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一章 這姑娘是一朵奇葩

  在一陣陣小幅度的震蕩中，北地的柏德亞城，逐漸趨於穩定。


  在軟刀子割肉一般的溫吞手段下，北地的貴族們逐漸認清了紅鷹軍的真面目，有的妥協認命，有的南下跑路，至於那些摸不清形勢的，則基本掉了腦袋。


  紅鷹軍掌控下的柏德亞城，開始進入了一個歷史上從未有過的時代，一個宣揚『人人生而平等』的公民時代。


  問題很快就來了。


  既然人人平等，自然也就沒有了貴族領主，那這些領主的權力和義務，就全部轉嫁到了紅鷹軍身上。


  換句話說，目前紅鷹軍成了柏德亞城中唯一的權威。


  這是好事，但也有一些不好的地方。


  北地人一有點雞毛蒜皮的事，就吵個沒完沒了，很多事情，最終都要鬧到城政廳里來。


  以柏德亞城這樣的體量，日常的政務數量是巴沙爾城的數十倍，各種各樣亂七八糟的問題都會出現，只攪地羅蘭頭暈腦脹。


  將軍丹森也是手忙腳亂，恨不得24小時不睡覺的工作。


  不勝其擾下，羅蘭立即意識到，公民法案推出的有點急了，貴族是沒了，但紅鷹軍卻還沒做好準備，並沒有一套與之相配套的社會管理系統。


  但形勢已經如此，羅蘭只能趕鴨子上架，借鑒地球各國的政治體系，再根據北地的情況，取長補短，火速弄出了一套官員體系出來。


  丹森已經處於崩潰邊緣了，拿到羅蘭提出的建議，就像快要溺死的人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也不管有沒有用，立即上馬。


  紅鷹軍開始招募基層官員，名額很多，但篩選條件嚴格，還要經過各種各樣的培訓和考試，簡直比考正式法師資格證書還要麻煩。


  一時間，柏德亞城熱鬧極了，人人都報名考試，想要當官。


  成功甩出政務包袱的羅蘭，自然就落得一身輕鬆，平時只需處理一些關鍵問題，其他時候，他又可以自由地研究法術了。


  這天，他和莉莉吃完了午餐，正準備在後院里休息會兒，陪莉莉聊聊天，一個文書急匆匆地找了過來：「院長，出事啦~」


  羅蘭頓覺額頭青筋微微跳了下：「不要急，喝口水，慢慢說。」


  文書喘了口氣，接過茶杯喝了一大口水后，急道：「南風村和白水渠村的村民，為了一條田坎的歸屬，近300人手持農具械鬥。8個村民當場被打死，12個殘廢，40多個村民受重傷，鬧的特別嚴重。」


  莉莉聽得心驚，不解地問：「都是天天見面的鄉親，怎麼打得這麼狠呀？」


  羅蘭心裡卻是十分地操蛋，這都什麼破事啊，一條田坎的歸屬，竟然能填進去8條人命，真是荒唐透頂。


  但他知道，這也是沒有貴族領主的後遺症，因為現在土地都是自家的，爭奪起來各個都不要命呀。


  雖然覺得荒誕，但人命就是人命，不管因為什麼原因，死了這麼多人，這事就必須認真謹慎地對待了。


  羅蘭問：「丹森將軍知道了嗎？」


  這些凡俗政務，照理說應該由丹森處理的。


  文書連連點頭：「已經知道了。將軍覺得這事很棘手，因為田地歸屬的爭端，不僅僅是南風村和白水渠村的問題，其他各個村鎮，也都有爭鬥的跡象，他怕一個處理不好，留下後患，反把事情給鬧大了。」


