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五章 陣列法術詳解（中）

  因為要節省柴火，加上羅蘭身體壯，還是個法師，不怕冷，所以在他的辦公室內，壁爐一直都沒有開過火。


  白天的時候，尤其是上午，辦公室內的氣溫比外面還要低上不少，冷意如針，會不斷地從骨頭縫裡扎進去。


  通常情況下，若有人來羅蘭辦公室彙報情況，都是長話短說，因為站久了，手腳就會凍得發麻，會忍不住哆嗦。


  如此艱苦的條件下，娜雅竟然一直跪坐在地板等他，實在是有點……有點形式主義了。


  要知道，羅蘭對她並沒有徹底放心，她手腕腳腕上依舊戴著錮法手環，她可沒法施法取暖，全靠身體硬扛。


  羅蘭忍不住喝道：「跪著給誰看呢，給我站起來！」


  他們又不是第一天認識了，娜雅是個什麼性格，他難道還不知道？現在表現如此謙卑，絕非她本性，而是因為沒有了背後沒有了太陽帝國這個大靠山。


  「是，院長。」娜雅一手拿起手稿，一手扶著牆，艱難地站起身。


  「過來，先用晚餐！」


  羅蘭將桌上的一份食物推過去。


  娜雅緩緩地走過來，動作僵硬，顯是跪久了，腿給凍麻了。


  羅蘭想了下，便在她身體周圍釋放了一個恆溫術，使她身周空氣維持在25度左右。


  娜雅立即感受到了，一臉感激地道：「感謝院長的仁慈。」


  羅蘭淡淡笑了下：「娜雅，我並非苛刻的人，從不看重形式上的尊敬。咱們之間過往的仇怨，已經一筆勾銷，你沒必要一直綳著裝樣子，該怎麼樣就怎麼樣，只要把我交代你的事情辦好就行。」


  娜雅低聲辯解：「院長，我不是裝樣子。」


  羅蘭嗤笑一聲：「娜雅，我現在跟你明說吧，我留下你的性命，是看重你的能力，而不是想養一條狗！」


  娜雅身體一震，睜大眼睛看著羅蘭，不解地道：「我在你面前保持謙卑，最大程度地尊敬你，難道你就沒一點感動嗎？」


  「哈~~感動值幾個錢？」


  「.……」


  「你給我當狗，能幫我抵禦費米爾森嗎？」


  「.……」


  「我如果出去吼一聲，說需要漂亮女人服侍我，你以為這巴沙爾城，會有多少女子主動投懷？」


  「.……」


  連續三問，將娜雅問地啞口無言。


  羅蘭站起身，雙手撐在書桌上，頭湊近娜雅，凝視著她的金色雙眸：「娜雅，我現在告訴你，我需要的是什麼。」


  「什麼？」娜雅身體忍不住後仰，她感到了巨大的精神壓力。


  「我需要的能託付後背的戰友。如果你能在紅鷹軍中起到不可替代的作用，那麼就算有人惡言中傷你，有人排擠你，你可以當眾對我拍桌子，痛罵我，我都好無所謂，我都會一如既往地支持你。如果你想給我當狗，那抱歉，我不需要！」


