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四章 林中夜話
夜。
螢火森林邊緣。
林中空地里升著一堆幽藍色的篝火，篝火上架著幾條肥碩的鮮魚，而夜魔赫忒雅和兩個皇家術法學院的法師正圍坐在篝火旁邊，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聊著。
皇家術法學院的兩個法師，一男一女，年紀都是30歲剛出頭，兩個都是中階法師，他們是受院長派遣，給赫忒雅充當嚮導的。
女法師叫艾米麗，臉上帶著一絲淡淡的憂慮：「赫忒雅大人，我們的行蹤已經完全暴露在紅鷹軍的眼皮底下，再往前走就是紅鷹軍的地界了，這真的沒問題嗎？」
她知道赫忒雅的用意，也知道紅鷹軍應該不會輕易對他們動手，可這種將決定權交給對手的感覺，非常的不好，讓人夜不能寐。
赫忒雅正在撥弄著烤魚，她隔一會兒地翻轉著魚身，把控著火候：「從你們講述的事迹中，我大概能推斷出羅蘭的性格。他少年成名，天賦絕頂，現在又成了紅鷹軍的領袖。這樣的人，心性肯定是非常驕傲的。」
另一個男法師插言道：「心性驕傲可不意味著他殺起人來會手軟。」
他的語氣有些冷淡，看得出，他對這次意外的嚮導任務非常不滿。
在他看來，這根本就是在送死！
若不是院長親自指派，那就算有人拿他父母的性命逼迫他，他也絕對不會接這趟活的。
赫忒雅一點都不惱怒，笑眯眯地道：「你說的對，歐蘭德，他殺人的確不會手軟，但至少會給我們一個開口說話的機會。」
歐蘭德法師冷冷一笑：「死人的話能有什麼意義呢？」
「會有的，你就放心吧。」赫忒雅將一條烤熟的魚遞了過去。
歐蘭德原本還想繼續嘲諷的，結果對方竟然將食物塞過來，他遲疑了下，最終還是接過了烤魚。
這麼一接，他就再沒法冷臉說話了。
「但願如此吧。」他吃起了烤魚。
氣氛頓時緩和了不少。
赫忒雅繼續烤第二條魚：「艾米麗，你剛才說，羅蘭不僅是雕塑大師，小提琴也拉的非常不錯？」
艾米麗點了點頭：「是的，在學院慶典上，他演奏過一次，拉的非常好聽。說實話，那傢伙雖然長相普通，但的確非常有才華，若是我年輕個十歲，肯定會被他迷倒的。」
歐蘭德聽得心裡不爽：「法師最重要的是法術，拉小提琴，搞雕塑，那都是不務正業！」
艾米麗頓時不高興了：「人家就算不務正業，法術上的成就也比你高啊。」
歐蘭德用力往地上吐了根魚刺，認真反駁起來：「論法力，他現在是高階法師，的確比我高。這是與生俱來的天賦，我比不過也沒辦法。但要說對術法的理解，他未必能超過我。」
他現在是中階法師沒錯，但他30出頭的年紀，就成了皇家術法學院的術法導師。年輕的時候，那也是人人稱讚的天才人物，心氣是相當高的。
如果是其他人，歐蘭德這麼說，或許就被說服了，可惜，艾米麗同樣是學院的術法導師。在她看來，歐蘭德水平也就和她差不多，竟然敢說自己能比肩羅蘭，真是狂妄地找不到北了
是的，羅蘭現在是他們的敵人沒錯，但羅蘭曾經也是皇家術法學院的學生，有一說一，厲害就是厲害，嘴硬可沒半點意思。
於是，艾米麗往地上呸了一口：「歐蘭德，你這話要是被教導部的霍華德主任聽見，他能打你一個大耳刮子。」
這話太狠了，簡直和當場抽人耳光差不多了。
歐蘭德勃然大怒：「艾米麗，你到底是什麼意思？羅蘭再厲害，那也是我們的敵人，你從昨天誇到今天，誇地還不夠嗎？要不，你乾脆投奔紅鷹軍得了！」
艾米麗氣地渾身發抖：「我只是實話實說，你倒好，說不過我，就給我扣一頂叛徒的帽子！你不覺得可笑嗎？」
「你就是個婊子！」
「你說什麼？」
「婊子！」
「啪~」
艾米麗抬手甩了歐蘭德一耳光，清脆地聲音回蕩在夜晚的樹林中，顯得非常突兀。
歐蘭德臉色鐵青，體內法力流動加速，身體表面黑色霧氣若隱若現，已經處於施法的臨界點了。
眼看情況就要失控，一直在旁邊看戲的赫忒雅急忙開口勸阻：「好啦~好啦~你們雙方都有錯。歐蘭德，你不該罵人。艾米麗，你不該打他。看在我的面子上，都各退一步吧。」
「哼~我就給使者一個面子！」歐蘭德冷笑一聲，起身進了旁邊的帳篷。
