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一十四章 和神的對話

  深夜時分。


  銀色的月華透過窗戶灑在客廳的地板上，就好像在上面鍍了一層白霜。安薇娜的身體沐浴在月光之中，就好像披上了一層淡淡的白紗，顯得神秘莫測。


  羅蘭看了一眼，再看一眼，又換做靈覺法陣看了第三眼，結果就看到一個深不可測的翠綠色旋渦。


  看了一眼，羅蘭就感到一股巨大的吸引感，似乎再多看兩眼的話，自己就會控制不住地走過去，投身其中。


  『如此強大的精神感染力！』


  羅蘭心神巨震，迅速退出靈覺法陣，收斂心神，同時身上法力涌動，顯出燃素三棱盾的微光：「你不是安薇娜！」


  安薇娜點了點頭：「你猜對了。我並不是她。」


  「你是雅緹納？！」


  「猜對了一半。準確的說，我是雅緹納的凡間化身。別慌，我無意傷害安薇娜，也不會對你不利，只是想和你聊幾句。」


  竟然是雅緹納的凡間化身，羅蘭腦海里頓時浮現出塞西莉亞說的話。


  『雅緹納是個叛徒！』


  不管對方是不是叛徒，但這個詞已經在羅蘭心中留下了不怎麼光彩的第一印象，見對方沒有更多的動作，他稍稍放鬆心神：「您想聊什麼，偉大的雅緹納？」


  安薇娜走到餐桌邊的木椅子上坐下來，動作優雅，身上那股神秘而淡漠的氣質顯得越發濃厚。


  羅蘭感覺，對方彷彿就是月光的化身，神秘、清幽、浪漫、亘古不變而又深不可測，他第一次見到這樣的生命體，心中忍不住暗道：「這就是神嗎？」


  「安薇娜向我祈禱，吐露了她的心聲。她告訴我，她願意失去不朽的生命和強大的力量，來換取思想的獨立。說實話，千萬年來，我還是第一次聽到類似的話語，很有些震驚。」


  羅蘭不想安薇娜出事，立即為她辯護：「請您原諒安薇娜的魯莽，她並沒有完全看清楚自己的內心，很多時候並不知道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麼。」


  雅緹納眼中閃過一絲思索之色，這讓她看起來多了一絲活人的氣息。


  好一會兒，她開口道：「你說的對，她並沒有親身體會過凡人真正的痛苦，病痛的折磨、弱小的無助、尊嚴的踐踏，她全都沒體會過。也的確不知道獨立之後即將面臨的悲慘世界。」


  羅蘭輕嘆口氣：「那您的想法是什麼呢？」


  「我的想法嗎？」雅緹納伸手拄著額頭，臉上顯出一絲無奈：「我在凡間的子嗣數量有數千人，安薇娜只是其中一個。我根本就不了解她，自然也無法為她做出正確的決定。這也是我親自來找你的一個原因。」


  她轉眸看向羅蘭：「作為她在凡間最看重的朋友，你認為我應該給與她獨立嗎？」


  羅蘭一怔：「您不是說神裔必須依附神而存在嗎？」


  當初在艾薇兒的靈魂之核中時，雅緹納的靈魂化身可說的清清楚楚的。


  雅緹納臉上浮現出一絲淡淡的微笑：「這是個誤會。我留在艾薇兒靈魂之核的力量，傳承自她父親，她父親的力量來自於祖父，祖父的力量來自於曾祖母，曾祖母的力量再往上數三代，才是我直接賦予的。而那已經是一萬三千年前的事了。」


