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一失足千古恨
整整兩刻鍾,阿離把麵前那草塊地拔得光禿禿的,把能想到的詞都用來罵了一遍。突然聽見嬴墨昭說:“丫頭,那草地跟你有仇嗎?你想拔光了讓它斷子絕孫?”
阿離抬頭看,沒人,左看,沒人,右看,沒人,趕緊坐起來轉身,就看見靠近岸邊的河麵嬴墨昭坐在一艘小船上,正笑看著她。
他把船劃過來,船靠岸停下來,對她招手,“上來,我們回去。”
阿離不理她,嬴墨昭從船上跳下來,走過來在她身邊蹲下,“小安兒是想讓為夫抱你走?早說嘛,為夫是很樂意的!”
阿離“噌”地站起來,三步並兩步走過去,跳上船,窩在一邊坐下,一氣嗬成,絲毫不拖泥帶水!她才不要再讓他占便宜呢,今天都被占了多少便宜了,打死她今天也不能再讓他占便宜!
嬴墨昭笑著看著她,笑得頗有深意,心情很不錯啊。
阿離賭氣地坐在一邊,在巨大的喧鬧之後,總是會有龐大的空虛感,讓人的心空落落地一直往下沉,看不到任何到達終點的跡象。
馮府後麵就是一條河繞著府宅過去的,紹寧是西陵難得的頗有南國水鄉風味的地方。嬴墨昭想來對這邊很是熟悉,他親自劃船,阿離無趣地掬水玩耍。小船在水上緩緩往前劃,因為快要靠近太守府邸,所以沒什麽人,很安靜。
嬴墨昭囑咐道:“水很冷,別玩,免得著涼。”
阿離不管他,隻管自己玩水,忽然見船停了,已經接近馮府了,嬴墨昭站著望著馮府出神。環觀四周,濃密茂盛高大的灌木立在岸上,顯得極為幽靜。
阿離就覺得有些無趣,手撐著下巴陪著嬴墨昭發呆。當阿離左手換成右手,右手換成左手,左手又換成右手後,終於忍不住了,這麽冷的天,又在水麵上,總不能一直這麽耗著吧,也不賭氣了,主動開口說:“你是不是在想馮小姐的事啊?”
嬴墨昭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阿離扶額,那到底是,還是不是?
嬴墨昭開口緩緩說:“離憂,其實我很羨慕你和你哥哥,即使是惠王,也對你們疼愛有加。而我,父母膝下,未得一日承歡。兄弟相殘,未有一日手足情深。”
快到馮府了,嬴墨昭是想起馮小姐想到了兒時的事,隻是阿離有點意外,這是對著她訴衷腸嗎?
一個大男人,尤其是像嬴墨昭這樣一向霸道有餘的男子,露出哀傷的神情,就叫人心軟。英雄柔腸,叫人分外憐惜。
嬴墨昭接著淡淡地說:“我並不是王後所出,生身母親身份低微,對我很是涼薄。”
從一個身份低微的王子走到王位,必然是過五關斬六將,血淋淋的經曆。
這是嬴墨昭第一次在她麵前這樣哀傷的樣子,阿離就站起來,走到他身邊,柔聲說:“想來是有什麽誤會,天下父母,哪有不疼兒女的?尤其是女子,尤其寵愛子女。”
嬴墨昭順勢就抱著了她,阿離兩隻手就不知道該往哪擱,好了傷疤忘了疼,怎麽能這麽輕易就忘了他流氓的本質呢?就這樣被占便宜是不是很不甘心?可是對著一個滿臉憂傷的孩子,你總不能叫他去死吧?
半天阿離才將手環繞著抱住嬴墨昭的背,天挺冷的,反正抱都被抱了,吻也吻了,權當是活暖爐吧。
想到剛才兩人接吻,突然臉好燙,隻是他的懷抱好暖和,原來一個人的懷抱,這樣溫暖。她一直希望有個人能夠抱抱她,就像小時候哥哥和父王抱著她那樣。她的頭靠著他的胸,甚至能聽到他的心跳聲,這樣真實的感覺。
阿離忽然有點舍不得放手,如果不是嬴墨昭在她耳邊蹭來蹭去,無賴地說:“好香啊!”
阿離才想起來她剛說不讓占便宜的!於是猛的用力地一推,嬴墨昭猝不及防就這樣被推入了水中。嬴墨昭浮出水麵,扶著船沿,在水裏錯愕地看著她,阿離在船上驚愕地看著他,兩個人就這樣瞪了半天。
阿離心虛地、小心翼翼地笑著問:“水應該挺冷的哦?”
嬴墨昭凍得嘴都有點發白了,咬著牙哆嗦地說:“你下來試試!”
