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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給我一把劍

  山中不知歲月,一夢已過三載。


  顧益就有些『不知有漢、無論魏晉』的感覺,躺在木屋的頂上,仰望這陌生又熟悉的漫天星空,他的思緒也不知飄向了何方。


  在他前方空地上,是圍繞火堆而坐的和仙及她的侍者,對了,還有那隻金黃金黃的雞。


  在這一群人看來,顧益不像個壞人,因為看起來他連對他們的興趣都沒有。


  這世上啊,的確是獨來獨往的修行者的。


  大抵是和仙嚮往這樣的修行人,因而忍耐了他某種程度的『無禮』,還主動去到屋頂。


  顧益緩緩睜開了眼睛,「小姑娘不睡覺嗎?」


  和仙嘆了一口氣,摸著雞的腦袋,這一隻靈物應該還無人性,不知主人的煩悶,只顧自己睡著。


  「睡不著,我難得來一次小苑山,本來是想要求見仙人來著……」


  喔,大概是白天被禁軍趕走的事,令她有些失望。


  顧益又閉上眼睛,「封山只是暫時的吧,不會很久的。」


  和仙小小的嘴巴一抿,帶著置氣意味一屁股坐下。


  「我本來也出不了幾次門……那你呢?你來小苑山求仙也未見得,心中都不曾有失落么?」


  「你真的很崇敬仙人?」顧益雙手放在腦後,饒有趣味的問。


  「那是自然,整個許國都崇敬仙人。」和仙眼神中確有期許色,再看顧益時又有些不忍,「我聽陳伯說,你是脫境者?所以才心情不佳么?」


  「脫境者?」


  「就是從上修行境界掉到了下修行境界。」


  修行一路千難萬險,不是每一位都擁有運氣走到最後的,或遭遇變故、或走岔了路,總之就是有不少人就是在修行上出了差錯。


  脫境者,則是給他們的稱呼。


  顧益倒是沒想到,「這個還可以看出來的嗎?」


  和仙講話有些小心,似乎是怕說的過分,「……因為,陳伯說,飛掉下來很像是發生在脫境者身上的事。」


  便是以為自己能做到,但實力下降后實際上是做不到了。


  林間的晚風吹拂顧益散在耳畔的鬢髮,他的臉色未有變化,彷彿那殘忍的三個字說的不是他。


  「對不起,我……」和仙捏著食指,她似乎讓氣氛有些尷尬了起來,早知就不說了。


  「你道什麼歉。」顧益忍俊不禁,「好了,很晚了,去睡覺吧,明天遵皇帝旨,咱們快些下山。」


  這是個善良的人,顧益希望她早些離開這個危險的地方。


  以前有小苑山仙人在的時候,不管什麼人都得老實。


  但現在,小苑山是真正的險地。


  翌日,山路上的行進人員果然都調轉了方向,因為禁軍真的聲勢浩大的在登山,也同樣還會有穿著銀色盔甲的禁軍將軍騎馬巡視。


  在看到有兩個人被抓起來之後,剩下的求仙者大多都認清了事實。


  顧益還是坐在馬車的右側座位。


  昨晚他沒有否認脫境者這個身份,早上則因為被同情而多吃了一塊點心,這讓他覺得這份職業非常有前途。


  至少同行這一路上,很有前途。


  「顧公子準備去往何方?」陳伯駕著馬,閑聊著問。


  顧益自己都得好好想想這個問題,他真正要做的事好像很少,只有兩件。


  其中一件需要去廬陽,另外一件似乎也該去廬陽,那便去廬陽好了。


  「我啊,我要尋一樣東西,可若是只有我一個人,這天下之大實在是無處可尋,陳伯可知有什麼人做這樣的生意么?」


  「我孤陋寡聞,還未聽聞過,但想來廬陽城大,該是有這樣的人。」陳伯詢問:「不知顧公子要找什麼?或許在下可以出力。」


  這家主僕心腸倒都是熱的,願意救他便可見一斑。


  不過大海撈針這種事,兩個人和一個人沒區別,他自己也僅是有猜測而來的線索。


  「多謝陳伯了,我還是自己來吧。」


  車簾后的和仙詢問:「顧公子準備先從哪裡找?」


  「廬陽吧。」顧益眼睛保持著仰望天空的姿勢,看似無意的說:「廬陽…畢竟熱鬧些。」


  陳伯哈哈一笑,「那便順路了,我快些趕車,也好早日到廬陽打聽打聽為何陛下下了這道旨意。」


  顧益不關心旨意。也不關心求仙而不得的行人,儘管一路都有人一邊下山一邊轉頭遙望山頂那四顆懸空的巨石。


  小苑山的一切都很平凡,道路也不陡,只是有些彎曲,一路上多有野花和樹木生於路旁,偶爾還會有些動物探出腦袋來。


