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六章 折返
蘇瑜原以為這樣說,能給銀杏挖出一個洞,讓她自以為是的順勢跳進來。
不成想,銀杏根本不上她的套。
蘇瑜再一次心頭感慨,這個銀杏,若當真是趙鐸派來的,還真是個高段位的。
不可等閑視之啊!
倘若當真是趙鐸指使了銀杏,那個時候,趙鐸根本不知道她的真實身份,只知道她還是鎮寧侯府的小姐,既是如此,趙鐸派了這樣一個能幹的人到她跟前來,到底為的是什麼?
該不會是想要用她作為門路,讓銀杏進了鎮寧侯府的大門,而他們真正的目標,其實是三叔!
這倒是有可能。
她在趙鐸眼裡,根本不值一提,可三叔卻不同,想要在三叔面前安插人,豈是尋常人就能做到的。
莫非是趙鐸已經知道趙衍在劫難逃,提前做下準備,欲圖拉攏鎮寧侯府改弦易轍?
還是說,一切是她多想了,不過是個偶然。
興緻愈發的濃,打起精神,蘇瑜順著銀杏的話,道:「你既是回家心切,也罷,我也不留你,就讓吉星送你回去就是。」
銀杏一臉歡天喜地,「多謝蘇大小姐。」說罷,朝吉星看去,「也多謝吉星姐姐辛苦一趟,我家有好吃的鹹鴨蛋,到時候送你一筐。」
蘇瑜……
吉星……
朝吉星點了點頭,目送吉星和銀杏離開,蘇瑜從榻上起身下地,幾步走到窗邊。
月色伴著廊下半丈一盞的大紅燈籠,將小院照的通亮。
曲折迴廊里,吉星在前銀杏在後,幾個折轉,進了屋。
院里起了風,牆根下的一排梧桐樹枝葉搖曳,在地上投下影影綽綽的暗影。
如同黑暗的沼澤,那黢黑的顏色里,隱藏著不可告人的秘密,月色太淡,照不透,只能等著夜去日來,白日的陽光將這不可告人的秘密逼得無處可藏,徹底暴露出來。
這個時候,威遠將軍府,還不知道是怎樣一個人仰馬翻。
沈慕說,甘氏安排了他們兩個的「姦情」,還只是甘氏布局的冰山一角,那這整個的局,又是什麼呢?
甘氏到底謀的是什麼!
威遠將軍府的七姨娘是北燕細作,甘氏的身份……思緒及此,蘇瑜心頭猛地一跳。
甘氏該不會,也是北燕細作吧!?
不會,威遠將軍那麼精明的人,若甘氏當真是北燕細作,威遠將軍怎麼會毫無察覺。
雖是如是想,可蘇瑜腦中,還是不由自主想起上一世甘氏的早逝。
上一世,莫非是甘氏的秘密被威遠將軍發現,所以,她的早逝,根本不是病逝,而是她這秘密根本容不得她活。
若當真如此,那沈慕呢?
上一世威遠將軍毒打沈慕,險些要了沈慕的命,為的又是什麼?當真是所謂的沈慕和府中姨娘私通?
沈慕斷然做不出這種事。
就算如此,威遠將軍也不會真的就要把這個最為愛惜的兒子打死!
上一世想不通的事,這一世,再一次縈繞上來,只是事情的軌跡,卻是隨著她的重生,發生了變化,而且……似乎是更為複雜。
威遠將軍府,就像一片深不見底的黑潭,上面升騰著濃濃的黑霧。
連三叔都難以查探一二!
可憐沈慕,要獨自面對!
威遠將軍府的事,是一團看不到頭的麻,那現在宮裡呢?宮裡平靜嗎?
皇后在做什麼,皇上在做什麼,平貴妃母子在做什麼,大皇子又在做什麼。
那張字條,她只能揣測是大皇子或者皇后給她的,可也並不十二萬分的肯定。
似乎一切都在她的安排之中,又好像一切脫離了軌跡在天馬行空,不由她束縛。
三日……三日後,她的生活,以及許多其他人的生活,都要發生天翻地覆的變化。
三嬸這裡,有三叔安撫,她倒不是分外揪心,可沈慕那裡呢……沈慕得知她的身份,會是怎麼個反應?
心頭像是被亂麻裹著,無論蘇瑜怎麼掙扎著想要透一口氣,都做不到。
越是掙扎,這亂麻就越是纏繞的緊。
等到將近半夜,既不見吉星折返回來,也不見吉月從秋香園回來回稟,蘇瑜腦子裡昏昏沉沉,漸漸睡去。
再睜眼,已經是天光大亮日上三竿。
一軲轆爬起來,朝著外面喚了一聲,「吉星?」
無人應。
又喚了一聲,「吉月?」
還是無人應。
吉星也倒罷了,從京都到真定,打個來回,駕車也要走上那麼久的。
吉月莫非是審問了整整一夜?
吉月的手段她是知道的,沒想到,竇氏和蕭悅榕,竟然這樣能抗!
話音才落,只聽珠簾微動,一個小丫鬟挑簾進來,「小姐醒了。」
「吉星吉月都不在嗎?」蘇瑜一面起身,一面朝那小丫鬟問。
小丫鬟點頭稱是。
任由小丫鬟服侍著穿衣洗漱,用過早飯後,蘇瑜正想著去正明堂陪王氏一會,才出了屋子走出迴廊,吉星就折返回來。
並且,銀杏竟是和她一起折返。
銀杏一張臉,蠟黃無色,眼睛通紅,眼皮腫脹,一看便是哭了許久。
蘇瑜蹙眉,朝吉星看去。
吉星眉宇微動,向蘇瑜遞去一個眼色。
深深看了銀杏一眼,蘇瑜轉身在迴廊下撿了一個避風處坐了,「怎麼了?」
吉星回稟:「奴婢和銀杏到了真定,才入城,就見一處衝天火光,將真定照的通亮,及至我們趕到她家處,才發現,那照亮整個真定的熊熊大火,真是她家。」
吉星語落,銀杏眼底蓄著的熱淚撲簌簌就落下。
吉星扭頭看了銀杏一眼,繼續道:「我們過去的時候,衙門的人已經在救火了,只是火勢太大,根本無法撲滅,衙門官兵便以救人為主救火為輔,只是……銀杏家的火勢實在太猛,不等官兵進去救她娘出來,她家屋子就被燒塌了。」
吉星說及此,銀杏再也忍不住,由小聲低啜,改為放聲大哭。
哭的撕心裂肺。
「她無家可歸,奴婢就又把她帶回來了。」吉星道。
蘇瑜點頭,嘆息一聲,「你去帶她且歇著吧,我這裡,還有差事交給你做,安排好她,你再來找我。」
吉星應諾,帶著銀杏離開。
從頭到尾,銀杏未說一個字,彷彿真的就沉浸在無底的悲痛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