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8章 陰陽臉
這條河，並非觀光河道。不過，入了秋之後，兩旁景色宜人。
樹葉或金黃，或豔紅，或翠碧，顏色繁盛超越了春夏之花，而秋水格外澄澈透明。河裏倒映著兩旁樹木，以及高處蔚藍天空，似華美的畫布，一層層的顏色疊撞，勾勒了盛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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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渝看得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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遊船不大，除了程渝和卓莫止，還有七八位中學模樣的男女學生，以及幾位穿著長衫的舊式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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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渝一邊看風景，一邊用餘光去瞥那些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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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顯然，他們不是高大的模樣，也不太像當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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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程渝一朝被蛇咬三年怕井繩，心中惴惴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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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莫止立在她的旁邊，伸手攬住了她的腰，低聲道：“那幾個人，都在看我們。你說得對，他們來者不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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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渝的後背一下子就緊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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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問卓莫止：“是不是上次那批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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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莫止頓了下，這才回答：“可能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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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是很確定的樣子，甚至對上次吞吞吐吐，像是不願意提及，更像是根本不記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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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渝隻感覺前有狼後有虎，不停的念叨：“顧輕舟啊，你要是在我身邊的話，此刻我也不至於如此害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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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是顧輕舟，她一定知道如何處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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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渝恨自己的腦袋不夠用。平素，她的腦子是空置的，一到關鍵時刻想要用了，就發現放置太久，已生鏽，不好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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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帶槍了嗎？”程渝低聲問卓莫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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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莫止搖搖頭：“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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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渝差點氣炸了：“你出門怎麽不帶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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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門約會，帶什麽槍？”卓莫止反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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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渝腦子裏嗡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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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又開始陷入了一個怪圈裏：這到底是不是卓莫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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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到底什麽毛病？”程渝壓低著嗓子，怒氣衝天卻又帶著幾分驚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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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到底是怎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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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人不正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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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次，他救了程渝，他又依戀程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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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程渝還是感覺自己的想法太過於簡單幼稚，這人不能要的。她要狠下心腸，徹底和他決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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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生氣嘛。”卓莫止柔聲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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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對她的脾氣，也是莫名其妙。出門約會沒有帶槍，是很嚴重的問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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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少卓莫止沒感覺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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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不是上戰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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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已經走到了十來分鍾，不遠處就有個急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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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生們很激動，都在談論急湍，個個都興奮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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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程渝感覺有冰涼的槍管對準了她的後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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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止是她，卓莫止亦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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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小姐。”身後的人，還是雲南口音，“二小姐好久沒回家了吧？該回去看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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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渝閉了下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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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此時，她聽到身後學生們的驚詫：“船怎麽調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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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急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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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要回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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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劫持了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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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沒有返回，而是往岸邊開。到了對麵的岸旁，學生們全部被扔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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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是誰啊，我們買了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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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之後，程渝又聽到了學生們的尖叫。在那些尖叫中，還有學生逞強，喊了句：“有槍了不起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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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重新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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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渝和卓莫止被綁到了船艙的下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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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下層，程渝才目瞪口呆：原來，不是幾個人，而是幾十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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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全部帶著荷槍實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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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一開始，他們就在這條船上伏擊程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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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小姐，委屈你了。我們沿著運河往南，很快就可以上岸坐車了。”綁程渝的，是個小個子黑臉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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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始終客氣禮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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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渝氣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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綁匪把一塊破布塞到了程渝口中，堵住了她所有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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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卓莫止，不發一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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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他們關上了門，卓莫止的雙手突然就鬆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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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渝大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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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莫止手腳和身子都被捆綁了，他費力解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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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他對程渝道：“你別害怕。我這就逃回城裏，讓葉督軍派人來就你，你別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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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渝的心，猛然一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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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下意識感覺，卓莫止要丟下她逃走。從他的眼神裏，程渝看得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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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莫止很清楚，這些人隻要綁架程渝，他們沒有惡意，否則他們根本不會放走那些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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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群有尊嚴的綁匪，假如他逃走，他們也不會狠追，而是會繼續前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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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需要回雲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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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渝的嘴巴還被堵住，說不了話，然而哪怕能說，她也不知道該說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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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水姻緣，她沒資格求卓莫止為了她赴湯蹈火。而且，卓莫止的性格，一陣陣的，讓程渝摸不清楚，總感覺他身體裏有兩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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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的這個，和上次那個，好像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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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他，是打算拋棄程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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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渝不是害人精，她也不想拖累這麽個年輕英俊的小夥子，就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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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莫止大概覺得，此生再見無望，於是拔了程渝口中的破布，又道：“你等著，我回去搬救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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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邊安撫她，一邊用力吻住了她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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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告別的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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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渝的心，沉入穀底，仍是沒說話，隻是回應了他的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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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莫止的吻很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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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手，原本是輕輕捧住程渝的腦袋，微微吮吸了她。突然他的手格外重，唇也用力，弄疼了程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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鬆開時，他眼裏的閃爍被一陣錯愕取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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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驚愕，有那麽一兩秒，非常的明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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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他就開始替程渝解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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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幹嘛？”程渝不解，用輕不可聞的聲音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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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莫止按了下她的唇，讓她噤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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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替程渝解綁之後，就趴在船艙的壁上，仔細傾聽著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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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渝走到了他身邊，問：“你快走吧，回去找人來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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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找人？”卓莫止轉過臉，唇就在她耳邊，“你不要命了嗎？回去找人，哪裏還來得及救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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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渝一下子就跌坐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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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也沒僥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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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分鍾前那個想要自己逃命的卓莫止，和此刻正在嚴肅思考帶著她逃命的卓莫止，絕不是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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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真的有解離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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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噓！”卓莫止聽了片刻，然後把程渝拉回原先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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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跟她耳語：“我來想個辦法，讓我們都能逃走，不過不是現在，需得等時機，如果是夜裏就最好不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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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現在才上午。”程渝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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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急，此事急不得。”卓莫止穩重又冷酷，“聽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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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渝又打了個寒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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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等情景之下，她不能問太多，隻得學了他的模樣，斂聲屏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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