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十四章 如太陽升起

  算算時間，現在應該新一年的第二個月，在格倫麥，這個月有很多稱呼，有叫凜冬之末，也有叫復甦之月。


  這時候，是初春時節，寒冬消退，暖春近在眼前，萬物都在積蓄力量，準備勃發生機。


  羅蘭回到柏德亞城附近，走在城外的田野上時，分明感覺到，迎面吹來的北風雖然依舊寒冷，但已經是強弩之末，再沒有凜冬時那種凍結萬物的氣勢了。


  今日天色明媚，陽光普照世間，田野上有很多人。


  農人們正在翻土，準備播種。商人們則匆匆忙忙的趕路，趁著好天氣多走一些路。遠遠望去，還能在平原上看到不少巡邏衛兵，一個個面色嚴肅，眼神警惕。


  當一批士兵發現羅蘭時，立即就驅馬朝他狂奔了過來。


  遠在百米外，領頭的衛兵隊長就大吼道：「外鄉人，停下腳步！」


  他這麼做是有原因的，幾個月前，那個可怕的邪神入侵柏德亞，造成了巨大的恐慌。此事之後，柏德亞就大大加強巡邏，對任何陌生人，都大大加強警戒。


  羅蘭身穿簡陋獸皮衣，頭髮蓬鬆散亂，的確比較醒目，吸引士兵注意再正常不過了，見對方要求，他便站住不動，等那群士兵上前。


  過了一會兒，一隊10人的衛兵小隊趕到了羅蘭眼前，整個小隊的戰士都是如臨大敵，其中有三人，手裡拿著一個類似煙花筒樣的東西，筒口對著天空，隨時準備發射。


  領頭衛兵隊長是個強壯的中年人，他一臉警惕，走到距離羅蘭還有30米的地方，就揮手示意眾人停了下來。


  站定后，他本想詢問羅蘭的來歷，但看清楚羅蘭面目之後，臉上頓時顯出一絲猶豫。


  這人好眼熟啊。


  他身後一個年輕衛兵不知道隊長為什麼不說話，便站出來沖羅蘭吼道：「嘿~外鄉人.……」


  「別說話！」


  衛兵隊長揮手攔住年輕衛兵，繼續打量羅蘭。


  高大健壯的身材，因為長久曬太陽而變得黝黑的皮膚，方正的臉龐，光芒凜冽的明亮黑眸，以及臉上帶有的若有若無的笑意。


  衛兵隊長神色越來越驚訝，但卻無法確認心中所想：「你……」


  羅蘭哈哈一笑：「你沒看錯，我回來了。」


  衛兵隊長一聽這聲音，渾厚、溫和，和記憶中一模一樣，立即就確認了，他臉上浮現出狂喜之色，迅速狂奔到羅蘭跟前，也不管地上的泥濘，直接半跪在地，大喊道：「院長大人，您可算是回來了！」


  院長？！

  北地能被稱作院長的，就只有一個人，那就是法師領袖羅蘭，也是北地紅鷹軍心中的精神支柱。


  衛兵隊長身後的戰士們一聽，都是大驚，也都跑上來，半跪在地，口稱院長。


  羅蘭對衛兵隊長釋放了個法師之手，將他從地上扶起來，卻見他面容激動，嘴唇控制不住地微微顫抖，眼中竟流下了眼淚。


  羅蘭看的一怔，高興是應該的，但這麼一個大男人流眼淚，似乎有些誇張了。想必不單單是因為他還活著的緣故。


  隨著法力越來越渾厚，羅蘭也越來越敏銳，立即就問：「最近城裡發生了什麼事？」


  果然，衛兵隊長便長嘆口氣，開始哭訴：「院長，我們都以為您.……您遭遇不幸了。城裡人心惶惶，還冒出不少混蛋壞種，到處煽風點火，說開春之戰，紅鷹軍必敗，鬧得不少平民也跟著起鬨，城裡還冒出了一個『獵鷹人』的地下組織，到處製造混亂，還殺人。已經有好幾百個無辜者受難，還有好幾十個戰士也在偷襲中遇難……哎~~~」


