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九十三章 蓋亞的執劍者
賢者之魂，永恆不滅。
幽暗的密室里，羅蘭盤膝坐在軟墊上，腦海里翻來覆去地回蕩著這幾個字。
他的目光深邃而幽暗，眉頭卻微微蹙起，似乎遇到了什麼難以解決的困難。
「我的靈魂強度已經到達凡間極致，有半個月沒有出現任何提升了。我的法力更是停滯不前。可我明明感覺到混沌海中有力量不斷融入靈魂的，也沒發現有東西從靈魂出去，為什麼就停滯不前的？」
他的靈魂，就好像是一個無底的黑洞，不斷地吞噬著外來的力量，可表現出的能力卻沒有任何變化。
這實在不符合常理，也完全超出了羅蘭的認知。
無論是丹迪拉雅的經驗，還是羅候提供的靈魂知識，都沒有提到任何相關的景象，他現在的經歷，就好像是無人的荒漠中孤獨旅人，沒有任何人能夠給與他足夠的幫助。
閉上眼睛，意念沉入思維實驗室。
「複製身體。」
眼前光影一閃，出現了一個羅蘭的複製體。
「開始灌注靈魂力量。」
複製體身邊頓時出現濃濃的混沌氣息，海量的混沌力量不斷湧入羅蘭複製體的靈魂。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足足過去了10個小時，這個複製體的靈魂卻始終沒有出現任何變化。
「灌，繼續灌，將灌注力度提升到極限！」
羅蘭就不信了。
複製體身邊的混沌氣息陡然變濃了接近100倍，以至於複製體的身體看上去都有些模糊了。
時間很快又過去了1小時。
複製體的靈魂依舊沒有任何變化，和羅蘭當前的靈魂相比，看不出任何區別，那海量的混沌力量就好像是幻覺一樣。
羅蘭不信邪，繼續灌注，一練灌了三天三夜，結果依舊如故。
他長吐口氣，不得不退出思維實驗室。
密室中光線依舊幽暗，就彷彿深邃的混沌海，一縷光線從窗口射進來，照亮了空氣中的微塵。
羅蘭的目光無意義地追隨著空氣中的微塵，看著看著，他輕嘆口氣，站起身，悄悄走出了密室。
一味的苦修未必是件好事，很容易讓人的思維走入死胡同，變得偏激執拗而不自知，他決定出去到處走走，換換腦子。
他是在鯨人的坎貝拉城苦修的，門外不遠就是街道。
今天天氣極好，陽光明媚，海風柔和，街上人來人往，十分熱鬧。
走在乾淨寬敞的街道上，羅蘭心情逐漸地好轉，他暫時放下了對賢者之境的追逐，任由自己融入凡間市井當中，體會著來來往往的凡人們的快樂和有憂愁。
沿街走著走著，他看到街邊有一處海鮮小吃鋪子。
他肚子有些餓了，便在鋪子邊坐下，點了幾份烤牡蠣，津津有味地吃起來。
正吃得認真，忽然，身旁來了個人，準確的說，是一個女子。
她頭上戴著白色頭巾，身上穿著剪裁合體的乳黃色長裙，五官精緻而不失溫柔，身材曼妙而嫵媚，高聳的胸脯、纖柔的腰肢、圓潤的臀胯，整個人充滿了濃濃的母性，就像是一個剛生育完，正在哺育孩子的母親。
她在羅蘭對面椅子上坐下來，落落大方地看著羅蘭，臉上帶著一絲慈和的笑意。
羅蘭發現，自己雖然被她盯著，但卻沒有感到絲毫的不自在，他下意識抬頭看了對方一眼，發現對方好像有點眼熟。
他心中奇怪，再抬頭看一眼：『圓臉、黑葡萄一樣的杏眼，和薇思好像。』
正奇怪間，那女子開口了，嗓音悅耳，帶著自然而然的溫柔：「所以，遇到麻煩了？」
這話問的沒頭沒尾的。
但不知為什麼，羅蘭立即就理解了這話的意思，他心中竟然也不覺得突兀，很自然地點頭：「嗯，遇到了難題。」
回答完了，羅蘭才驚覺過來，驚異地看了對方一眼：「你是誰？」
「你猜？」女子眨了眨眼，顯出一絲調皮。
這神態和薇思幾乎一模一樣了，羅蘭心中猛地一動：「您是薇思的母親？」
女子頓時顯出一絲沮喪：「讓聰明人玩猜謎遊戲就是這麼沒意思。」
她間接承認了自己的身份，正是薇思的母親，大地女神蓋亞！
羅蘭心中有些驚訝，但轉念一想，又覺得理所當然，當初塞西莉亞已經告訴他，只要他解決了大洋的麻煩，就能得到大地女神的認可。
現在他辦到了，那遇到大地女神的凡間化身，也並不是一件多麼奇怪的事。
想到這，他立即停止用餐，整理自己儀容，正色道：「偉大的蓋亞，我失禮了。」
蓋亞擺了擺手：「只是一次非正式的會面，不必這麼拘束，和剛才一樣就是了。」
羅蘭放鬆了不少。
蓋亞笑道：「知道為什麼你的靈魂會被限制嗎？」
「請指教。」
「因為你的人在凡間，而在這裡有我設下的規則。我的規則是，任何人都不可能在凡間點燃神火，一旦有人的靈魂達到點燃神火的極限，就會觸發『無盡吞噬』效果，使得靈魂看起來好像是無底洞一樣。但實際上，那些消失的力量，只是表面上看起來消失而已，它們其實一直在，但並不在你的靈魂中，而是經由一個秘密途徑，成為了這個世界的一部分。」