  得了，丹森這傢伙，又把燙手山芋朝他這裡扔了。


  羅蘭很是頭痛，忍不住用力撓自己頭髮。一旁莉莉急忙拉住他的手，柔聲埋怨道：「出事了就想辦法解決嘛，拿自己頭皮撒氣幹嘛？」


  羅蘭嘆口氣：「莉莉呀，你不知道，這類爭端是最難處理的，沒法分對錯，也分不出對錯，哎~」


  話雖然這麼說，但事情還得做，而且得馬上做。


  他站起身，歉然對莉莉道：「我又沒法陪你了。」


  莉莉莞爾一笑：「正事要緊。我這裡有瑪麗大嬸幫忙呢。」


  羅蘭點了點頭，轉頭對文書道：「走，一起去城政廳。」


  兩人一前一後出了院子，沿著白石小道走了五六分鐘，就到了城政廳的後門。羅蘭轉頭對文書道：「你去忙吧，我自個兒去找將軍就是了。」


  「是，院長。」文書轉身走了。


  羅蘭從後門大步走了進去，剛走兩步，前面突然鑽出一個人來，一下和他撞了個滿懷。


  撞擊力道挺大，羅蘭被撞地往後退了一步，而對方卻一屁股坐倒在地，發出一聲痛呼。


  羅蘭仔細一看，發現撞他的人竟然是新加入學院的女法師，長得特別漂亮的那個，好像叫.……叫露琪亞。


  他走過去，伸手將摔在地上的女法師拉起來，口中斥道：「慌慌張張，路也不看清楚，一點沒有法師的樣子！」


  雖然羅蘭年紀輕，但他長相老成，而且是院長，對方是學院成員。學員犯錯，他出口斥責，理所應當，旁人也都不覺得突兀。


  露琪亞一手揉著屁股，尷尬地低頭認錯：「院長，對不起。」


  羅蘭這才問道：「發生了什麼事，讓你這麼慌張？」


  露琪亞差不多恢復了鎮定，她將手裡的文件遞向羅蘭：「院長，我正準備將這份文件送給您呢。」


  「文件？又怎麼了？」


  羅蘭接過文件看了眼，發現封面上寫著《判決書》三個字，他心中一動，翻開看，發現裡面是對兩個違規官員的處理決定，具體處理辦法已經寫好了，一個開除，另一個不僅開除，還得坐半年的牢。


  但是，文件最後並沒有蓋上徽記，說明這份文件暫時還不具備效力，只有蓋上丹森的將軍徽記，才算是最終決定。


  再想到露琪亞說這份文件要送給自己，羅蘭心裡就明白，丹森這次又是舉棋不定，找他拿主意了。


  也不知道為什麼，最近這段時間，丹森做事總是猶猶豫豫，畏首畏尾，膽子明顯變小了不少。


  既然兩件事情都碰在一起了，正好一起解決掉。


  羅蘭拿上文件，對露琪亞道：「沒摔傷吧？」


  「沒有沒有。」露琪亞連連搖頭。


  羅蘭就放心了，剛準備走人，忽然覺得不對勁，又回頭問道：「你叫露琪亞，對吧？」


  「對的，院長。」露琪亞微微一縮頭，似乎被他的突然舉動嚇了一跳。


  羅蘭又問：「我最近怎麼老是在城政廳看見你？你不會一整天都呆在這吧？」


  露琪亞怔了下，連連搖頭：「沒有沒有，最多就大半天。」


  羅蘭皺眉：「大半天……你不學法術了嗎？還是說文書的薪水不夠你花銷？」


  露琪亞低著頭，臉頰一下紅了，有一種小時候做錯事被媽媽抓住的感覺，站在那，兩手緊緊抓著衣角，一時說不出話來。


  羅蘭一下想歪了，以為她是被某個風流人物給纏上了：「是不是有人糾纏你？或者利用職務威脅你？你不要怕，和我說，我看哪個傢伙敢打學院法師的主意！」


  露琪亞連連搖頭：「不不不，不是這樣的。」


  羅蘭半信半疑：「真的？沒人威脅你？」


  「真的沒有。」


  「那到底是怎麼回事？」


  露琪亞低著頭不吭聲。


  羅蘭有些不耐煩，他事情多，時間有限，見她不說話，也懶得追根問底，只是加重語氣，告誡道：「露琪亞小姐，我要提醒你，對法師來說，法術才是根本。你千萬不要被俗世的繁華迷惑了眼睛，到時候撿了顆芝麻，卻丟了西瓜，那後悔都沒用了！」


  露琪亞心中一震，不是因為羅蘭警醒了她，而是因為母親也曾經對她說過類似的話。羅蘭這麼一說，她一下就想到了自己逝去的母親，眼眶頓時控制不住地發熱。


  羅蘭又想差了，只以為自己語氣太嚴厲，把這小姑娘給說哭了。


  他心中有些抓狂，只能放緩語氣，提醒道：「你自己一個人好好掂量掂量吧，我先去忙了。」


  他轉身便要走。


  結果，身後傳來露琪亞的聲音：「那個.……那個.……院長，我……我.……對法術興趣不大，我更喜歡關注時政。」


  聲音很低，是好不容易從牙縫裡擠出來似的。


  羅蘭微微一怔：「你的意思是，你更喜歡當世俗的官員？」


  多少人擠破腦袋想成為法師，卻苦於沒有術法天賦，這姑娘倒好，明明有著出色的術法天賦，卻不想用，也是一朵奇葩。


  露琪亞豁出去了，將自己心裡話全吐了出來。


  「法術實在是太枯燥了，而世俗的官員面對的卻是活生生的人。如何更有效地凝聚人心？如何更有效地調配社會資源？又如何去緩解社會各階層的矛盾？這些都讓我覺得非常有趣。我還認為，柏德亞城的絕大多數官員，甚至包括將軍丹森，都沒有一個政治人物的覺悟，也基本沒有行政方面的經驗，辦事的手段非常粗糙。將軍知道自己的弱點所在，所以他最近縮手縮腳，徘徊不前。」


  這番話頓時讓羅蘭刮目相看，他仔細打量了下露琪亞，在她那雙美麗的眼睛深處，他看到了智慧和堅定的光芒。


  羅蘭又回想到她之前在餐廳短會上的發言，也是一針見血，直達本質，這足以說明這姑娘在政治上有非常洞察的眼光。


  總之，這是個人才，目前柏德亞城最緊缺的就是這類人才。


  沉吟了幾秒，羅蘭說道：「走吧，你和我一起去見將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