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不過是大夢一場空
「王公子，這是看什麼呢？」一人見他出神，笑問道。
王啟明揉了下眼睛，似乎是在確定自己到底是不是真的眼花了。
但在將周遭的環境都看了一遍之後，也沒有再發現任何宋巷生的蹤影。
「應該是我看錯了。」他自言自語道。
Reborn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宋巷生和南先生將距離居住地點最近的這條街，從頭逛到了尾，街市的盡頭是一家花店，店門口都錯落有致的擺滿了各種類的花，看上去花團錦簇的非常漂亮。
當一陣風拂過，各種花香糾纏在一起，好聞極了。
宋巷生的目光便就那麼看了過來。
鮮少會有女人不愛花。
南先生順著她的目光看去，下一秒便牽起了她的手。
「每種一個，包起來。」
花店老闆娘走過來，笑著詢問他們想要哪種花的時候，南先生略一沉吟后，說道。
宋巷生拽了下他的衣袖：「我只要一種就行了。」
老闆娘這個時候也適時的開口，帶著笑意的：「……我們家有幾百種花，你們抱著恐怕不太美觀，不如挑選幾個喜歡的進行搭配一下。」
南風謹側眸看向宋巷生，在詢問她的意見。
「我……想要那個。」她手指的，是那一團火紅的玫瑰，「一支，一支就好了。」
她蔥白的手指伸出一根，說道。
南風謹微頓，「為什麼是紅玫瑰？」
聽到他的話，宋巷生略略揚眉：「……因為，好看啊。」
喜歡什麼花，還需要理由嗎？
老闆娘在他們聊天的功夫，就已經將玫瑰花包裝好了，上面點綴了些滿天星，拿在手中的時候不會顯得單調，很是漂亮。
「這是什麼？」宋巷生問。
老闆娘解釋：「滿天星，用來搭配的，一種……甘心做配角的花。」
許是見她面善，笑容也溫暖，老闆娘就多跟她聊了兩句。
宋巷生對花花草草的研究很少，聽到她的話，有些好奇：「……難道不是因為它沒有其它的花好看？」
老闆娘笑：「我攜漫天星辰以贈你，仍覺得漫天星辰不及你。滿天星名字的由來便因為它像極了浩瀚蒼穹中的繁星點點，所給予的愛不炫目，卻真摯，花沒有好看與否的區分，只不過是各花入各眼罷了。」
在回去的路上，宋巷生擺弄著玫瑰花旁的滿天星，看著看著，就低聲嘆了一口氣。
「不高興？」他問。
宋巷生搖頭：「我只是覺得，滿天星大概是這世界上最博愛的花，甘心做所有花的陪襯，退居到了配角的位置上。」
她的傷感來的莫名，南先生聞言揉了下她的長發。
老闆娘看著去而復返的男人，「先生還有什麼花？」
他說：「滿天星，尚未開花可以培養的滿天星，我要能種滿一個院子的幼苗，市場十倍的價格。」
老闆娘聞言笑了下，看著站在路邊等待的女人，「是因為……她？」
南先生長身玉立，單單是站在那裡便是八風不動的氣魄，眼底卻透著情，「她是我妻子。」
牛頭不對馬嘴的對話，卻換來了老闆娘的會心一笑，「太太很漂亮，地址留下吧，我會儘快把東西送到。」
夕陽的餘暉下，兩人的背影被拉的很長，宋巷生仰著頭問他：「你跟老闆娘說了什麼？」
他說是秘密。
她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麼，一邊打量著他，一邊低低的笑著。
南風謹痴戀她的笑臉，不自禁的就吻上了她的眉眼。
站在畫面門口，手中捧著一大束向日葵的老闆娘不經意的目睹了這一幕，笑著繼續插花。
