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七章 公民法案
城政廳的一層，也是人來人往的，相當熱鬧。
絕大部分都是普通人，但衣著舉止都很體面，應該是在下城區中有些身份地位。讓露琪亞感到驚訝的是，他們大都神色匆匆，面露憂慮。
走了一段路，她忍不住問道：「梅爾絲大人，他們為什麼都是一臉擔憂的模樣？」
梅爾絲淡淡一笑：「大概是因為不看好我軍即將執行的新制度吧。」
露琪亞心生好奇：「新制度?我能知道嗎？」
沒想，梅爾絲卻神秘一笑：「別急，你很快就會知道了。」
這態度讓露琪亞心生猶豫，不知道自己該不該繼續在這呆下去，就在這時，忽然有個怒罵聲從旁邊的房間傳出來：「你們根本就在是胡鬧！不，是胡鬧，是在搶劫！赤裸裸的搶劫！」
說完，房門被用力打開，一個身穿黑色燕尾袍，黑色長褲，頭戴圓禮帽，手上拿著紳士木杖的老者大步沖了出來。他神情激動，臉色漲地通紅，一副被氣壞的模樣。
老者走的很快，似乎完全沒看見露琪亞，直朝她撞了過來，虧得露琪亞反應快，及時躲到了一邊，才躲過了這無妄之災。
露琪亞心中更加擔心了：「梅爾絲大人，紅鷹軍的新制度很激進嗎？」
「激進？對家產豐厚的人來說，或許的確有些激進。」梅爾絲聲音仍舊淡淡的，完全沒受到那個老者的影響。
這話讓露琪亞稍稍鬆了口氣，因為家產豐厚這個形容，跟她半點搭不上邊，她現在的形容詞因為該『身無分文』。
兩人沿著一樓的走廊一直走，經過旋梯，到了二層的大廳。
二層大廳里的人就少多了，大概只有五六十個，三三兩兩的坐在一塊，神態悠閑，而且，竟全都是法師。
到了這，梅爾絲停下來，問道：「小姐，你叫什麼？」
「我叫露琪亞。」
「噢，真是個好名字。露琪亞小姐，你在這隨便找個位置先坐一下。待會兒，院長會親自過來，為你們解答疑惑。」
「院長？」露琪亞微微一怔：「哪個學院的院長？」
她知道格倫麥內最有名的是皇家術法學院，還知道各個大城市創建的術法學院，比如愛達索爾隆城有『雛鷹園林』，沿海的馬達拉斯城，有『碧藍之塔』，還有南方南月公國的『賢者之塔』等等。
每個術法學院的院長，至少也是高階法師，皇家術法學院的院長，更是一個大法師。當然了，現在已經沒有皇家術法學院了。
莫非，是某個術法學院的院長加入了紅鷹軍嗎？
沒想，梅爾絲臉上卻顯出一絲尷尬：「實際上，是我們紅鷹軍新創建的術法學院，因為創建不久，院址還沒定，學院的名字也還在討論……所以，我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你這個問題。」
本來，院長羅蘭已經將名字想好了，但實在太直白了，眾法師全都反對，再加上這段事情實在太多，事情就莫名其妙地耽誤了，導致到了現在，學院竟還沒有一個正式的名字。
「噢，原來是這樣。我明白了，您去忙吧，梅爾絲大人。」露琪亞倒是覺得這很正常，紅鷹軍本身創建了才多久呀，學院肯定還在草創階段。
梅爾絲轉身走回一層大廳。
露琪亞則習慣性走到最不起眼的角落裡坐下，耐心地等待著。
大廳里的法師很多，光線也很明亮，還有梅爾絲法師之前淡然的態度，都讓露琪亞感到安心。
從她目前觀察到的情況看，就算她和紅鷹軍沒談攏，紅鷹軍應該也不會為難她。
時間過得很快，不一會兒就到了中午12點，露琪亞肚子餓的『咕咕』直叫，她有心想去廣場周邊找個小餐館填飽肚子，又猛然想起錢包被偷的事，只能強忍著肚中飢餓。
正當露琪亞餓地頭暈眼花的時候，有個侍從打扮的年輕人走到大廳門口，喊道：「諸位法師，午餐時間已經到了，院長大人邀請各位去隔壁的餐廳共進午餐。」
對露琪亞來說，這話簡直就像是天使的福音一般悅耳，心中頓時對這個還沒謀面的院長大生好感：「這個院長倒是挺有人情味。」
大廳里的法師們紛紛站起身，侍從則走到走廊一邊，躬身做邀請狀：「各位法師，請跟我來。」
露琪亞餓的頭暈眼花，也顧不得矜持了，急忙起身跟了上去，其他法師也都陸續跟上。
眾人很快到了餐廳門口，侍從打開門后，當先走進去：「餐廳里座位有限，各位法師，請跟隨引導入座。」
餐廳里已經有不少侍從，其中一個朝露琪亞走過來，輕聲道：「小姐，請跟我來。」
露琪亞跟上侍從腳步，被他引導到了餐廳長桌左側的第一側位上。
這是一個非常醒目的位置，旁邊就是主位，這讓她非常地不適應，她向來喜歡讓自己處於不起眼的角落裡：『早知道這樣，剛才就不該急著跟過來。』
但事情已經成了定局，現在和人交換座位，就顯得太過刻意，她只能在心中安慰自己：『沒事的，離得近好，正好仔細看看這個院長是個什麼樣的人。』
等眾人紛紛入座后，侍從們不斷地將餐盤端上來，一人一個，不是奢華的銀餐盤，而是普通木頭做的，且規格不分主次，全都一樣。