  見娜雅不說話，羅蘭大聲問：「聽明白了嗎？」


  「明白了。」娜雅聲音還是怯怯地，就像是一條被嚇壞的小狗。


  羅蘭估計她是被自己給打怕了，產生了心裡陰影，他也不強求對方能瞬間改變，擺了下手：「行了，先吃東西。」


  說完，羅蘭拿起勺子，舀一口鹹魚凍，再啃一口木薯，吃的津津有味。


  娜雅也小心翼翼吃起來。


  皺著眉頭吃了幾口，她忍不住問：「院長，您是想用陣列法術，對抗費米爾森？」


  「對。」羅蘭點了下頭，抬頭看了一眼娜雅。見她吃的不緊不慢的樣子，便催道：「快點吃，待會兒還有正事要辦。」


  「好。」


  娜雅閉上眼睛，大口大口地往嘴裡舀著鹹魚凍，而後囫圇往下吞，十幾秒鐘就將一大碗鹹魚凍吞完，然後才稍稍放慢速度，吃起了鹽水土豆。


  羅蘭看的無語：「有這麼難吃嗎？」


  城主府的廚師經過莉莉的指點，手藝提升了不少，他們精心加工過的鹹魚凍，味道還是不錯的，和山珍海味當然沒法比，但也能算個中等。


  反正丹森那傢伙吃了一次后，鹹魚凍厭食症就治癒了。


  娜雅立即坐直身體：「不難吃，就是不合口味。」


  「行吧，那你以後你就不用吃這些了。」


  「那我吃什麼？」娜雅嚇一跳，以為羅蘭要給她斷糧。


  「吃土豆，吃地薯。」


  「這.……不合規矩吧？」娜雅猶豫地道，據她所知，除了戰鬥法師和術法生產裝備部的法師，其他法師的主食中都包括鹹魚凍。


  羅蘭笑了笑：「合規矩。這段時間，你先當我助理，輔助我學習陣列法術。咱們配餐沒變，等用餐的時候，我的這份土豆給你，你的鹹魚凍給我就是了。」


  娜雅一怔，眼中閃過一絲訝異，想了下，她還是搖頭：「院長，感謝您的仁慈，不過還是算了，我多吃幾次就習慣了。」


  羅蘭也不糾結：「隨你吧，這些都是小事。」


  他將地薯干幾口吃完，又耐心等娜雅吃完，便拍了下手，讓侍從收走了碗勺，而後說起正題：「看你樣子，下午的時候有仔細想過費米爾森的事，對吧？」


  說起費米爾森的時候，羅蘭語氣很平靜，就好像說起一個路人的名字似的。


  娜雅心中暗暗佩服，光這份膽色，就比常人強上百倍，她是遠遠不如的。若是換做是她，肯定被嚇個半死，然後想著該用什麼姿態去投降，才能讓對方更好的接受。


  回歸正題。


  羅蘭的問題，她的確仔細考慮過，這時便道：「我的看法是，4級陣列的確可以和費米爾森的力量正面對抗，但是，陣列的核心，必須是大法師，哪怕是剛剛晉陞的大法師都行。」


  羅蘭不置可否，對桌上的文件一指，文件便自動飛到了他手裡。


  他開始仔細看起來。


  文件上記錄著陣列法術相關內容，全是娜雅手寫的，字跡娟秀，版面十分整齊明朗，看起來很舒服。


  羅蘭忍不住贊了句：「格倫麥文字寫的相當不錯。」


  「我專門學了5年呢。」


  「唔~光靈的時間就是多。」


  他差點忘了，娜雅和海蘭娜交好，海蘭娜又和安薇娜曾是朋友，這幾個異族女子都是七八十的年紀，真要說起來，都可以當他曾祖母了。


  他不再多話，開始仔細研讀起了文件上的法術。


  他看的很快，每當看到不懂的地方，就仔細向娜雅討教。


  大部分地方，娜雅都能解釋明白，但也有不少地方，娜雅自己也說不清楚，羅蘭就標註出來，打算去思維實驗室做實驗驗證。


  時間過的飛快，轉眼就是夜晚9點了，羅蘭也差不多看了個大概，他將文件收起來，對娜雅道：「今天就到這，你去休息。哦，對了，手拿過來。」


  娜雅不知道羅蘭想幹嘛，但還是乖乖將手遞給羅蘭。


  羅蘭拿出鑰匙，打開了她手腕上的錮法手環，而後將手環隨手扔進了抽屜。


  娜雅一臉驚訝：「你不擔心我逃走嗎？」


  羅蘭起身朝辦公室門走去：「記得海蘭納嗎？」


  娜雅身體劇烈一震，她怎麼可能會忘記海蘭納，那可是她最好的朋友之一。


  羅蘭轉過身，咧著嘴笑了下：「光靈，你的直覺沒錯，她就是我殺的！」


  娜雅臉色瞬間變得慘白，想要出言怒斥幾句，但她隨即發現，她心中並無憤怒，唯有恐懼。對方明明是在笑，但那幽黑的眼神，那咧開的嘴角，卻透著一股滔天的殺意。


  這傢伙，竟然敢在都靈城殺害光靈法師，事後還把海蘭納的屍體掛在術法監管會門口的雕像上。


  他.……他簡直就是一個瘋子！

  一個殺人狂魔！

  娜雅就覺得一股涼氣從腳底板衝到腦殼裡，連頭髮都好像豎起來了。


  這個格倫麥人.……真是恐怖到了極點。