傍晚，兩人躺在床上，她靠在他的肩上，擺弄著自己的長發，有一搭沒一搭的跟他聊天。
南先生手中拿著平板，正在處理事情，卻可以一心二用，回答她的所有問題。
「……不知道，是不是有種錯覺，我好像有種自己在做夢的感覺。」
她沒有注意到，自己的碎碎念，讓身旁的男人，滑動屏幕的手指僵住，深邃的眉眼也隨之斂了一下。
半晌后，他開口問她：「巷生，現在的生活，你喜歡嗎？」
她微微抬頭，笑意繾綣，「喜歡啊，你陪在我身邊，我哪裡都很喜歡。」
「我呢？」
「什麼？」
「還喜歡我嗎？」
宋巷生覺得有些奇怪，還喜歡嗎？
「我一直……不是都，喜歡你嗎？」原本是輕而易舉就能吐出口的話，她也是輕易的就開了口，可心口處驀然就刺痛了一下，不強烈，卻足夠清晰。
偷來的幸福，就在於，時刻都擔心著會失去。
在宋巷生睡下后，南先生一個人推開了門，站在庭院里靠坐著在抽煙。
他微微抬某，看著頭頂浩渺的天空，不同於高速發展日新月異的四方城，這裡寧靜而安詳，連夜空都較為璀璨。
張助理給他打了個電話，說是江君驍正在四處找人，他當天的航班信也被查了。
這些，完全都在南先生的意料之中。
他虛晃一招，便是為了蒙蔽眼球。
次日清晨。
宋巷生隱約的聽到窗外好像有什麼動靜。
她睜開眼睛，便趴到了窗邊往下看。
那個在她記憶中風神蘊藉高高在上的南先生，正蹲在院子里……種花。
骨骼分明從來只是拿文件指點江山的手指，被泥土沾滿，他穿了件咖色的休閑版襯衫，紐口高高的彎起，露出精壯的小臂。
院子里一大半的地方已經栽種好，還有一小半他正在努力。
「為什麼要種花骨朵？」
直接買來現成的不是更好嗎？
她的聲音低低柔柔從他的背後響起，南先生站起了身，告訴她，「花期長一點，你可以親眼看到它們一夜花開，不是更好么？」他頓了下，「還是……你喜歡已經開好的？」
他似乎是……忘記了詢問她的喜好。
她笑說都好。
花店老闆娘送來的這些花，大致都會在一周之後綻開，南先生很有耐心的一個個種好。
宋巷生摩拳擦掌的也想要來幫忙，他卻沒有讓她下手，「那邊有洒水壺，你去接點水，澆下水。」
宋巷生歡歡喜喜的去拿洒水壺。
在朝陽升起的時候，兩人在院中忙碌著，旁邊趴著懶洋洋的貓咪。
陽光灑在他們的身上，明媚又溫暖。
等花種完，他雖然滿手泥土，但是身上都乾淨的很，反觀她，就是洒洒水的事情，卻不知道面上那是哪裡弄上的泥土，俏生生的小臉跟個小乞丐似的。
南先生想要抬手給她擦，卻在抬手的時候看到了自己滿手的泥土，不自禁的便笑了一下，「去洗洗。」
宋巷生：「嗯？」
他手指在她的鼻尖上點了一下，她躲閃不及，便將自己臉上之所以會髒兮兮的原因，賴在了他的身上。
拿著洒水壺往他的身上澆。
小院里，笑聲揚成了一片。
宋巷生在洗手的時候，小腹忽然就有些墜痛，她按壓著腹部的時候，臉色都變了，「南風謹……南風謹！」
南先生這邊剛接到張助理的電話，還不及接聽，便匆匆走進了洗手間。
看到她面色陡然變白的模樣，心中一駭：「怎麼了？」
宋巷生：「我……我肚子疼，我是不是……是不是要流產了？」
聞言，南風謹下意識的去看她身上的褲子，那裡有一小片不怎麼明顯的紅色血跡。
他還在想該怎麼跟她解釋孩子的事情，如今……不得不提上日程。
將人抱在放在沙發上，握著她的手，眸色深深的望著她，讓她鎮定下來：「巷生，你聽我說，這不是流產，只是……」
