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尤拉之敵
安葬蒙德後，謝爾特請公主等人回到宅邸的議事大廳，商議今後的計劃。
大廳裏，艾爾娜公主坐在領主的座位上，謝爾特和伍爾夫坐在公主右手邊，德維克和傑西卡在另一邊。
伍爾夫將領地情況向公主做了說明，又請公主指示以後該如何行動。
“這裏不是首都落影城，各位也不是身在王宮大殿，沒有必要講究那些繁文縟節。謝爾特領主，伍爾夫執事，兩位不是必須稱呼我為‘公主’或‘殿下’。另外我們初來乍到，算是客人，你們才是領地的管理者，我想聽聽兩位有什麽想法。”
“那怎麽行，難道要我們直呼您的名字嗎？絕對不行！那可是大不敬啊。”
公主前麵的話讓伍爾夫感到意外，又有些慌亂。
真是個死腦經！艾爾娜公主的平易近人我早看出來了，人家自己都不介意，你著什麽急。說起來，我也不太習慣被人一口一個“領主大人”的叫著，還不如“謝爾特大人”聽著舒服。官僚的頭銜聽著就讓人頭大。在林地那會兒，德維克不是管艾爾娜公主叫“艾麗小姐”嗎？他也隻是個近衛嘛。
“我說伍爾夫，你就不能變通一下嗎？咱們可以稱呼公主為‘艾爾娜小姐’，聽著多親切。對吧？艾爾娜小姐。”
“可，可是……”
雖然謝爾特提議的稱呼方式不失禮節，但伍爾夫還在猶豫。
“謝爾特領主的提議很好啊，伍爾夫執事，請您不要太執著於稱謂。坦白地說，即使大家在私下裏叫我‘艾爾娜’，我也不會介意的。相對的，我也希望直接稱呼兩位‘謝爾特’和‘伍爾夫’，請問可以嗎？”
不等伍爾夫說話，謝爾特已經一口答應下來：
“當然可以。我們以後就稱呼您為‘艾爾娜小姐’，您就叫我謝爾特。至於伍爾夫這個頑固不化的家夥，隨您的意思，阿貓阿狗、膝蓋射手什麽的都可以！”
艾爾娜咯咯的笑出聲來，伍爾夫有些不好意思，也就不再糾結稱呼上的問題。
一旁的傑西卡也被逗樂了，她對謝爾特說：
“那我以後也叫你謝爾特。反正你對廚子身份的興趣超過領主。”
“好的，傑茜。”
“誰允許你叫我傑茜了？”
傑西卡又瞪了謝爾特一眼，但是不像在生氣。
“啊，高貴的仕女傑西卡喲～請允許斯洛福德最年輕有為的廚子為您做一道精致的甜品，再滿懷敬意的叫您一聲‘傑茜’～”
“還是先試試你的手藝再說吧。”
傑西卡對吃倒是一點也不抗拒。
謝爾特活躍氣氛後，也不忘正事。
“那麽，艾爾娜小姐，我想以領主的身份和職責所在，談談自己的想法。”
謝爾特收起剛才的嬉皮笑臉，認真了起來。
“目前的形勢，艾爾娜小姐肯定是要暫時住在斯洛福德了。我已經交代了伯恩斯隊長組織巡查隊，白天搜尋城外領地，晚上以輪班的方式在城區巡邏，確保沒有可疑人員混入城內。”
“這隻是臨時措施。在艾爾娜小姐到達斯洛福德之前，領地就開始出現野獸傷人、強盜搶劫、怪物出沒等情況，這在以前是極少見的，而領地現有警備力量已不足以妥善應對。如今，領地又要麵臨新的威脅。”
“威脅來自兩個方麵。首先是叛亂貴族所掌握的武裝力量。伍爾夫跟我說過，已經有其他領地站到叛亂者一邊。他們會不會趁著鷹嘴要塞守軍無暇西顧，直接派出軍隊攻擊斯洛福德？隻要除掉艾爾娜小姐這個王室唯一的合法繼承人，再選他們自己的新國王就好辦多了。因為，人們總是善忘的。”
伍爾夫略帶驚訝的看著謝爾特，眼前的代理領主認真起來還是很有智慧的。
“不過，我不認為他們會在短期內對斯洛福德發起戰爭。一方麵，叛亂本身就不得人心，他們控製首都和周邊領地需要大量士兵。另一方麵，斯洛福德在艾布倫的最西北，路途遙遠。從陸路攻擊的話，拋開後勤補給的問題，經過的領地各有各的立場和打算，有些還是忠於王室的，不會輕易放他們的軍隊過去。如果走水路的話，這個時節屬於逆風航行，又是逆流而上，他們沒那麽蠢。”
講到這裏，不隻是伍爾夫，艾爾娜等人都開始對謝爾特刮目相看，覺得這個代理領主也沒那麽不靠譜。
謝爾特沒有停下，繼續說著：
