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0章 不記得了
“平湖三號院是個福利堂,也就是後來的孤兒院。”司行霈道。
平湖是小鎮子,鎮子離嶽城不遠,後來建了很多的工廠,孤兒院也換了地方,甚至換了人經營。
那家孤兒院等於是消失了。
“那次是跟皖南叛軍起戰事,打了挺慘烈。督軍一開始的時候,是拿朝廷俸祿的,是‘奉命剿匪’。
可是沒想到匪徒如此強悍,手裏還有很先進的武器,後來才知道是廣州黨扶持了他們,他們並非單純的土匪。
督軍的情報出了差錯,整個團都打散了,我不是跟在他身邊的,也和他散了,那年才十四歲。我和幾個人受傷,退回平湖鎮時,發現此處連個醫館都沒有。
當時我大腿被流彈劃傷,不停流血,福利堂的人開了大門,請我們進去,還給我們療傷。
那些年到處起戰事,無家可歸的人多不勝舉,再也沒有人肯要孤兒。孤兒院的人滿為患,還要增加我們幾個兵。
其中幾個十一二歲的小姑娘,看我年紀大不了她們幾歲,就專門圍著我轉,照顧得很精心。
後來有個十五六歲的,挺刻薄的你們這樣殷勤,將來等他做了大官老爺,全部接了你們去做姨太太。
小丫頭們差點和她吵起來,我那時候才十四歲,還沒有開過葷,也是不知人情世故,不知道這是院長暗示那個大丫頭來說的,希望我能領那幾個孩子走,給她們一條生路。
我說現在還不行,我現在不是大官。等做了大官之後,我就來接你們,全是姨太太,好吃好喝!
也就是那麽幾句話,那些十一二歲,看著也不過七八歲,又黃又瘦又醜,不成樣子的,誰想要娶她們?
沒過幾年,我差不多就能自己立足了,但沒有再想過回那家孤兒院,連自己說過的話也記不得了。”司行霈道。
顧輕舟聽了他的講述,隻歎了口氣,問他:“那花彥,她就是那些小女孩子之一嗎?”
“應該是吧,可我哪裏記得?”司行霈道,“不說女大十八變,單說我當時高燒剛退,有力氣耍嘴皮子就不錯了,哪裏還有力氣認真去記人家的臉?
再說也記不住。哪怕是現在,我也沒覺得五姨太長得有什麽特色。我後來留意到她,是覺得她身段和你有點像。”
顧輕舟:“”
她沉默了片刻。
司行霈又摟緊了她,問:“你生氣了嗎?”
“沒有。上次我去顏家吃飯,顏老跟我說,沒人有資格把自己的生活寄托在別人身上。
當年聚眾說笑,甭管什麽用心,都隻是說笑而已。因此要你記住,而且去兌現承諾,不現實的。”顧輕舟道。
司行霈就親了下她。
他發現顧輕舟會學他了。
以前他總是哄著她,如今隻要他不高興,她就會想方設法的哄他,每一句話都說到他的心坎上。
“再說,我的私心當然是希望你永遠隻疼愛我,不希望你年少時記住什麽人。”顧輕舟又道。
“放心。”他道。
顧輕舟嗯了聲,她是很放心的。
“當時五姨太就說了這些嗎?”顧輕舟想起了司督軍,又問司行霈,“阿爸在場嗎?”
司
行霈道:“她說,你還記得平湖三號院裏說過的話嗎?你說等你做了大官,要給我們榮華富貴。
她是這樣說的,督軍在旁邊沒什麽反應,聽懂了也不會在意吧?再說,現在她人都死了。”
這麽多年,五姨太對司行霈始終是有感情的。
顧輕舟以前還給她治過病,她的確在北方生活過一陣子。
她應該也是蘇州爆炸案的遺孤,可能是叔伯私吞了徐、阮兩家賠償的錢,順便把她送到了孤兒院。
而後有人密謀複仇,就把她接走了。
待她長成,她的同黨又帶著她回到了嶽城,她成了司督軍的姨太太。
上次司行霈回去,許諾給司督軍的姨太太們一筆龐大費用,讓她們自謀生路,任何人都會心動,隻有年紀最小的五姨太拒絕了。
她從頭到尾,都知道自己要什麽。
他們的計劃很完善,並不是綁架,而是直接殺人。
對象是那麽小的玉藻。
顧輕舟則道:“你先去醫院,把阿爸接回來。花彥臨終前那句話,你也要仔細解釋給阿爸聽。
她小心翼翼看了眼父親。
司行霈道:“嗯。”
“輕舟讓你過來說的吧?”他問司行霈。
司家和顏家大戰起來,新加坡就要亂了,很多人可以渾水摸魚。
司行霈道:“好,我這就去。”
“如果不是五姨太那一擋,你怕是又要受重傷了。”顧輕舟握緊了司行霈的手,“從這點來說,我謝謝她,但是我不會感激她。她試圖害死玉藻,那我也永遠不會原諒她。”
“可憐人,全是棋子。”顧輕舟道,“什麽二十多年前的冤情,那隻是幌子,他們肯定有個領頭人。那人不在乎其他人的生死,以及仇恨。
司行霈的眼神沉了下去。
他暗中跟馬來皇室有牽連,要不然地點不會是新加坡。所有人都被他利用,為了他的目的。”
他也把五姨太那句話,告訴了司督軍。
很多事情,明明沒什麽的,非要遮遮掩掩,反而叫人心生狐疑。”
今晚他是別想睡了。
司行霈道:“不必謝她,如果不是她,我早就躲開了。”
他果然把其他事先放下,去了趟醫院,接回了司督軍和司瓊枝。
司行霈說罷,又低聲對顧輕舟道:“你和玉藻先睡吧,我要去審問抓回來的那幾個人。”
玉藻一旦出事,別說司行霈,就是司督軍也不會放過顏家,這不是三兩句話能和解的。
除了什麽複仇,最明顯得利的,就是想要重新奪回新加坡等三府的馬來皇室。
司瓊枝暗暗鬆了口氣。
他們兩口子,都不是什麽心軟的好人。
司瓊枝聽了,怔愣了很久。
司督軍的表情,倒好像比方才好轉了許多。
“叫你媳婦放心,你父親還沒有老到昏頭的地步。”司督軍道。
“我隻當是玩笑話的,也不認識她。”司行霈道,“至於她的目的,更是不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