  它們與人對望,不過人一靠近就立時跑開,那多是還未修出人性的普通動物。


  這一路,一直有一隻灰色的松鼠跟隨陳伯的馬車在大叔的枝丫間跳躍前行,似這樣的,多少已經有修行的底子在了。


  不過一路出山,所見到的普通動物越來越多,真正有修為的則愈發減少。


  而那四塊巨石遠看竟有些像是路邊的石子。


  陳伯略有迷糊,最後在遙望山頂時說道:「總是有些不對勁的,陛下忽然不讓人登山拜仙,而且那四石龍門陣……忽然小了許多。」


  「離的遠了,看著就是小。」


  陳伯搖頭,「我是說威勢,小了。還記得上山時,我看著四石陣,忍不住便想屈膝跪拜,那就是威勢。」


  威勢是個捉摸不透的詞,雖然他這麼說了,顧益卻沒有感同身受的理解到。


  無所謂了,這一天下來能不出變故,安全趕路才是最重要的。


  山的外圍沒有了那些個搭建好的木屋,今晚只能在野外將就,等到明天的傍晚就可以真正走出小苑山了。


  和仙的侍者搬了凳子給她坐下,而他們自己則忙活著準備生火,顧益像個沒事人一樣也學和仙坐著。


  有幾人瞧了他一眼,意思是這人可真是個憊懶小子。


  陳伯為他們找的地方還算空曠,不時的還能看到有下山的隊伍還在趕路,那都是去而復返的人。


  一路的求仙者沒有人看起來心情好,也沒有人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


  陳伯離去一會兒終於回來,不知囑咐了幾位侍者什麼,最後過來坐下和顧益悄悄說:「剛剛我與人打聽,小苑山有膽大者,劫掠殺人。」


  顧益並未有什麼反應,還算鎮定。


  「你的修為,還剩多少?」陳伯問。


  這鬍子拉碴的中年人不像是為了在他『傷口』上撒鹽,而是很認真的在做搞清楚自己這一方的實力。


  顧益不逞能,也沒那麼多虛榮,他只是說出實話,「若是一般的武者,傷不了我。」


  「入定境呢?」陳伯想著,就算是脫境者,總不該掉的一點都不剩了,入定,可是修行的第一個境界。


  「不好說。」顧益搖搖頭,沒有給出對方想要的答案。


  陳伯點點頭,算是知道了,又拍拍他的背,「今晚我守夜,吃些東西休息吧。」


  天黑了。


  黑夜裡的星空和昨晚似乎不太一樣,有幾顆很亮的星都不見了。和仙已經躺在馬車裡休息,七八個侍者相互依偎,倚靠在車輪上也進入夢鄉,閃爍跳躍的火焰掩映著面色並不輕鬆的陳伯。


  顧益也靠著一棵樹坐下,離著他不遠。


  安靜之中,中年人忽然問他:「以後還修仙嗎?」


  「應該會吧。」


  「不找個別的營生試試?」


  他大抵是在暗示,顧益已經不適合這條路了。修行如同生命,只有一次機會。


  少年人則笑了笑。


  「別的我也不會啊。我本來是要去搞信息安全的人,但是當碼農的夢想在這裡是實現不了了。」


  顧益要是有本事,最想搗鼓點佐料什麼的,真的,這地兒的東西太難吃了,有時候做夢都能夢到四川辣鍋。


  陳伯聽著覺得奇怪,在說什麼呢。


  「雖然我沒聽懂,不過我能問你為什麼脫境了嗎?」


  顧益沒有回答他這個問題,因為他不想扯個謊騙他,卻也無法對他說出真相。


  「奇了怪了,你為什麼確定我是脫境者?」


  陳伯說的胸有成竹:「你看著不凡,定然是修行者,然而未見重傷可身上靈氣之感又很弱。而且,登山求仙的人中像我家主人只是崇敬的算是少數,大多人都是為了什麼事而求仙。你來小苑山,是想知道仙人可有解救脫境者的方法是嗎?」


  我來上山求仙?


  顧益笑了笑,想著這個理由不錯,可以解釋他為什麼出現在小苑山。


  也是忽然之間……不知是從何而來的一絲危險氣息降臨,空氣中的溫度似乎涼了些,四周的黑暗彷彿藏著未知的恐懼。


  陳伯率先皺眉,站了起來警惕的望向周圍。


  顧益坐在原地沒動,一手搭在彎曲起的右腿膝蓋上,同時保持仰望的姿勢淡淡的說:「給我一把劍吧。」


  「你是劍修?」


  「粗通一些。」


  「既是劍修,那你自己的劍呢?」


  「以前我打架時真正需要拔劍的時候很少,帶著還麻煩,所以習慣了不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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