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種糧大戶的煩惱
謝爾特做了個夢，自己指揮著千軍萬馬與敵人作戰。
廣袤的平原上，兩股人潮撞在一起，殺聲震天，血流成河。天空中的巨龍呱啦啦的吼叫著，烈焰吐息與寒冰吐息交融，閃電吐息與酸液吐息將戰場變成了煉獄。雙方的弓箭手不停的放箭，根本不需要瞄準，因為到處都是人。地上的巨獸踩死無數的敵人和友軍，每一次大棒砸下都會濺起血肉紛飛，最後變成黏糊糊的紅色雨點落下。雙方的陣容都是以人類為主，夾雜著其他的種族。
他夢見自己身穿全副鎧甲，暗金色的光澤閃耀，手中的劍又寬又長，彷佛能砍下巨龍的腦袋。然而威風凜凜的他卻被一劍捅了個對穿，是艾爾娜公主的細劍。夢裏的謝爾特不能說話，隻能呆呆看著憑空出現的公主。
“謝爾特，我說過的。不要你做國王，也不要你做臣子，我要你……”
公主的話還沒說完，謝爾特感覺自己的心口又被捅了一下，這回是尤拉。尤拉用的是酒館的小刀，她正害羞的揪弄著圍裙。
“你沒有做到，謝爾特。答應我的事情，你沒有做到。”
謝爾特試著大喊，但是無論如何嚐試，他都沒法出聲，甚至不能控製吸氣的動作。他感覺到胸悶，無法呼吸，窒息感讓夢裏的謝爾特感覺自己要死了。
夢醒。
謝爾特發現自己的睡姿是趴著的，尤拉給他的嫁妝，也就是那串項鏈正好硌在心髒的位置。
原來是做夢啊……
迷迷糊糊的謝爾特直接拽起毯子擦眼睛，然後望向窗外，天剛剛亮。
伸了伸懶腰後，謝爾特穿好衣服，準備使用魔典。
“無所不知，偉大非凡的塞普恩斯唷，請可憐可憐我這傻瓜，賜予我知識吧！”
謝爾特沒有再去關窗戶，也沒有檢查門外是否有人。他很自然的喊出了咒語。
魔典如常的翻開，嘩啦啦的聲音停止後，謝爾特看到此次顯示的內容：
烏鋼，優秀的材料，需要使用坩鍋法鑄塊，配以冷鍛法可以打造出優秀的武器。鋒利且耐腐蝕，韌性好，不易折斷。
傻瓜，快扔了那些破銅爛鐵吧。
“……”
“算了，我就知道賽普恩斯一定要加上些廢話在結尾。”
謝爾特不僅習慣了咒語的內容，對於魔典裏的文字風格也已經見怪不怪。
烏鋼？我們斯洛福德可沒鐵礦。難道是商隊送來的東西？
謝爾特的腦子轉的很快，馬上聯想到篷車裏尚未查看的物資。他馬上出門，準備先去樓下洗漱。
三樓的走廊很安靜，謝爾特的步子很輕，其他人似乎還沒醒，他不想打攪到大家。來到一樓的時候，侍女已經在打掃衛生了，長桌上已經準備好了幾個裝著清水的盆，還有對應的幹淨毛巾。
“早安，領主大人。沒想到您起這麽早，我還沒來得及去敲門。”
侍女見到謝爾特，停下了活，連忙行禮。
“用不著，（哈欠）你可以直接叫我的名字。莉婭，早飯準備了嗎？”
“老喬伊斯已經在廚房了。”
謝爾特開始洗臉。清晨的井水有點涼，直接一捧水潑到臉上讓他哆嗦了一下。用毛巾擦臉的時候，謝爾特發現莉婭掃地時心不在焉，眼神總是找機會往他這邊瞥。
真是心煩，幹嘛要讓我長這麽帥呢？我已經是尤拉的人了，像莉婭這樣的姑娘最終會失望的，就算將來嫁給了別的男人，心中仍然會有一處被我占據著，怪可憐的。唉，都是我的錯，罪孽啊。
謝爾特很自然的想到了男女之情。
“莉婭，讓大家多睡一會吧，不用敲門。等他們自己醒了，自然會下來洗臉。”
“遵命，謝爾特大人。”
謝爾特從偏門出去，來到了宅邸的附屬建築之一——廚房。
老喬伊斯正在用煎鍋烹飪，裏麵的東西滋滋作響。謝爾特是悄悄進來的，老喬伊斯沒有發現他。
看著老喬伊斯有點佝僂的後背，謝爾特心中有著不少感慨。兩個人是師徒關係，謝爾特算得上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後來兩人又成為了同事。在以往相處的時間裏，老喬伊斯對謝爾特不比自己的親孫子差。