  羅蘭聽得眉頭緊皺，心中騰起一股怒火。


  不用說，這事的幕後推手必定是光靈，這些金髮雜種實在可恨！


  他一揮手，大步朝城中走去：「走，跟我回城，我倒要看看，這所謂的獵鷹人，有什麼本事！」


  巡邏衛兵們滿臉激動，迅速整齊地排成兩隊，跟在羅蘭身後。


  很快，這邊的異常動靜就吸引了周圍人的注意。


  道路旁邊的農人們紛紛跑過來觀望，不一會兒，他們就知道了事情經過。


  「啊，羅蘭院長還活著？」


  「院長終於回來了！」


  「院長既然回來了，那就再也沒什麼好擔心的了。」


  消息迅速傳遍了田野，無數農人放下手中的農活，跟在了羅蘭身後，人數越聚越多，100個，200個.……1000個，2000個.……最後竟然浩浩蕩蕩，足有5000之多，放眼望去，還有數不清地人正趕過來，就好像百川歸海一般。


  當羅蘭走到柏德亞城門附近的時候，就把守護城門的指揮官給嚇了一大跳。


  指揮官是個天空騎士，他猛然看到烏壓壓一片人走過來，頓時驚呆了，下意識以為出大事了，柏德亞人造反了，立即下令關城門。


  城門關了一半的時候，就見城外有許多騎兵狂奔過來，一邊跑，一邊喊：「院長回來了！院長回來了！」


  這個天空騎士是百戰老兵，參加過巴沙爾守城戰、柏德亞夜襲，自然認識羅蘭，他一聽喊話聲，立即拿來單筒的望遠鏡，仔細打量人群。


  他就看到了走在人群最前面的年輕人。


  熟悉的臉龐，熟悉的神態，果然是羅蘭院長。


  天空騎士頓時狂喜，大喊道：「開城門，迎接院長！」


  作為紅鷹軍的中高層戰士，他在兩個星期前曾收到來自螢火森林的消息，說院長羅蘭還活著，但消息只是消息，沒有見到真人前，始終沒法徹底放心。


  許多時候，他都以為這是上頭釋放的假消息，用來安慰人的，要不然，城中人心惶惶的，院長會什麼不出來穩定局面呢？


  心底深處，他已經認定羅蘭已經離開了人世，對紅鷹軍的未來，他一直處於深深憂慮的狀態，只覺前途黯淡無光。


  現在親眼看到羅蘭院長，他就感覺眼前猛地一亮，心中再無憂慮，就好像黑暗的天空中，突然升起了一顆璀璨的太陽！


  所有擔憂，所有灰暗，全都被驅散的一乾二淨。


  事實上，不止他一個人有這樣的想法，他身邊的戰士、軍中文書和書記官、城門駐守的隨軍法師，以及絕大部分普通人，都有類似的感覺。


  城牆上有個文書叫海維爾，特別多愁善感，文筆也不錯，經常給吟遊歌手們寫詩歌，此時見到這一幕，心中大起感觸，便立即拿出隨身筆記本，寫道：「復甦之月，天空卻毫無光芒，日耀之城沉浸在永恆的黑夜中。直到那一天下午，他回來了，太陽才重新升起！」


