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長得看來猶有恨
純粹是一種執念,對某樣無法代替的東西的一意孤行,哪怕知道會為此萬劫不複。對於杜夢巒來說,贏墨昭就是她的劫數。
阿離看著杜夢巒,審思地問:“既然如此,你為什麽要告訴我這些?”
杜夢巒不假思索地毅然說:“因為我要你也愛上他!”
“你就這麽相信我會愛上他?”
“沒有那個女人可以不愛這樣的一個男人。”
贏墨昭這樣的男人的確很吸引人,要不然不會連格茸這樣的姑娘也對他一見鍾情,再見傾心。
“你努力促成我愛上他,就意味著我們相愛,看著自己愛的人與別人相愛,這對你又有什麽好處呢?沒有人會願意看到這樣的情況。”
“這對我有什麽好處,你這麽聰明,不如自己猜猜啊。”
阿離想如果她與贏墨昭相愛,那麽她必然會為難,哥哥與贏墨昭是死敵,無論支持誰,都意味著她要與另一個為敵。
杜夢巒冷笑了下,“端木離憂,你不讓我好過,那麽大家都不要好過。”
杜夢巒,她愛得那麽炙熱,恨得也那麽狂烈。隻是很久後,阿離才明白,為什麽杜夢巒要這麽做,她要大家一起痛苦。
自己與他的相愛,不止牽扯到這天下,不止是關乎自己選擇哥哥還是蔚哥哥,要有更多的人,為他們的相愛付出最慘重的代價。
杜夢巒不願意再說下去,轉身就走。她恨,她覺得她的心被捅了個洞,傷口潰爛,那裏長滿了痛苦和恨,如同黑暗發臭的沼澤,黑色的血噴湧而出,她的恨瘋狂地生長,隨時都準備吞沒自己和所有人。
她十年來的愛,在這一天被證明,原來都是枉然,他終究還是愛上了別人,她終究還是留不住他的心。端木離憂說的對,她一開始就輸了,輸在了她太愛他。
他太清楚自己對他是這樣死心塌地,他太放心,所以他選擇永遠都不愛他,因為自己總是呼之即來,揮之即去。他認定自己會永遠一直守在這裏,而她即使明白如此,也還是真的會永遠守在這裏,他吃定她了,她沒有任何抗爭的能力。
阿離追問:“瀟鳶呢?”
杜夢巒邊走,邊冷漠地說:“我已經讓人放她走了,她應該比你早一步回飛羽宮了,夫人還是請回吧。”
阿離看著杜夢巒的背影,總覺得事情沒有這麽簡單。
阿離踏著月亮回飛羽宮,忽然覺得心亂,想找個人聊聊,聊什麽都好,隻是不想一個人回飛羽宮待著。就想去找易昶靜,這兒能說話的也就易昶靜跟林昌意了。但因為蘇子然的事,林昌意再也沒給過她好臉色看。
可這深更半夜的,估計都睡了吧。結果在快到飛羽宮的路上,竟然遇上了易昶靜,可結果林昌意也在,這兩人是不是連體嬰兒啊?
“睡不著出來走走。” 難得的易昶靜主動開口說,他見阿離眼神在他跟林昌意之間徘徊,就解釋說:“這宮裏,到處都是女子,我想找個人喝酒,除了他我還能找誰啊?”
阿離看見兩個人的手裏都抱著兩壇酒,這兩個人該不會……
易昶靜有點尷尬,林昌意無所謂地說:“我們去偷酒去了,誰叫剛喝到盡興沒酒了呢。”
聽林昌意說話的語氣,阿離發現林昌意對自己的態度比之前要好很多了,不禁莞爾一笑。
林昌意說完將兩壇酒都疊在易昶靜的兩壇酒上,隻是那笑怎麽充滿陰險的味道啊?他拍了拍手,悠閑的樣子,易昶靜盡然一點都不準備抗議。
嗯,易昶靜這孩子肯定有把柄在林昌意手上,回頭一定要揪出來,她也可以威脅他。而且阿離也挺好奇的,像易昶靜這樣的冰塊臉,也會有把柄?會是什麽呢?
易昶靜見阿離沉默,就問:“你要一起去和酒嗎?”
阿離趕緊點頭,這會也不想回飛羽宮,本來也是想找他的。三個人去他們兩的住處,一路上,都沒說話,
阿離忽然有點羨慕,林昌意與易昶靜也算了至交了吧,隻是想找個人聊天喝酒,也沒什麽要緊事,就可以深更半夜也去找對方,而不必顧忌什麽怕打擾對方。有這樣一個朋友真好。
回看自己,何曾真正有過一個朋友?她這麽久原來都是為那兩個人而活。
阿離不知道該說什麽好,就索性不說。隻是想找個人陪著,隻是想找點事做。三個人就喝酒。
林昌意不鹹不淡地開口:“今天的事我們也聽說了,西陵王比不得別的人,日理萬機,依舊為你做這麽多,你就一點都不感動嗎?”