“所以，我們暫時不會受到來自叛亂者軍隊的威脅。但很可能會有小規模的傭兵武裝或者刺客試圖對公主下手，就像之前戴兜帽的人。”
“第二個威脅是我比較擔心的。那就是與斯洛福德接壤的庫爾沙領地。他們的領主積極擴充私兵，在艾爾娜小姐到來之前，伍爾夫就在不斷提醒我。現在斯洛福德有了艾布倫王國的公主，有了王位的唯一合法繼承人，就等於擁有了正義女神，擁有了難以估量的號召力。對庫爾沙領地那個充滿野心的領主而言，這不得不說是一個誘惑啊。”
到了這時候，大家已經不太確定自己認識眼前的代理領主了。
特別是嘲諷過謝爾特的傑西卡，瞪大了雙眼，不停打量著謝爾特。
“如果連我都能想到這一點，那些叛亂者中也同樣會有人考慮到。假設他們的腦子足夠好使，說不定會跟庫爾沙領地作筆交易。”
掌聲，接連不斷的掌聲。
先是伍爾夫的掌聲，接著是德維克和艾爾娜的掌聲。傑西卡看著大家鼓掌，有些不知所措，她不知道是否應該跟著拍手。
“說得好，少爺。我對您一直是充滿信心的，卻沒料到您成長的這麽快，想的這麽遠。”
伍爾夫一臉的欣慰。
“在成為代理領主之前，你真的隻是個廚子嗎？可是領主的兒子為什麽要去做廚子呢？”
公主對謝爾特充滿了好奇。
“有些東西我想到了，有些東西完全沒往那方麵想。我都有點佩服你了，謝爾特。”
德維克笑起來後，眼睛完全變成了一條縫。
傑西卡仍處於不知所措的狀態。
嘿嘿嘿，這種感覺真的很受用啊。要我說，你們都太小瞧廚子了！本人是斯洛福德最年輕有為的廚子，你們竟然認為一個好廚子不需要聰明的大腦！真是太天真了。繼續驚訝吧，繼續佩服我吧，最後你們也會無法自拔的愛上我，就像酒館的尤拉一樣。可憐的少女情竇初開，誤以為我這樣的廚子人畜無害，終於將自己置於險地，無可奈何的被我俘虜，她羞澀的獻上了自己的第一次牽手，第一次吻……
“喂！你到底在傻笑什麽？快說該怎麽辦啊？”
傑西卡說話了。
“哦。我，我說到哪兒了？”
“……”
謝爾特表示更多的想法留待以後商議，要先解決力所能及的問題。
“北邊的煉石礦洞雖然儲量不大，卻能為領地提供穩定的收入。最近采礦的工人遭到野獸攻擊，傷了好幾個，礦石產量受到影響。諸位應該明白，賺不到足夠的錢，不管咱們有什麽打算都是白搭。明天，我想請德維克和傑西卡協助，咱們一起找到野獸的巢穴，再消滅它們，杜絕隱患。您同意嗎？艾爾娜小姐？”
“嗯嗯，當然可以。我也會加入，盡一份力。”
公主似乎真的被謝爾特之前表現出的睿智折服，答應的很幹脆。
“什麽啊，這就替我答應了……”
傑西卡小聲嘀咕著。
德維克則沒有表示異議。
“您還是別去了吧，行動有一定危險。”
由於不清楚野獸具體的數量，謝爾特擔心公主受傷，有所顧慮。
“可是我呆在城裏，德維克和傑茜又不在身邊，你就不擔心刺客嗎？還是大家在一起比較安全，拜托啦～”
艾爾娜俏皮的眨著眼睛。
呃……偉大的露米娜，很抱歉又要呼喚您。可是您為什麽要教會一位公主撒嬌呢？
麵對艾爾娜的撒嬌，沒有幾個男人能拒絕她的要求。
沒有辦法，謝爾特隻得答應。
又聊了一會，伍爾夫提出時間不早了，要先給公主等人安排房間，然後叫廚房準備晚餐。
散會之後，謝爾特跟伍爾夫打了個招呼就出門了。
天色還沒徹底黑下來，月亮已經能被看見了。
謝爾特心情不錯，出了宅邸，哼著小曲就往獨角獸酒館的方向去了。
獨角獸酒館原本的老板是尤拉的養父。當年的尤拉尚在繈褓之中，就被人放在了酒館門口，老板是個單身漢，一直沒有娶妻，清晨開門的時候發現了地上的尤拉，就先將她抱進了屋裏。領地人口不多，老板打聽過後，發現大家都說不知道是誰家的孩子。就這樣，酒館老板收養了尤拉，並在過世之前將酒館托付給尤拉打理。
酒館裏熱鬧非凡，來的人比平時多了一倍。有些酒徒是老麵孔，剩下的多是來湊熱鬧的。艾爾娜公主的到來自然是最熱的話題，人們也沒有忘記代理領主為救公主而負傷的事情，大家聊的正歡。
謝爾特進門的時候，正好聽見有人在調侃尤拉。