  不提海維爾的感觸，城門口的喧囂就如投入池塘的巨石，引起的波瀾迅速傳遍了整個柏德亞城。


  不過10分鐘，城北的城主府就從法術傳訊得知了羅蘭歸來的消息。


  將軍丹森正在批閱文書，第一書記官露琪亞正忙著幫他分析文件。


  聽到消息后，丹森的手劇烈哆嗦了下，將桌上的墨水瓶打翻在地，發出『噹啷』一聲脆響。


  露琪亞也渾身一震，立即轉頭看向丹森，就見他嘴巴張開一半，臉頰肌肉抽動，有些像笑，有些像哭，模樣怪極了。


  她忍不住輕聲道：「將軍，院長安全回來，這是大好事呀。」


  丹森嘴巴這才合上，眼圈卻已經紅了，他抹了把臉：「我當然知道是大好事。只是這傢伙，竟然現在才回來，害我擔驚受怕了這麼久！」


  羅蘭在的時候，他雖然累了點，但心理壓力不大，遇上解決不了的事，一股腦推給他就行了，反正羅蘭主意多，總能解決的很好。


  羅蘭不在了，所有事情都得他來扛著，壓力之大，幾乎讓他喘不過氣來。


  雖說城裡還有大法師芙瑞爾，還有許多或經驗豐富，或聰慧伶俐的書記官，但他們都無法讓丹森完全放心。


  芙瑞爾年紀大了，思想偏保守，精力也不足，穩定局面有餘，但遇上意外事故，機變不足。洛坎迪等老法師，也都是這個毛病。


  露琪亞腦子極其好使，機變有餘，卻又缺乏決斷，一旦遇上複雜情況，她就會心慌。


  高階法師愛麗娜，雖然善於解決問題，但總是喜歡用最殘酷無情的方式，就好像一把雙刃劍，副作用極大。


  高階法師愛麗絲，則是一個冒險者，一個戰士，還是一個理想主義者，很激進，但容易走極端，也靠不大住。


  還有其他人，也都有各自的毛病，並且都有一個通病，就是心性不夠堅定，壓力一大，下意識地就想要放棄。


  唯有羅蘭，既有謀略，又有決斷，更有強大的力量。


  他就如天柱一般，撐著北地的天空。他在的時候，感覺還不明顯，不在的這段時間，簡直就好像天要塌了似的。


  好好地消化了下這個好消息，丹森心情逐漸趨於穩定。


  「呼~~~~」


  他長吐了口氣，搓了搓臉，笑道：「走走走，手頭的事都放下，跟我去迎接院長。」


  露琪亞心中也十分喜悅，這些天心頭積壓的壓力頓時一掃而空，眼睛變得晶光發亮：「是的，將軍。」


  城北的一間小院里。


  芙瑞爾正和洛坎迪坐在陽台上下棋。


  此時的芙瑞爾，體內法術效果已經退去，不再是少女的模樣，但她重新使用塑形術，將自己外形保持為一個30多歲，肌膚瓷白、氣質成熟的女子，就和當初在都靈一模一樣。


  正下地專註，芙瑞爾忽然心中一動，聚集精神感覺了下，臉上便顯出一絲笑意，她端起桌上甜飲抿了一口，說道：「洛坎迪，羅蘭回來了。」


  洛坎迪臉上皺紋猛地抽了下，心神巨震，好一會兒，才勉強恢復平靜，他笑罵道：「這臭小子，還知道回來呀！」


  雖是責罵，但他臉上的皺紋卻迅速舒展開來，坐了一會兒，卻一直思緒萬千，哪還有心思下棋，立即道：「不下了不下了，我得趕回家，把這消息告訴我侄女。」


  再有幾個月，莉莉就要生了，前段時間一直擔驚受怕的，這時正好讓她好好高興高興。


  當然，並不是所有人都喜歡這個消息。


  城西一家叫『夜鶯之家』的豪華大浴室，老闆叫辛提，得知這消息后，臉色頓時黑的和炭似的。


  他頓了幾秒，低頭對坐在他懷中纏綿的美貌女子道：「翠妮~你去發布消息，讓所有人都保持靜默，立即撤出柏德亞城，避免不必要的損失。」


  女子嬌媚一笑，起身開始穿衣服：「是，我的主人。」


  見辛提眉頭緊皺的模樣，女子輕笑：「主人，我們的行動很隱蔽呢。他又不是神，一時半會兒可找不到我們。」


  辛提心中煩躁至極，即使面對自己最寵愛的女人，也壓抑不住自己的怒氣，大喝道：「別放屁了，趕緊去傳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