“哈！老喬伊！”
謝爾特突然蹦到了老喬伊斯身旁。
“哎呀，謝，領主大人，您怎麽來了。我年紀大了，經不住您這樣的玩笑。”
老喬伊斯剛想行禮，就被謝爾特攙住了。
“別別別，你們能不能別學溜須拍馬的伍爾夫？謝爾特還是謝爾特，老喬伊還是老喬伊。你在做什麽？”
“老喬伊斯還是老喬伊斯，可是謝爾特你已經長大了，變成領主咯！”
老喬伊斯的笑容除了擠出一堆皺紋，更擠出不少長輩對後輩的關愛。
“做的是你喜歡吃的。”
老喬伊斯左手握著煎鍋的把兒，右手的煉石小鏟正不斷推動著鍋內的東西。
“Egg-Ied（吐司煎蛋）！”
“沒錯兒，已經做好五份了。最後一份你來？”
說著，老喬伊斯已經把煎鍋內做好的吐司煎蛋盛進餐盤。然後笑眯眯的把煎鍋放回灶火上，再把油鏟遞給謝爾特。
“師傅要考考徒弟的手藝嗎？”
“如果可以的話。”
老喬伊斯讓開了位置，把工作圍裙脫下來，遞給謝爾特。然後他把手背在身後，等在一旁。老喬伊斯佝僂的身軀跟謝爾特比起來，像個小孩子。
嗯，好熟悉的味道呀。真的有點懷念。
穿上圍裙的謝爾特，聞到了上麵散發出的廚房特有的味道，那是混合了各種油脂與香料，還有其他食材的特殊氣味。做廚子的他是再熟悉不過了。圍裙上的斑斑點點，都蘊含著日積月累的記憶。
“這是混合均勻的嗎？”
“謝爾特，你是懷疑我老眼昏花，已經勝任不了廚子的工作了嗎？”
涉及到專業的問題，老喬伊斯的神采立現。對於徒弟的質疑，他用踹小腿，以及湯勺敲腦袋的方式給予了充分的回應。
“喂，剛才你對領主的尊敬跑到哪裏去了？”
“穿上圍裙，你就是廚子！廚房裏我說了算！”
老喬伊思得意洋洋的掂著湯勺。
真是一點沒變啊……
謝爾特開始了吐司煎蛋的製作。
操作台上有個大碗，裏麵是牛奶和打散的雞蛋充分混合後的蛋液。還有個銀托盤，裏麵是切好的麵包，每片麵包中間都有一個圓形的洞，雞蛋大小。
謝爾特將一片帶洞的麵包放進蛋液中，確保兩麵都充分浸泡。然後切下一塊黃油，放進煎鍋，黃油很快就完全融化了。謝爾特將浸滿蛋液的麵包片放入鍋中，滋滋的聲音再次響起，稍微煎了一麵後，他將麵包片翻過來，之後打了個雞蛋在麵包片中間的洞裏。
“好香呀。”
謝爾特情不自禁的說道。
麵包已經呈現金棕櫚一樣的顏色，謝爾特小心的將麵包片再次翻過來，他的手法很輕巧，雞蛋已經跟麵包片連在一起，補上了麵包中間的洞，在翻麵時也沒有掉出來。
“艾麗小姐昨晚喝了不少酒，不適合吃半生的雞蛋。我要把蛋煎的更熟一點才好，哎喲！你怎麽又打我！？”
謝爾特的頭頂上又挨了一下，而且這下還不輕，疼的他直縮腦袋。老喬伊斯氣呼呼的訓斥聲響起：
“臭小子！你想幹什麽？艾麗就是艾爾娜公主吧？你竟然敢把公主灌醉！”
說話時老喬伊斯忍不住又踹了謝爾特幾下。
“誰跟你說是我幹的？是她自己非要跟去，還一口氣喝掉了兩品脫的奎維尼斯，關我什麽事情？！”
委屈的謝爾特左手揉著腦袋，右手拿著油鏟在調整麵包的位置。
“那你說說，你打算怎麽辦？”
“什麽怎麽辦？”
吐司煎蛋已經差不多了，雞蛋熟的程度達到了謝爾特的要求。他一邊撒著鹽與胡椒的混合物，一邊問老喬伊斯說的是什麽意思。
“尤拉和公主，你喜歡哪一個？該不會兩個都要娶吧？謝爾特你想的也太美了。”
“別胡說八道！我去看看大家都醒了沒有，你叫莉婭她們準備送餐吧。”
裝盤完成後，謝爾特順手拿了一段烤好的香腸塞進嘴裏。
“我沒告訴過你嗎？廚子不許隨便偷吃！”
這次砸在謝爾特腦袋上的是鍋蓋。
謝爾特一回到大廳，侍女莉婭就大呼小叫：
“謝爾特大人，您快去後院看看吧！”
