜留顏面。
方訣忍不住,有點心疼趙瑜,抬眼朝趙瑜看過去。
趙瑜精緻的面頰如同剛出窯的瓷白茶盞,細膩柔和,皇上的語氣和態度,並未讓她有任何情緒波動。
「既然父皇什麼都知道了,那父皇何必再問兒臣是不是見過三姨娘,父皇既然不想浪費大家的時間,問些父皇不知道的,不是更好嗎?」
若說先前皇上對趙瑜的態度讓方訣心疼趙瑜,那此時趙瑜對皇上的態度,就讓方訣震驚了。
他還從未見過,誰敢用這樣的語氣對皇上說話,不由拿眼角餘光去偷看皇上。
皇上本就厭惡趙瑜,她這個態度,那皇上豈不是……一顆心懸起,可方訣的目光落到皇上面上的一瞬時,卻在方才的震驚之上,又添三分驚訝。
皇上竟然並不更加動怒!
那樣子,到好像是早就習慣了趙瑜這個語氣。
這……
方訣心頭一團亂麻之際,皇上已然開口,「好,那朕就問你,你為何要去找周浚的三姨娘?你給她的那些珠寶和房契,是從何而來?」
趙瑜氣定神閑,道:「兒臣找周浚的三姨娘,是因為兒臣在見周浚的三姨娘之前,收到一封信。」
「一封信?」皇上鋒利的目光帶著狐疑,「什麼信?」
趙瑜道:「確切的說,是三封信,一封清清楚楚的寫著周浚這些年的罪行,另一封,要求兒臣在周浚入獄之後,用重金引誘周浚的三姨娘,讓她當庭指征周浚,至於父皇說的那匣子珠寶和房契,就是並信一起送來的。」
「第三封信,寫的是威脅之詞,兒臣若是不按照他說的辦或者將此事泄露出去,他便讓他安插在威遠軍中的人給威遠軍的飲食投毒,事關戰事,兒臣不敢不從。」
「何人送的信?」
皇上語落,趙瑜極其尊敬的用一種看傻子的表情看向皇上,「兒臣要是知道這個,還會受他威脅?」
皇上被趙瑜的眼神看的惱火,瞪了她一眼,「信呢?」
「在呢!」說著,趙瑜將信取出。
內侍總管上前將信接過,遞到皇上面前。
接過信紙,皇上一眼掃去,沒有看內容,只是對著筆跡端摩片刻,那是他從未見過的,陌生但是蒼勁有力的筆跡,一看便是出自男子之手。
「他讓三姨娘當庭指征周浚,要指證周浚什麼?」看過信紙,將信紙隨意擱置在桌案上,皇上道。
趙瑜搖頭,「信上沒寫,兒臣不知。」
「那人為何會找到你?」
趙瑜挑眉,「兒臣若是連這個都知道,此刻兒臣也不必在此受父皇盤問了。」
皇上……放肆,敢如此和朕說話!說的好像朕是個傻子似的!
方訣……這話,說的好像皇上是個傻子似的!
趙鐸……這不是罵父皇是傻子嘛!
「朕有一點不明白,你既然害怕他對威遠軍做手腳,按照他的威脅履行,可他說的明白,不許透漏出分毫,你現在把這些招了,不就等於泄露了他的事,你就不怕他對威遠軍下手?」
趙瑜一臉真誠看著皇上,「凡事有對比,之前兒臣按照他說的做,那是因為那時候兒臣並無性命之憂,威遠軍和國事便是第一重要,可現在,兒臣受父皇責問,比起威遠軍被害,兒臣更擔心自己的命,人不為己天誅地滅。」
說的理直氣壯。
皇上……
趙鐸再忍不住,「你就沒有找到一點蛛絲馬跡?」
趙瑜回視趙鐸,「我沒找。」
趙鐸瞠目結舌,「這麼大的事,你居然不去查?」
趙瑜道:「周浚原本就該死,他讓我做的事,又不是什麼傷天害理的,再說了,我拿什麼去查,我又沒有豢養暗衛死士,隨時替我賣命,我要是有查的資本,也不至於被人神不知鬼不覺的威脅。」
趙鐸啞口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