羅蘭一下聽明白了，他瞬間明白塞西莉亞的意思。她說，沒有蓋亞的默許，凡間不可能出現賢者。
「原來是這樣。」
蓋亞對羅蘭比了兩個手指：「所以，你有兩條路可以走。第一，放棄肉體，離開凡間，進入混沌海。那你就自由了，憑你現在擁有的完美超凡之魂，很容易就能點燃神火。」
離開凡間，直接進入混沌海？
羅蘭可從來沒這麼想過，他在凡間還有很多很多牽挂。另外，直接進入混沌海的話，他將面對混沌海中的大神，他可沒把握對抗他們，說不定一下就死了。
「那另一條路呢？」
蓋亞彎下一根手指：「第二條路，我給你豁免權，但作為代價，你必須和我簽訂一些契約。你在凡間的時光中，必須嚴格按照契約行事。放心，我並不會借用契約奴役你，只是限制你的一些自由，一些力量使用上的自由。」
對此，羅蘭早有心理準備。
他毫不猶豫地道：「我選第二條路。」
蓋亞微微一笑：「我知道你會這麼選。所以我直接把契約帶來了。契約同樣有兩份，藍的那份是普通的，紅的那份是針對你特殊設計的。你要哪一份呢？」
隨著蓋亞的話，空氣中出現了一紅一籃兩個光點，而奇特的是，路上的行人對這光點全都視而不見，彷彿完全不存在似的。
羅蘭想了想，問道：「我能提前知道內容嗎？」
「當然。既然要簽契約，當然要先看內容。你可以隨意瀏覽。」
羅蘭暗鬆口氣，他先點了藍色的，迅速瀏覽了一會兒，他就發現，如果他簽訂這份契約的話，那在之後的時光里，他就得過上隱士的生活了，雖然生活在凡間，但對凡間的事務沒有任何干涉的權力，只能在旁邊看著。
他聳了聳肩：「這就是隱士契約嘛。」
蓋亞淡淡一笑：「每個凡人都是世界的孩子，孩子要是成年了，最應該做的是離家獨立。我繼續讓這個成年的孩子留在家裡，已經是很大的寬容。這孩子自然應該約束自己，免得對這個世界造成破壞，對吧？」
「您說的對。」
羅蘭又點選了紅色的光球，仔細瀏覽了一會兒，他眉頭一挑：「您打算改變世界規則？」
蓋亞點了點頭：「你雖然擊敗了黑水賢者，挫敗了千面之神的陰謀。但千面之神還在，他仍舊覬覦凡間。一旦他找到機會再次出現，就會再次在凡間掀起巨大的浩劫，這很不好。這讓我下了決心，重新修改世界規則，從源頭堵死千面之神再次入侵的可能性。」
羅蘭點頭認可：「這是個好主意。」
他繼續看紅色契約，等看完了，他說道：「所以，您打算開啟一個凡人世界？」
「對。我不希望這世界上出現超凡力量了，更不希望出現賢者，也不應該存在任何形式上的不朽者。生命有始就該有終，長久地留存在世間，只會讓世界固化，失去更新變化的能力。」
羅蘭攤了攤手：「現有的不朽者肯定不會同意您的做法，好多人原本能活好幾千年，甚至上萬年，一下只能活幾百年，心理落差太大了。」
蓋亞輕輕嘆了口氣：「我知道，這必定會出現巨大的反抗力量。事實上，我早就有了這個想法，之所以一直沒有實施，就是因為古靈三族持續不斷地反對。你可能不知道，近萬年來，三族的賢者一直在對抗我的力量。」
羅蘭再看一眼紅色契約：「所以，我是薇思的打手？」
蓋亞微微一笑：「薇思是我的女兒，本質上，其實是我的一部分。所以，準確的說，你是我在凡間的打手……唔~打手這個稱呼有些粗俗，你應該是我的執劍者。」
羅蘭仔細斟酌著。
毋庸置疑，紅色契約的風險非常大，但收穫也非常大。
如果選擇紅色契約，他在晉陞賢者之境后，仍將獲得蓋亞的教導，其中包括如何構建世界核心，如何創造生命，靈魂的本質等等寶貴的知識。
可以說，等他真正掌握了這些知識，他就擁有了創立一個世界的能力。
同時，在凡間的這段時光，他的靈魂還會不斷壯大，為以後進入混沌海，獨立自主打下堅實的基礎。
蓋亞問：「所以，你的選擇是什麼？」
羅蘭淡淡一笑，毫不猶豫地點選了紅色光點：「偉大的蓋亞，我贊同您的想法，我也認為凡間就是凡間，不應該出現任何超凡之力。」
蓋亞欣慰地笑了：「那你得做好準備了。未來的路，會很難走呢。」
羅蘭哈哈一笑：「我已經習慣了。」
「那麼，歡迎你來到神的世界，羅蘭。」
隨著這句話，蓋亞的身體逐漸變得虛幻，消失在了街道上。
羅蘭心有所感，立即沉下心神內視靈魂，就發現自己的靈魂變得溫暖透明，在靈魂最深處，不知不覺已經出現了一點火紅色的微光。
他念頭微動，靈魂就直接聯結了混沌海，無窮無盡的力量正隨時等待著他的召喚。
他達成了賢者之境，成為了凡間歷史上第一個燃素賢者！
羅蘭站起身，對著身前的空氣認真行了個法師禮：「偉大的蓋亞，感謝您一路上的指引，我會儘力幫您實現願望。」
沒有回應，但柔和的海風輕拂著羅蘭的臉頰，就好像是來自母親的溫柔撫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