露琪亞心中有些意外，暗道：「這樣的場合用這樣簡陋的餐具，難道這位院長是個守財奴？」
她對守財奴倒是沒什麼成見，但通常來說，守財奴的性格都比較苛刻，對自己狠，對別人也狠，會很難相處。
過了會兒，食物就全端上了了，有個法師忽然走過來，說道：「諸位，院長還在處理要事，要過一會兒才能過來。院長大人托我傳個口信，請各位先行享用午餐，不用等他。」
說完，一個個侍從就走上來，為眾法師揭開了食盤的蓋子。
露琪亞看了眼餐盤裡的食物，一大塊麵包、一碗肉湯，外加一盤土豆泥，很普通的食物，和普通人家的食物沒啥區別。
不少法師臉上露出了一絲嫌棄的神色，覺得自己被慢待了，但昨夜大戰積威猶在，還沒有法師敢在這個時候，將心中不滿表現出來。
一個個法師忍著不快，開始進餐。
露琪亞倒不在乎這些，對她來說，這些食物已經相當不錯了，能填飽肚子，味道也還行，而且還是免費的。
她實在餓極了，便摘下了面紗。
摘下的瞬間，她看見對面的幾個法師目瞪口呆地瞪著她，對面的侍從也一眨不眨地看著她的臉。
她心中輕嘆口氣：「哎，就知道會這樣。」
若是以往，她會儘快離開，但今天她餓的狠了，而且確信在這樣的場合里，沒人會失禮，便只當沒看見，低下頭，一手拿起麵包，一手拿著木勺，啃一口麵包，喝幾口肉湯，吃的津津有味。
吃著吃著，她聽到身後傳來了腳步聲，聲音不重，但她發現，對面站立的幾個侍從突然挺直了身體，有些松垮的站姿瞬間變得緊繃起來，眼睛也是一眨不眨，看著十分精神。
她立即知道，那個神秘而強大的院長，現在應該就在自己身後，且距離自己越來越近，同時接近的，還有一股渾厚、凝聚的法力氣息，一股只有高階法師才有的氣象。
露琪亞再沒心情吃東西，她身體緊繃，心臟砰砰猛跳，就好像後背有一直猛虎正在接近一般。
時間流動似乎都變慢了，也不知道過去了多久，她看見一個臉龐幽黑，身材健壯高大的年輕男人出現在她身體左側，很自然地坐在了主位上。
這個動作讓眾法師意識到，這個年輕人就是院長，法師們下意識就要起身行禮。
那年輕人往下壓了下手，微笑道：「不用起來行禮，繼續吃吧。」
說完，他又轉頭看向露琪亞，輕聲道：「小姐，不用害怕，我並不是吃人的猛獸。」
聲音很溫和，表情也很隨和，目光很正常，就像看待一個普通人。
露琪亞微鬆口氣，低聲道：「多謝您。」
說著，她繼續吃起來，但仍舊用眼角餘光觀察對面那年輕人的一舉一動。
她看到，他打開了餐盤的蓋子，裡面的食物和她一模一樣，也是土豆、肉湯和一塊麵包，他毫不在意，開始大口大口地吃起來，就好像餓了三天三夜，又好像是在品嘗絕頂的美味。
『人很年輕，卻是高階法師，也不講究繁文縟節，也不講奢華派頭，挺好。』露琪亞心情更加放鬆了。
這一次，她的眉毛似乎並沒有給她帶來意料之外的麻煩。
過了會兒，法師們陸陸續續地吃完了午餐，侍從走過來收走了餐具。
主位上的那年輕人輕輕咳嗽一聲，說道：「各位先生，各位小姐，你們能主動來到城政廳詢問紅鷹軍的情況，非常好。這說明你們承認了我軍對柏德亞的所有權，對吧？」
眾位法師都是點頭。
山巔之城和上城區的領主貴族都被紅鷹軍給殺光了，大人物幾乎一個沒留下，這麼狠辣手的段，誰敢不承認紅鷹軍是老大呢？
年輕男人又道：「自我介紹下，我是羅蘭.霍米德.明斯特，高階法師，北地術法學院的院長。我曾在皇家術法學院接受戰鬥法師的訓練，我的導師是高階法師洛坎迪，想必在座中有人應該聽說過他老人家的名字。」
聽到這些話，有不少法師臉上都顯出驚容。
露琪亞也是如此，她下意識驚呼出聲：「您就是雕塑大師羅蘭？」
羅蘭微微一笑：「正是在下。」
露琪亞更加不解：「可你怎麼會加入紅鷹軍……」
「這就是另一個故事了，並不是今天的主題。今天，各位聚集在此，肯定不是為了聽我講自己的故事，而是為了了解紅鷹軍，以及了解紅鷹軍即將在柏德亞城推行的新制度，對吧？」
眾法師都是點頭贊同。
其中一個法師起身道：「院長大人，我剛才走上來的時候，在一層大廳看到了一些爭吵。人們似乎對即將到來的新制度很不滿意。」
這話正說出了露琪亞的心裡話。
羅蘭淡淡一笑，說道：「這很正常。因為新制度的核心，叫『貴族平民一體納稅法』，也叫『公民法案』。」
「.……」餐廳了一陣沉默，不是驚訝，而是很多法師沒有完全聽懂這話的意思。
露琪亞大致有點聽明白了，她驚道：「院長大人，紅鷹軍是想取消持續近2千年的貴族制嗎？」
羅蘭搖了搖頭：「不不不，紅鷹軍無意和傳統對抗。我們想要取消的，只是貴族的免稅特權，僅此而已。」
僅此而已？
這一回，在場的法師都聽懂了，有人目瞪口呆，有人滿眼怒火，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時都說不出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