阿離趕緊蹲下來討好地伸手,著急地說:“趕緊上來吧。”
嬴墨昭卻紋絲不動,恨恨地說:“你就真下得了這毒手??”
阿離愣愣地說:“平時我們也這樣打鬧,你哪次……”
“丫頭,這是在船上!一打鬧,整個船就翻了!”嬴墨昭邊恨鐵不成鋼地說,說完準備上船。
阿離趕緊去扶他,他卻一避,自己利索地翻身爬上了船。阿離伸著的手就這麽懸在空中,她也不是故意的,突然覺得心裏酸酸的。
嬴墨昭看見她出神,就無奈地說:“我渾身都濕了,免得水弄到你身上,大冷天的……”
“哦……”阿離低著頭應了聲,平時看他總是一副流氓樣,原來這麽細心,也對,不然那記得她喜歡什麽花什麽書什麽顏色。阿離乖乖地坐在一邊,嬴墨昭劃船回去。
阿離聽了心裏暖暖的,很想問,他為什麽對她這麽好啊?但她很快自問自答,當然不是喜歡她。所以終究還是沒問,他做什麽事總是有他的目的,若是無利可圖,自然不會對她好,誰也不會無緣無故對誰好。
阿離就沒話找話地問:“你那船哪來的?不會是偷的吧?”
嬴墨昭隨口答道:“買的,十兩銀子。”
阿離心疼地說:“嬴墨昭你個敗家子!!”
十兩銀子可以買大米二十石啊!夠她吃二十多年了,他就買了這麽個破木船!雖然當年逃出宮她用十兩銀子買了個冰糖葫蘆,被素錦用二十石大米念了一個月。
“小安兒,這麽快就管起為夫來了?小安兒,你放心,為夫肯定養得活你,再怎麽樣也肯定不會讓你餓肚子的。”
他不調戲她是不是會死啊?
回到馮府,路過林昌意住的院子,卻看見林昌意與易昶靜坐在那對月酌酒,阿離在心裏默默地提出了疑問:他們什麽時候勾搭上的?
現在也不是追問這個的時候,壓下心頭的疑問,阿離跟嬴墨昭輕手輕腳回了房。
守在門外等他們回來的蒙梓,看到嬴墨昭落湯雞的樣子,整個嘴就張成了山洞。
阿離過去把他嘴巴一按,笑吟吟地說:“趕緊讓人來伺候你們家王上沐浴更衣。”
嬴墨昭吩咐蒙梓說:“別聲張。”
“喏。”蒙梓趕緊找人張羅去。
嬴墨昭沐浴換了衣服,隨駕的光祿大夫就派人人來請他,嬴墨昭就走了。想來是長陽有事。
阿離沐浴更衣後,倚在榻上閉著眼休息。
他們兩個人一直住在一起,記得出行的第一天晚上,嬴墨昭跑過來厚顏無恥地說:“愛妃,出門在外很危險,你要保護孤,不然萬一孤出了什麽事,大夏就會立馬發兵攻打西陵和南淮。”
雖然這話說的不錯,可是保護他不是蒙梓的責任嗎?
她一直很想殺了他,雖然現在時機未到,但是叫一個想殺了他的人保護他,他腦袋是不是被驢踢了啊?雖然她很會克製,可她不敢保證她那天一不小心怒火中燒就把他這個流氓給宰了啊!
於是他每天晚上都要抱著阿離睡,阿離剛想要一腳踹飛他,他就淡定從容地說:“我害怕!”
他嬴墨昭會怕,除非是冬雷轟轟夏雨雪,涅槃塔到東明湖幹,山無陵天地合!阿離看著嬴墨昭,鄭重地說:“嬴墨昭,三生不幸我才會遇見你!”
“孤可是三生有幸才會遇見愛妃,我們揚長避短,果然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啊!來,親一個慶祝下吧!”
流氓啊!
嬴墨昭回來的時候,阿離倚在榻上睡著了,月光下,那麽漂亮的人兒,安靜地睡著,像個脆弱的孩子。
想來是玩累了,嬴墨昭走過去,蹲下來看著她,扶著她的發。一個人最讓人心疼的也許就是這樣歲月靜好的模樣,她總是帶著一份淡然,那是曆經滄桑才會有的從容和平淡,他總覺得他看見滄桑在她指間一一流過。
阿離醒了,微微地睜開眼看了一下他,又閉上眼,頭蹭了蹭,懶懶地說:“你回來了。”
嬴墨昭看著阿離,靜靜地說:“我讓太後給你封號安樂,意寓平安快樂。你贈我一世情緣,我貽你一生安樂。你喜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