他說：「……是你MC來了。」
宋巷生由驚恐轉為愣住，「什，什麼？」
她就算是第一次懷孕也清楚，女人在懷孕期間不會來月經。
「你……沒有懷孕，是當時醫院的誤診。」南先生說。
宋巷生面色幾番變幻，顯然是沒有辦法接受這個事實。
她想到，南風謹是因為她懷孕了，才跟她結婚的，可現在……她卻被告知，她根本沒有懷孕。
「你是……什麼時候知道的？」良久，良久之後，宋巷生這才找回了自己的聲音，「你既然知道，我不是真的懷孕了，為什麼還跟我結婚？就因為……愧疚嗎？」
因為碰了她，所以……給了她一場婚姻？
那他現在所做的一切……
「因為我愛你。」南風謹將她緊緊的抱在懷中，抱的很緊，很緊，像是想要就將她烙印在骨髓中，他說：「除了因為愛你，還能是因為……什麼。」
他不懂得正常的情感應該是什麼樣，在南先生的心中，愛該是不擇手段也要將她留在身邊。
這世界那麼大，他的心只會因為一個人而跳動。
他便，放不了手了。
因為這件事情，宋巷生整個人都變得有些懨懨的，人也沒有了這幾天的明艷活潑。
即使南風謹細心的對她進行了勸道，也收效甚微。
夜晚睡著的時候，他聽到她在說夢話，夢裡她喊出了一個名字，讓南先生整個人如墜冰窖，她喊的是：「小寶……不要離開媽媽……」
「不要，不要……小寶……」
她開始攥著被子哭，先是無聲的啜泣，緊接著就哭出了聲。
南風謹晃遭雷擊，泰山崩於前都能面不改色的南先生此刻大腦卻是一片空白，連思考的本能都忘記了。
這一夜，南風謹都沒有入睡，就那麼一直……睜著眼睛到了天亮。
醒來的宋巷生面色如常，像是……那一切都只是他的錯覺。
兩天後，庭院里的滿天星，已經有零星的開始綻放，宋巷生也沒有再提起懷孕的事情，一切就像是什麼都沒有發生，兩人靜謐也和諧的相處著。
那天，院子里的滿天星在一夜之間都開了。
他欣喜的想要告訴她，可回到小屋裡的時候，到處，都沒有能夠找到她的身影。
他慌了，滿院子的找她。
直到……
他在電視上看到了關於她的尋人啟事。
視頻中的男人是江君驍他在電視和網路上都發布了大規模的尋人啟事，人人都知道，江氏葯業的公子，鬧得滿城風雨的在找一個女人。
一個叫做……宋巷生的女人。
南風謹癱坐在沙發上，眸光一瞬不瞬的看著電視中的尋人啟事，他似乎是知道……
她去哪裡了。
「先生，先生。」
車上的張助理連聲喊著他的名字。
沉睡中的南風謹慢慢的睜開了眼睛，而他的身旁靜靜的躺著一個昏睡中的女人。
高速路上發生了大堵車。
南先生閉著眼睛假寐了一會兒，卻在不知不覺中睡著了。
「過了前面的收費站，就出四方城了。」張助理輕聲道，「醫生已經抵達都江。」
南風謹聞言本該是高興的，可此刻卻只是目光深黑的看著熟睡中的女人，他的聲音低沉而喑啞：「聞山……偷來的東西，會長久嗎？」
這話，張助理沒有辦法回答他。
能說出口的一句，也不過只是一句：「……站在我的角度，我會更希望先生能夠去國外進行治療。」
而不是選擇拿最寶貴的治療時間，來跟被催眠后的宋巷生先培養感情。
南先生的打算，是在兩人感情漸濃的時候，再帶著宋巷生一同去國外，那時，即使被找到了，他的手中也已經有了一定的籌碼。
商務車已經駛出了收費站，前方是個路口，相聚不過千米。
南風謹深沉的眼眸直直的看著，看著……
「回去吧。」
這一聲清淺而落寞，從喉骨中擠出，帶著難掩的悵然。