艾米麗情緒依舊十分激動，眼淚都掉下來了，對赫忒雅哭訴：「大人，我說的全都是實話。你說他一個中階法師，哪來自信和一個高階法師比法術呀？！」
赫忒雅還沒回話，帳篷里已經傳出歐蘭德的怒吼聲：「艾米麗，你要是再把事情扯到我身上，別怪我和你翻臉！」
艾米麗立即禁聲，但暗暗朝帳篷方向翻了個白眼。
赫忒雅笑著勸道：「好啦好啦~你繼續和我說羅蘭的事吧，別把歐蘭德法師扯進去。」
艾米麗癟著嘴，點了下頭：「我就繼續說慶典吧。你知道，慶典第三天的時候，院長就帶著我們投奔了帝國。但是，事情太突然了，我們都被嚇壞了，拚命想跑出學院。院長就帶著人追了上來，勸我們回去，大部分人都回去了，只剩下幾個法師執意要走。其中就包括羅蘭。」
赫忒雅並不覺得意外：「以他的性格，肯定不會甘心受人脅迫。離開很正常。」
艾米麗繼續道：「院長一開始說的很好，說任由大家選擇，但很快就翻臉了。帶著人去追，然後，等院長再次回來的時候，非但沒有抓到人，還中了邪術.……然後你也看見了，院長體型、容貌都出現了詭異的變化。」
赫忒雅回想著肖申爾德那醜陋的容貌，還有又短又粗，像豬蹄一樣的手，緩緩點了點頭：「的確是非常詭異。」
她想了下，又問道：「我聽說，羅蘭在學院里，就表現出極高的法術戰鬥能力，曾經利用一招艾隆衝擊術打敗了一個幽影刺客？」
艾米麗仔細回想了下：「有類似的傳言，但也只是傳言，學院並沒有因此對羅蘭大肆嘉獎。所以我不確定這事的真假。」
她剛說完，帳篷里傳出歐蘭德的聲音：「消息是假的。事情真相是，羅蘭和中階法師米修斯一起打敗了幽影刺客，米修斯才是這場戰鬥的主力。」
艾米麗聳了聳肩，翻了下白眼，一臉不屑。
赫忒雅轉頭對帳篷道：「你這個消息確切嗎？」
隔了幾秒，歐蘭德聲音傳出來：「米修斯就是我的好友，我聽他親口告訴我的。論真實性，應該比艾米麗道聽途說的消息更高一些。」
「噢~」赫忒雅陷入沉思，幾分鐘后，她轉頭問艾米麗：「你的消息又是哪裡聽來的？」
「是我一個學生說的。她說她當時就在現場，她嚇壞了，以為要出大事，結果不知哪裡衝出來一個年輕法師來，幾下把兇手給打趴下了。」
赫忒雅眼中閃過一絲震驚。
據她所知，格倫麥法師界被光靈給迫害怕了，有一個默認的傳統，那就是一旦有年輕法師表現出色，老一輩法師就會想辦法給他打掩護。
綜合艾米麗和歐蘭德的述說，赫忒雅更傾向於相信艾米麗的話。也就是說，羅蘭年紀輕輕，就能單人幹掉一個幽影刺客。
這說明，羅蘭不僅僅擁有罕見的術法天賦，他還知道如何從這份天賦中獲取力量。
更難得的是，他並沒有因為強大的個人戰力而得意忘形，而是開始組建自己的軍隊，乃至到了現在，他的軍隊已經佔領了柏德亞，甚至連王爾德大主教都被殺了。
有高超的戰鬥技巧，同時又擁有智者的冷靜頭腦。縱觀歷史，但凡有法師能同時擁有這兩種品質，必定會幹出一番大事業。
「沒想到，格倫麥人中竟然出現了這麼一個可怕的傢伙……」
本來，諾斯蘭德大陸的歷史脈絡是非常清晰的，大陸舞台上的主角，不是光靈，就是夜靈。
兩方相爭，要麼光靈佔上風，要麼夜靈佔便宜，二選一就是了，但現在，卻出現了一個巨大的變數。
赫忒雅沉思了一會兒，忽然又問：「艾米麗，你似乎很崇拜羅蘭？」
艾米麗嚇一跳，急忙搖頭：「不不不，不是崇拜，是欣賞。但他依舊是我的死敵！」
說完，見赫忒雅似笑非笑地看著她，她急忙又補充道：「我對帝國忠心耿耿，絕不會因為個人情感而影響我的忠誠！」
赫忒雅淡笑道：「我相信你的忠誠。」
艾米麗鬆了口氣，忍不住又道：「不過我說實話，羅蘭的紅鷹軍已經佔據了柏德亞城，他的名聲很快會傳遍整個格倫麥。到時候，肯定有無數格倫麥人，尤其是那些年輕人會崇拜他，追隨他。」
赫忒雅緩緩點頭：「這是肯定的，但費米爾森不會任由這事發展下去的。」
其他不說，她身邊這兩個法師，就已經深受羅蘭的影響了，這是強者天然就會散發出的人格魅力。
原本，她想去紅鷹軍走一趟，看看雙方是否有合作空間，但現在，越是了解對手，她越是覺得不簡單。
『看來，我必須好好地觀察下柏德亞城的情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