“幹嘛？”
“那個，很大的蔬菜，我不知道要怎麽說，宅邸的仆人們都過去了，請您跟我來！”
莉婭拉著謝爾特就往後門走，也顧不上什麽尊卑禮儀了。
“蔬菜怎麽了？莉婭你慢點！”
宅邸後院的菜園子。
“謝爾特大人！您可來了，您看看，天呐，這是怎麽了？！”
“領主大人，您快看！”
謝爾特朝十五尺見方的菜園子望了一眼後，就變得目瞪口呆，愣了一會後才緩緩吩咐說：
“莉，莉婭，你去把大家都叫下來。就說‘神臨地’出現了。”
領主宅邸一陣喧鬧，伍爾夫、艾爾娜、德維克、傑西卡、瑞托等人都已經被叫下來，也站在了後院的菜園子邊上。
菜園子裏的卷心菜是執事伍爾夫種下的，種田是他的愛好。但是麵對自己種下的蔬菜，此刻的伍爾夫完全開心不起來。
因為這些卷心菜一夜之間變得比伍爾夫還要高，不僅比伍爾夫高，就連德維克也隻能昂著頭觀看。卷心菜的頂端高度已經超過宅邸的二樓窗戶，每棵菜需要四個人才能抱得過來。
往年種下的卷心菜外層的綠葉是淡淡的綠色，越往根部去越是發白。然而現在呈現在眾人眼前的卷心菜長的像翡翠，現出濃鬱的綠色。菜田裏最邊緣的卷心菜已經東倒西歪，壓斷了菜園子四周的柵欄。
咕嚕一聲，那是伍爾夫在咽口水。
“伍爾夫，這是你種的嗎？我應該還沒睡醒吧……”
瑞托一遍又一遍的揉著眼睛，又是掐臉又是拍額頭。
“哇喔！伍爾夫，你幹嘛要種這種沒用的東西，不能種些水果嗎？甜甜的漿果，或者草莓！太有意思了！這是特異區，哦不對，安德拉美索說特異區是神臨地。德維克跟我講過很多次，今天是我第一次親眼看見！難道是梅利西斯跑到你們領地施展的神力？我的老師也沒這本事呀！”
傑西卡非常興奮，她已經想不起昨夜說的話，根本沒有要找謝爾特算賬的意思。她不停摸著巨大的卷心菜的菜葉，還試著撥開菜葉，擠進“菜之林”，完全把菜園子當作了某種娛樂場所。
最實在的是德維克，他直接摳掉了一片菜葉放進嘴裏。
“呸呸，沒什麽特別的，就是長得比較大而已。”
“沒什麽特別？你管這個叫‘沒什麽特別’？德維克你是不是沒睡醒啊？”
傑西卡一邊往巨型卷心菜的縫隙裏鑽，一邊抱怨德維克破壞氣氛。
“德維克，你不怕吃了會出問題嗎？”
謝爾特比較關心食物的安全。
“放心吧謝爾特，我又不是第一次碰到類似的情況。你還是想想再種點什麽吧，不管是叫特異區還是神臨地，這片土地上的農作物會在幾天內成熟。咱們要大豐收了。”
果然是有故事的男人啊，德維克你究竟有多少秘密？前一次使用魔典時，上麵顯示的內容跟你說的差不多。好嫉妒，我也想有這麽多的見識。
艾爾娜公主因為宿醉的原因，氣色很不好，不停的揉著太陽穴。她一麵揉著，一麵數巨型卷心菜有多少顆，思路跟別人不太一樣。
周圍的侍女和仆人們嘰嘰喳喳討論個不停，有人說是神跡出現，因為公主來到了領地。有人則關心這麽大的卷心菜，一顆能賣多少錢。廚房的老喬伊斯也在，他關心的問題更簡單——要用什麽刀才能切如此巨大的卷心菜。
“謝爾特大人，伍爾夫執事，現在要怎麽辦，割了這些卷心菜嗎？”
提出問題的是侍女莉婭。
“拔是不可能了，起碼有十尺高啊，隻能用斧頭砍或者鋸樹的鋸子。”
伍爾夫給出了自己的意見。
“是呀，德維克，你的斬劍那麽長，不能拿來砍菜嗎？”
“你是在開玩笑嗎！？蔬菜汁會糊在上麵，搞不好會生鏽的！你這家夥。”
作為武人的德維克一聽謝爾特要拿自己的劍砍菜，立刻表示強烈反對。
嘁，砍人都沒事，現在就是砍個卷心菜而已嘛。
“莉婭，麻煩你去喬治的木工店，讓他把雙人鋸帶過來。”
聽到謝爾特的吩咐，莉婭點點頭，飛快的朝前院跑去。