  「嘿嘿，還想找我報仇嗎？來，對著這裡，來一記灼熱射線！」羅蘭指了指自己的心口。


  娜雅連連搖頭。


  她又不傻，這和自殺有什麼區別。


  羅蘭便轉身開門，平靜的聲音傳過來：「待會兒去宿舍休息的時候，記得把門鎖上。」


  一愣神間，羅蘭已經打開房門，走了出去，腳步聲逐漸遠去，直至消失不見。


  娜雅依舊獃獃地坐在椅子上，面色恍惚，就感覺現在發生的一切，就好像是一場詭異的夢。


  她，娜雅.赫迪蘭森，光靈名門出身的貴族，活了81歲，竟然被一個20歲的格倫麥人給嚇破了膽，好友被殺，仇敵在前，她都不敢去報仇。


  這怎麼想都覺得荒唐。


  更加荒誕的是，她明知道這事荒唐，但她就是沒有勇氣去打破這個怪圈。在她心中，羅蘭已經成了一個大魔王，比費米爾森還要可怕的魔王！


  一個念頭忽然冒出她的腦海。


  『不如，我逃吧！現在逃跑的話，應該有很大可能成功。』


  以她對精神類法術的精通程度，只要她願意，完全可以旁若無人地從城主府走出去，那些士兵甚至會主動為她開門放行。


  有那麼一瞬間，她心中湧起一股強烈的衝動，幾乎就要將逃跑付諸行動了。


  但這衝動只持續了一會兒就消退了，最終，她還是坐在原地一動不動。


  『我走了后，羅蘭應該肯定會很失望吧？』


  一想到羅蘭，娜雅就不由自主地回憶起明鏡湖畔的那一夜，那奇妙的經歷讓她永生難忘。『娜雅，你瘋了嗎？他就是個魔王！你管他失不失望？！』


  可是，前天下午的時候，在她最痛苦最絕望的時候，羅蘭的撫慰就如陽光一般溫暖著她，賦予她重生的力量。


  那段時間，娜雅感覺自己站在深淵中，而羅蘭則是天上的神，伸出手來將她從苦痛深淵中拽了出去。


  『雖然是魔王，但不可否認，他非常強大，我現在已經背棄生命女神了，想要活下去，只能依靠他的庇護了。』


  『可是，我如果留在這，消息傳回帝國，我的父母.……算了，我沒本事，父親一直嫌棄我，母親也從不看重我，她有五個女兒呢。』


  『可就算我不看重父母，我在國內的朋友們知道了這些消息，會怎麼評價我？他們肯定會嘲笑我吧？』


  一時間，娜雅如雕塑一般坐在椅子上，腦海中各種念頭紛雜涌動，她臉上的神色也時刻變化著，一下堅定、一下猶豫、一下又發愁。


  在糾結的思緒中，一夜時間就不知不覺地過去了，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她趴在桌上睡了過去。


  第二天一大早，羅蘭推門進來的時候，就見娜雅仍舊坐在椅子上，但腦袋卻趴在辦公桌上，正睡得香甜。


  從背後看，她身材玲瓏，消腫后的臉蛋也白皙光嫩，但眼圈發青，昨夜肯定很晚才睡。


  或許是聽到動靜，娜雅眼睛張開一條縫，失去光澤的金色眼眸在羅蘭身上看了一眼，隨即眼睛又閉了上去。


  她睡迷糊了。


  一夜過去，恆溫術早已失效，房間溫度如冰一般，娜雅身體也盡量蜷縮起來。


  說實話，見到娜雅沒有逃跑，羅蘭心中還是有些意外的，他昨晚可是做好抓人的準備的，結果白等了一夜。


  他再次對娜雅施展了一個恆溫術，讓房間變得暖和起來。


  這微小的動靜一下將娜雅驚醒了，她茫然抬起頭，就見羅蘭正坐在她對面椅子上，似笑非笑地看著她。


  娜雅急忙站起身道歉：「啊，對不起，院長，我睡糊塗了。」


  羅蘭淡淡一笑，不答反問：「想了一夜，想通了沒有？」


  娜雅愣了一下，一直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我……我.……」


  說實話，她沒想明白，她就是這個一個人，軟弱，怯懦，糾結。


  或許她自己不明白，但羅蘭卻已經把她看透了。


  「行了。以後你安心留在後方吧。我不會讓你出現在和光靈發生直接衝突的戰場，不會讓你面臨道德的壓力。」


  娜雅鬆了口氣，心中湧出感激：「感謝院長。」


  「好了，辦正事。這是我昨夜整理出來的法術問題，你繼續為我解答。」羅蘭拿出了一大沓手抄文件。


  「好的。」


  娜雅接過文件，開始認真教起來。


  教了一會兒，娜雅心裡突然冒出一個念頭：『我不管了，讓仇恨見鬼去，讓過去的一切都見鬼去吧。過去的那個信仰生命女神的我，已經死了！』


  這個念頭出現后，娜雅如釋重負，心中芥蒂全消，開始傾盡所能教導法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