張助理跟司機對視了一眼，有些懷疑自己聽錯了，可當他從司機的眼中看到了同樣的疑惑后，這才……反應過來。
「先生？」
南先生斂下了眉目，修長的手指流連的在她的面頰上輕輕的拂過，他說：「……回四方城。」
宋巷生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正躺在一輛車裡，旁邊坐著南風謹。
「我怎麼……你，不是要上飛機嗎？」
在她揣測和猜疑的目光中，車窗外的張助理拿著調換好的機票走了過來，「先生，飛機在二十分鐘後起飛。」
宋巷生對於眼前的變故，一時之間有些反應不過來，她……好像是……
「巷生。」他低聲輕喚，「你喜歡……都江嗎？」
他的問題來的突然而莫名，宋巷生凝眸：「……還可以。」
南先生笑了下，大掌撫在她的面頰上：「那裡很漂亮，有小鎮，有古街，還有冰糖葫蘆和棉花糖，走到頭有家花店，那裡……有紅玫瑰和滿天星……」
宋巷生遲疑：「你……在說什麼？」
說什麼？
說一段，關於一個人的記憶。
很美好的記憶，記憶中的女人笑靨如花，說愛他。
「回去吧，我該登機了。」他說。
張助理將行李拿下車，宋巷生看著他挺拔的身影，遲疑了一下后，也下了車，她跟他說：「一路順風，祝你……早日康復。」
南風謹眸色深沉如夜，靜靜地看著她，深邃的眉眼被她裝滿，他說：「我原本，想要……帶你一起走。」
宋巷生聞言，記憶回籠，也自然而然的就想到了那瓶水，那陣暈眩，已經醒來……在車上的畫面。
她不知道這期間究竟發生了什麼，卻還是從他似是而非的話語中找到了蛛絲馬跡，那個蛛絲馬跡的名字叫做——都江。
看著她幾番閃爍的眼神，南風謹便知道，她該是已經猜到了些什麼。
「我什麼壞事都做過，原本……也不差你這一件。」他說，「可我竟然還是會怕……他日，你連見我一面都不肯。」
怕她跟夢境中一般離開，讓他遍尋不到，日後……再也見不到一面。
那種恐懼和害怕，即使是已然清醒，還是會痛徹心扉。
他走了，上了飛機，只給她留下一句：「巷生，如果我死了，我希望，你可以親手把我埋葬。」
他想，那會是，救贖。
宋巷生看著他的背影，驀然便是潸然淚下。
「媽媽，那個阿姨，她怎麼哭了？」
一個扎著羊角辮面頰紅撲撲的小姑娘被家長牽著，用稚嫩的嗓音說道。
家長對著她搖了搖頭，示意她不要亂說話。
飛機上。
張助理看著旁邊的男人，低聲問他：「先生，為什麼又改變了主意？」
南風謹目光深深的看著車窗外，隨後緩緩地閉上了眼睛。
張助理以為他這是不想要回答，準備就此打住的時候，卻聽到一道低沉又喑啞的聲音，他說：「我做了一個夢……」
他說：「……即使是在我的夢裡，她還是離開了……」
那是他的夢，夢裡的最後，他的南太太，還是離開了。
原來，即使是在夢裡，他還是……留不住她。
他周身的落寞和孤寂，讓原本還想要問些什麼的張助理，咽下了剩下的話。
飛機升空，四方城那麼大的一座城市，也不過是在頃刻間就變成了一個小點，又慢慢的逐漸消失。
鏡花水月，浮生夢幻，一切，原來都只是虛妄。
艙內不知道是誰的手機在放音樂的時候，沒有連接好耳機，一陣悠揚傷感的孤寂的歌聲響起。
唱的是：「……不過是大夢一場空，不過是孤影照驚鴻/不過是白駒之過一場夢，夢裡有一些相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