林昌意終究還是想勸阿離的。
“感動?我等了六百年,蔚哥哥可感動?感動若就能贏得兩情相悅,這世上又怎麽會有那麽多傷心的人?我又怎麽會嫁來西陵?這世上從來不缺的就是一個人傾盡一切的堅持與付出,而是另一個人的懂得與回心轉意。”
林昌意就激動地反駁阿離:“既然這樣愛他,為何要離開他?”
“我見著他滿心歡喜,他見到我盡是厭煩,我為什麽要留下來痛苦地看著他幸福著與我無關?他們都不愛我了,我總要愛自己多一點。縱然遠離他們就是遠離快樂,總好過接近他們就是接近痛苦。”
“哼,自欺欺人!”
兩個人眼看要杠上了,易昶靜用眼神示意林昌意不要爭辯,林昌意看了,帶著慍色說:“你以為這樣是為她好嗎?這樣下去,她永遠都看不清自己的心。”
易昶靜眉頭皺成川字形,“我們回頭再說。”
林昌意見了一摔袖走了。
阿離看著林昌意漸漸遠去,什麽叫自欺欺人?
易昶靜看著阿離一臉怒色,溫和地說:“我看得出來他對你是真心的,隻是不知道你在他心裏有多重要。”
易昶靜說的這個“他”當然是指贏墨昭,怎麽每個人都說他是真心的?
阿離委屈地說:“你也覺得我應該好好地跟著贏墨昭嗎?你也覺得我愛他嗎?”
“成為贏墨昭眾多妃子中的一人,整天與一堆女人爭風吃醋、勾心鬥角,我知道,這不是你想要的。可愛不愛贏墨昭,隻有你自己的心最清楚,跟著自己的心走吧。”
沒想到易昶靜也挺了解自己的,阿離歎了口氣,“不要提他了。”
“隻是要知道世上焉有十全十美的事,你若真愛他,你們之間的這些困難總是可以克服的。”
阿離嘟著嘴說:“你對我們的事這麽關心幹嘛啊?”
跟她熟了以後,會覺得她像個孩子。易昶靜隻好笑,拿她沒辦法,他知道他總是拿她沒辦法的。
那樣冷漠的人,笑起來卻如春風般和煦,如春日般溫和,讓人覺得很溫暖的。這是阿離第一次看見易昶靜笑,阿離發現易昶靜笑起來的時候,那麽像師兄,不禁有點愣了。
易昶靜看到阿離失神地看著他,知道她是想起了蘇子然,就收起了笑容,他終究是別人的影子。
易昶靜隨意地說:“以後若是覺得無聊了,就可以來找我……和昌意,反正我們也沒什麽事。早點回去歇著吧。”
阿離點了點頭,易昶靜就送她回飛羽宮。阿離看到地上兩個人的影子,這種感覺已經久違了,太多的時候她都隻是形單影隻地一個人走。
暮然回首,發現當初在自己身邊的人都走散了。事到如今,改變的太多了,又有誰能夠真的永遠陪著誰呢?
到了門口,兩人告別。阿離回到飛羽宮,發現贏墨昭站在廊裏抬頭看著月光,月光冰涼地照在他身上,給他整個人都鍍上了了一層涼意。他挺拔而立,隻穿了件平凡的常服,可那樣雍容華貴,傲視天下。
阿離笑著向他走去,這樣的一個人,如果當年年少時遇上,自己也會像格茸一樣愛得那麽幹脆吧。
贏墨昭看著阿離向他走來,想起來,他們第一次見麵,她也是這樣笑著向自己走來的,就這樣走進了他的生命,也走進了他的心。
等到阿離走到贏墨昭身邊,贏墨昭聞到她身上有酒味,不悅地皺眉,“上次是為了他買醉?這次又是為了什麽?孤可沒有收到南淮有什麽消息。”
贏墨昭覺得有些煩躁,他不喜歡這種感覺。
阿離呆了一下,才反應過來,贏墨昭說的是在林家莊她喝醉的事,“那次我不是為了他喝酒,隻是看昌意跟昶靜喝覺得挺好玩的,就也跟著喝了。有點渴,就喝多了。”
等阿離解釋完了,卻又覺得惱怒,自己為什麽要跟他解釋這個啊?
贏墨昭聽了臉色才緩和一點,隻是忽然想起易昶靜有阿離的帕子的事,“昶靜?叫這麽親熱幹嘛?還有,為什麽他會有你的手帕?”
“什麽手帕?”
贏墨昭見阿離完全不知情的樣子,就也不再問。兩個人一前一後一起走回寢宮,阿離亦步亦趨地跟在後麵,因著他今天心情不好,阿離也就小心點。
阿離輕聲問道:“墨昭,你怎麽知道王美人的事不是我做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