  羅蘭恍然：「所以，我上一次遇見的是一萬三千年前的你？」


  「可以這麼說。」


  「現在你已經找到了問題的解決辦法？」


  雅緹納點頭：「你在艾薇兒靈魂之核里看見兩個人，對吧？」


  「對，一大一小，大的是您的力量，小的才是艾薇兒本體。」


  「那麼，只要我放棄對這縷力量的控制，這兩個人就會融為一體，成為一個獨立的靈魂之核。」


  羅蘭聽得一怔：「放棄對力量的控制？」


  放棄控制的結果，不是力量直接相變成元素嗎？那還不直接把安薇娜弄死？


  但轉念一想，羅蘭就知道自己狂妄了，雅緹納可是活了無數歲月的神，她既然這麼說，自然是找到了可行的辦法了。


  雅緹納看著羅蘭臉色的變化，似乎已經猜到了他的想法，淡然道：「這不過是個小技巧，以你的天賦，很快就能掌握的。當然，我這麼做了，安薇娜會獲得獨立，成為凡人。至於具體的代價，你肯定比我清楚，對嗎？」


  羅蘭點了點頭。


  成了凡人之後，首先，安薇娜那接近3000年的悠久壽命就會消失，只剩下不到200年。她在自然法術上的超快施法優勢也會消去，變得和普通木靈差不多。


  考慮到安薇娜本身已經活了90多年，成為凡人後，她可能會變得非常衰老，時光所剩不多。


  再考慮到雅緹納並沒有收回自己的力量，所以安薇娜應該保有不少法力。


  但再考慮到她原本高階法力並不全是自己修鍊而來，所以她最後擁有的法力，應當會比現在的力量弱上不少，甚至可能會維持不住高階的水準。


  除此之外，失去神明庇護后，安薇娜見再也不會光靈和夜靈的尊重，哪怕是表面上的尊重。


  這代價實在有些大

  如果一個人沒有野心，只想一輩子安安穩穩地渡過，那擺脫神裔的身份，絕對是一個愚蠢的打算。


  「你認為我該答應她嗎？」


  羅蘭抿了抿嘴，反問：「您離開之後，安薇娜還能活多久呢？10年？20年？」


  「唔~安薇娜目前身體年齡是21歲，我離開后，憑她的身體健康程度，不出意外的話，應該還能活上90年吧。」


  聽起來還不錯，但和3000多年的壽命一比，簡直微不足道。


  羅蘭不敢輕易回答，他仔細回想安薇娜過去的言行，揣摩安薇娜的想法，過了好一會兒，他還是搖頭：「這事決定關乎安薇娜的命運，而我無法對她的命運負責，所以我也無法為她做決定。」


  雅緹納眨了眨眼：「噢~你比我想象的要理智不少，也比大多數人更加清晰地自己的能力極限，這非常不錯。既然這樣，我會繼續和安薇娜交流，儘可能地做出正確的選擇。現在，我們聊第二件事，也就是天命之女的事。」


  一聽到天命之女這四個字，羅蘭就是心中一緊。


  誰說出這話，就相當於對方承認天命之女的種種獨特之處。那接下來，就是心生貪婪，強取豪奪了。


  之前，提出天命之女說法的人分別是石工兄弟會，賢者之塔，赫羅德，海爾辛，這些人沒一個是好東西。


  好在，羅蘭已經將他們全都擊退了，可現在又來了一個雅緹納，要是她也有歹心，那可就麻煩大了。


  雅緹納臉上沒有絲毫表情，似乎只是就事論事：「天命之女薇思，的確擁有無比高貴的血脈，身上也肩負著堪稱偉大的使命。甚至在某種程度上說，我還是這個使命的受害者。」


  羅蘭暗暗吸口涼氣，感覺自己好像又要搏命了，而且這次的搏命對象還是一個神，一個強大無比的遠古大神。


  「偉大的雅緹納，雖然我不願與您為敵，但薇思是我的妹妹，為了她，我會拼盡全力。」


  雅緹納眼眸在羅蘭身上轉了轉：「你有堅韌的勇氣，是個強大的戰士，這非常不錯。但神的世界並不是非黑即白的，神的目光也遠遠不止當下。誠然，未來某段時間，天命之女是我的敵人，但在更加久遠的未來，她卻又是我的盟友。換一個角度看，先期的一些損失，可以視為讓渡給盟友的利益。」