“尤拉，公主進城的時候，你去看了沒有？你真的應該去看看，公主就是公主，長得可漂亮了，一舉一動都透著優雅，說話聲音也好聽！人家還一點架子都沒有。領主大人，就是謝爾特，為了救公主還負傷了呢！哎，尤拉你在沒在聽啊？”
砰地一聲，尤拉把一大杯煙熏啤酒重重砸在那人麵前，啤酒沫飛濺。那人也顧不上別的，趕緊把杯子裏的啤酒沫都吸掉，又開始嘬灑在吧台台麵上的酒體，一副酒鬼的做派。
周圍的人哄笑起來，他們知道尤拉心裏不爽，可還是有膽大的人接著開玩笑：
“喔～有可能成為領主夫人的尤拉生氣了喲！哈哈，這也是可以理解的，情敵可是艾爾娜公主。我要是女人，肯定直接放棄啦，光是想到對方的身份就讓人無奈。”
“都給我閉嘴！老老實實喝你們的啤酒！我跟謝爾特那家夥一點關係都沒有，誰稀罕做領主夫人？”
尤拉終於忍不住了，開始教訓對方。
“是嗎？是不稀罕，還是不想？還是想卻沒有信心呢？”
周圍的人開始起哄，氣氛更加熱烈。耍嘴皮的人受到了鼓勵，顯得神采飛揚，頻頻舉杯對著眾人致意。樂極生悲，一塊抹布砸在他的臉上，但他依然無所畏懼。
“領主大人救命啊！有人要殺我！我可以犧牲自己，隻要能成全你們，我死而無憾！”
屋內的氣氛達到了高潮，各種笑鬧聲，還有拍桌子和碰杯子的聲音交匯在一起，如果有外地人來到這裏，肯定會以為居民們在慶祝什麽節日。
“是誰在喊救命？是誰要成全本領主？嗯？”
謝爾特故意拉下臉來，對著所有人喊道。
人們終於發現了謝爾特，囂張氣焰不再，酒館逐漸安靜下來。好多人不知道該做出什麽表情，笑也不是，不笑也不好，表情頗為尷尬，氣氛顯得很奇妙。
“領，領主大人好！”
“您好，領主大人……”
謝爾特拉長著臉，掃過眾人，最後看向了尤拉。
尤拉沒料到謝爾特會來酒館。她沒有去街上看公主，在晚些時候才從別人那裏聽到事情的經過。她認為謝爾特肯定會陪著公主等人，不會自己跑出來喝酒。
在酒館工作的尤拉，一般都穿著圍裙，再從外麵用束腰收緊。她有一頭及肩的栗子色卷發，被布條簡單的紮起來。尤拉今年十七歲，身材已經有了女人的味道。一雙會說話的眼睛，為她增添不少女性的魅力。按照某些人的說法，美中不足的是尤拉臉上的少許雀斑，好在斑點很淡，不貼近是看不出來的。
察覺到謝爾特正看著自己，尤拉一聲不吭的低下了頭，拿起另一塊抹布在台麵上劃拉。
這丫頭是怎麽了，我又沒有取笑她，幹嘛連招呼都不打？
“我說諸位，這麽開公主和尤拉的玩笑不好吧？我是不介意啦，公主脾氣好，也不會介意。可是尤拉還沒有成年，你們這幫俗人嘴下留情，多積點德吧。”
謝爾特說完後，嘿嘿一笑，又回到了嬉皮笑臉的常態。
“好了各位，我也是在跟你們開玩笑呢！不要再叫我領主大人，請大家和以前一樣，叫我謝爾特。如果你們非要用敬語的話，加上‘大人’也可以。”
大家都鬆了一口氣，謝爾特還是那個謝爾特，酒館又重新回到嘈雜的狀態。謝爾特向吧台走去，跟很多人打招呼，然後坐在了尤拉對麵的位子上。
“聽說艾爾娜公主住在你的宅邸，你不用去陪公主嗎？”
尤拉還在抹著桌麵，頭也沒抬，聲音小的很。
“公主又不是剛學會走路的小孩子，幹嘛要我陪著？”
“是……是這樣嗎……”
謝爾特以為尤拉還在生那些人的氣，就想逗她開心：
“喂，尤拉，你不會真的以為艾爾娜公主是來找我談戀愛的吧？就算是這樣，也不必沮喪，你可是斯洛福德‘獨角獸的主人’，不一定會輸喲！”
“我，我不會和公主爭的！”
哈？！她，她說什麽？天啊，我的頭好暈！
本來謝爾特是想逗弄一下尤拉，沒想到尤拉說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話，聲音足夠讓屋子裏所有的人都聽到。
在短暫的安靜過後，酒館裏爆發出經久不息的笑聲，猶如噴泉一樣的歡樂氣息，澆灌了酒館的每一個角落。
在意識到自己說錯話後，尤拉滿臉通紅，更加不敢抬頭，兩隻手緊張的揪弄著身上的圍裙。終於，她在偷偷看了一眼謝爾特後，飛快的躲進了後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