眾人的早飯全都是在菜園子旁吃的，男人們席地而坐，餐具放在托盤裏，擺在麵前，一邊吃一邊欣賞著奇景。艾爾娜公主和傑西卡則是讓人搬來小桌子和小板凳，兩人邊吃邊聊。傑西卡不停的批判著謝爾特，艾爾娜不停的替謝爾特作解釋。
木工店的的喬治來到後，不停的撓頭，他不知道該從哪下手。跟著喬治來的，還有一大批城裏的居民，他們全都跑到後院的圍牆邊看熱鬧，後院附近變得跟菜市場一樣的嘈雜。騎牆的，踩凳子的，總之看熱鬧的居民各顯神通。謝爾特感覺此情此景似曾相識，不過他已經料到了。
“喬治，你就跟伍爾夫兩人開始鋸吧。廚房根本放不下，等會撕成小份發給領地的居民吧。”
“好嘞，伍爾夫執事，咱們開始吧？”
粗聲粗氣的木工喬治往手掌心吐了一口吐沫，摩拳擦掌就要開工。領地裏連龍都出現了，巨型卷心菜什麽的已經嚇不到他了。
但是伍爾夫有話說：
“為什麽是我來鋸？少爺我的腰不太好。”
“腰不好跟現在的事情有關係嗎？菜是你種的，收獲的喜悅當然要留給你啦。快點吧！”
院牆邊看熱鬧的居民聽到要開始鋸菜了，也都高興的不行，氣氛一度非常熱烈。
“要是整個斯洛福德都是神臨地，那咱們就要發財啦！”
“你是白癡嗎？我們的房子會被樹一樣高的野草給推倒的！”
“我說你的眼睛是有問題嗎？好好看清楚，隻有卷心菜變大了，雜草還是那個樣啊。”
“說不準，要是果樹呢？摘個果子就跟爬山一樣，有什麽好高興的？”
“真是怪事啊，難道是梅利西斯顯靈了？大地與生長之神，咱們艾布倫王國的守護神，因為公主來到斯洛福德，所以才會有神示出現，一定是這樣的！”
“為什麽隻有卷心菜變大了呢？蟲子和雜草都沒有變化呀？”
“都說了，肯定是梅利西斯保佑……”
居民們討論的興起，謝爾特這邊也是一樣，隻不過話題是接下來應該種什麽。
“謝爾特！我要你種些甜的水果，聽見沒有？就草莓吧！”
傑西卡的意見很容易理解，她喜歡甜的東西。
“你是傻子嗎？傑西卡你是不是隻懂魔法？草莓是素象能種的嗎？再說，你知道草莓是怎麽種的，種子是怎麽來的嗎？”
謝爾特毫不示弱。
“說起來，現在的溫度說不定能試試。雖然我不太懂農活之類的。”
攪屎棍！我一定要快點把瑞托這家夥送走。
謝爾特越來越覺得瑞托這個獵人是個麻煩。
德維克提了非常中肯的意見：
“各位，我不知道為什麽會在這裏出現神臨地，但是大家也看到了，這個類型的神臨地完全是種恩賜，咱們應該抓住機會，種點能長期儲存的糧食。或者是可以交易的經濟作物。為了接下來的要麵對的情況做準備。”
“謝爾特，你不會忘了我們現在的處境吧？”
對於德維克的建議，謝爾特完全同意，他接著對方的話說：
“德維克說的沒錯。要擴充守備力量，更換更好的武器裝備，都需要很多錢。如果可能，我還希望整修城牆，設立哨所，甚至把擴充後的警備隊變成完全職業化的軍隊。”
“謝爾特，上次你隻說了一部分計劃。不如現在跟大家具體講講吧。”
艾爾娜公主投來了鼓勵的目光。
庫爾沙領地大道。
“本森，你的手下傷勢如何？”
“多謝諾伊斯大人的關心，他們沒有生命危險，回去後隻要靜養就可以了。”
三十多人的隊伍正往庫爾沙領地的城區前進，諾伊斯被本森和理查德帶領的兩隻傭兵團的力量保護著。
諾伊斯和幾名傷者都在馬上。本森和理查德騎馬在前，其他人步行跟隨。
“嗯？這些人是……”
理查德發現了不遠處出現的一批人，全部騎著快馬，塵土飛揚，正在疾馳。數量大概有五十人。
很快，對麵騎馬的隊伍疾馳而過，朝斯洛福德的方向奔去。
“同行？”
本森也發出了疑問，他看見那些人全都帶著武器，且種類不一。
諾伊斯突然開口了：
“回頭。理查德，你派人護送本森受傷的手下，其他人全跟我回斯洛福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