  這話有些繞，羅蘭呆了一會兒才聽明白。


  轉念一想，他又釋然了。


  一個活了萬年的遠古大神，看待世界的眼光肯定比凡人深邃無數倍，而在悠遠的時光中，也的確很難找到永恆的敵人，因為這首先要求這個敵人能和她活的一樣長才行。


  光這一條，就能擋住絕大多數的挑戰者了。


  「偉大的雅緹納，那您的意思是？」


  「我會指引你去找到薇思，而同時，作為回報，你要幫我殺死一個人。」


  「殺人？殺誰？」羅蘭一驚，心中暗想誰這麼倒霉，竟然會被雅緹納列到必殺名單上去。


  「大法師德恩。」


  羅蘭攤了攤手，想不明白：「一個庫倫麥大法師？他值得被您牽挂嗎？」


  德恩的力量處於超凡中期，算是術法天才，在整個大陸也算得上是一號人物，但雅緹納坐擁銀月森林，據說還是太陽神哈迪夫的主神，怎麼會將這麼一個人放在眼裡呢？

  雅緹納面無表情：「嚴格的說，在當前這個時間段，你、天命之女和大法師德恩，都是我的敵人。但是，我們之間的敵對，只是理念上的衝突，可以通過相互妥協，相互調整而實現共存。但我和大法師德恩的敵對，卻是本質的衝突，無法調和，只能消滅。」


  羅蘭聽得心中暗凜：「偉大的雅緹納，我好像並沒有侵害到您的利益？」


  「真的沒有嗎？」雅緹納凝視著羅蘭的眼睛。


  羅蘭渾身毛孔微微一炸，尷尬道：「我的確摧毀了柏德亞和巴沙爾城內的生命神殿.……但主要還是因為神殿的祭祀太過殘酷。」


  雅緹納臉色冰冷：「好了，這些都過去了。那些在格倫麥境內侍奉我的光靈，信仰也談不上純粹，短期有些好處，長期卻是禍患。」


  「呃~感謝您的寬容和慷慨。」羅蘭頓了下，問道：「我當然可以幫你除掉德恩大法師，

  但我很好奇，他為什麼會被您稱為永恆的敵人？」


  雅緹納嘴角微微彎了一下，扯出一個生澀的微笑：「我無法告訴你具體的答案，因為我

  也沒有完全弄明白。真正的原因，需要你自己去追索。」


  連生命女神也弄不清楚原因？


  羅蘭微微皺眉，懷疑對方是在故弄玄虛，不過對方堅持不說的話，他也沒辦法，只能繼續問道：「我會殺了他。您現在可以告訴我了，薇思在哪？」


  「迴音谷礦洞，她情況很糟糕，堅持不了多久，你得趕快。」


  「礦洞？噢~~~~」


  從既有信息中，他完全可以推算出薇思的處境，如果他猜得沒錯的話，薇思應該是主動逃進礦洞深處的，並且在裡面藏了快一個月！


  薇思的舉動簡直就是在懸崖邊走鋼絲，這一個月，她必定過的無比艱辛！


  「非常感謝你，偉大的雅緹納。」他心中焦急，決定馬上去救人。


  「別忘了我們的約定。」


  說完這句話，安薇娜身上那股生人莫近的氣息陡然消散，拄著額頭的手腕一滑，她的腦袋就往餐桌磕下去。


  羅蘭眼疾手快，用法師之手接住了她的腦袋，才免去額頭磕出一個大包的厄運。


  再看安薇娜，眼睛緊閉，呼吸均勻，已經熟睡了。


  羅蘭只能把她抱起來，輕輕放在卧室床上。


  將她安置好后，他就悄悄出了旅店，一路往迴音山谷礦洞趕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