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章 愛麗絲漫遊記（下）
巴沙爾的街道上，人來人往，十分熱鬧，幾乎感覺不到一點兒大戰後的蕭條。
街道邊上，愛麗絲隱約感覺到眼前這個白裙女子似乎不懷好意，她猜測應該鹹魚凍特別難吃，對方想看她出醜。
不過，愛麗絲自從脫離父親的庇護后，經常奔走各地，什麼怪東西都吃過，她就不信，這所謂的鹹魚凍，能比她曾經吃過的蚯蚓干難吃。
「鹹魚凍嗎？雖然沒聽說過，但似乎挺有意思。你就帶我去嘗嘗吧。」
「如您所願，愛麗絲小姐。」愛麗娜笑眯眯地，就好像一隻偷腥成功的貓。
幾分鐘后，兩女來到了臨街的一家小餐館里，愛麗娜拿出一張浸過蠟油的防水小票，對小餐館的老闆道：「夥計，來一碗原味的鹹魚凍，不加辣椒、不加野山姜，鹽也少放、不要拌鹵醬。口味一定要清淡。」
餐館老闆是個五十多歲老頭，一聽這要求，有些不敢相信，未免出錯，他確認似地問了一遍：「姑娘，你確定要原味鹹魚凍？」
愛麗娜忍著笑，催促道：「確定！確定！你儘管端上來就是了。」
愛麗絲越發覺得不對勁，她狐疑地看著對面的女法師：「我不忌諱吃辣椒和野山姜，要不兩樣都加點吧。」
「不要加。我告訴你，這辣椒是北地出產的紫山椒，特別的辣。野山姜味道也非常沖，你們南方人口味淡，肯定是吃不慣的。」愛麗娜表情很自然，理由也非常正當。
愛麗絲想想也對，便也不再多說。
過了一會兒，餐館老闆端來一大碗鹹魚凍，並收走了愛麗娜放在桌上的小票。
愛麗絲看了眼小票，奇道：「這小票算什麼？錢莊里的兌換憑證嗎？」
愛麗娜聳了聳肩，臉上有些不以為然：「這是霍米德的主意……你認識霍米德吧？」
「當然認識，巴沙爾城的首席法師嘛。」
「霍米德管這玩意叫糧票，由市政廳下屬的糧庫管理局獨家發布，唯一的作用就是兌換糧食。」
愛麗絲歪頭沉思了下，問道：「既然是市政廳獨家發布，那他們要是濫發糧票怎麼辦？那豈不是憑几張油紙，就能騙走了別人手裡的糧食？」
這問題問的就有點深度了，直指糧票的本質和可能出現的最大弊端。
愛麗娜怔了下，沒想到這個年輕女法師竟有這樣的洞察力，她也收起玩笑心態，認真道：「事實上，你說的這個弊端，霍米德也想到了，並且已經基本解決了濫發的隱患。」
說實話，在這件事上，愛麗娜還是比較佩服霍米德的。
愛麗絲大起興趣，忙問：「具體怎麼弄的呢？」
愛麗娜倒也沒有隱瞞，因為這些事，城裡隨便找個人打聽就能知道，她開始為愛麗絲解釋糧票的運作原理。
「首先，丹森先派兵掃除了城裡所有的黑幫，以及蓄意囤積糧食的奸商，將他們全送去礦上挖礦，而他們囤積的糧食則全部充公。」
「這事乾的不錯。難怪我一路走來，沒看到一個遊手好閒的浪蕩混混，挺好的。」愛麗絲點頭讚賞。
「然後，市政廳以這些繳獲的糧食為基礎，發布糧票，並且發布了兩條法令。」
「哪兩條？」愛麗絲追問。
「第一條法令：糧票的數額，必須正好能夠兌換完市政廳的存糧。多發一張都是違法，如果超發一千公斤以上的糧票，那負責糧票的行政官就得上絞刑架。」
「那第二呢？」
「第二嘛，就是持有糧票的人，無論是誰，無論何時，哪怕是凌晨時分，都能從糧庫兌換出足額的糧食。若有違背，糧庫的管理員就得挨鞭子。」
愛麗絲聽明白了，點頭贊道：「這的確解決了濫發的問題。那麼偽造呢？這樣的小票，應該很好偽造吧？要是民間有人偽造了大量糧票，豈不是能憑空兌換走大量糧食了？」
愛麗娜低聲一笑，從兜里掏出一張糧票遞給愛麗絲：「我想，民間還沒人有本事偽造這東西。」
愛麗絲心中奇怪，接過糧票仔細看起來，發現這東西背面上印著一隻栩栩如生的紅鷹。紅鷹的眼睛尤其逼真，它是由一個法術符文構成的，符文內充斥著一股微弱的法力氣息。
這力量雖然微弱，但異常的凝聚，就好像粘稠的液體一般，損耗速度非常慢，按照這個速度，符文中充斥著的法力，至少要經過10年才能完全耗散。
愛麗絲大驚失色：「嘶~是大法師的印記.……巴沙爾城內竟有大法師？這位大法師到底是
誰？」
兄弟會竟然對巴沙爾城有大法師坐鎮這件事，毫無所覺，這真是天大的失誤。
沒想，愛麗娜卻聳了聳肩，面露不屑，嘴裡含糊地咕噥了一聲：「還能是誰？霍米德的姘
頭唄。」
「你說什麼？」愛麗絲沒聽清楚。
愛麗娜嘿嘿一笑，立即轉移話題：「沒什麼。大法師的事，我可不敢亂說.……哎呀，你就別問了，這鹹魚凍都要涼了，來來來，快趁熱吃吧。」
愛麗絲雖然滿心驚駭，但見對方沒有深談的意思，她也只能強壓下心中的好奇。
她看著碗里顫顫巍巍地濃白色凝膠，湊上前輕輕聞了下，就聞到一股淡淡的魚腥味，看
來這的確是魚肉做的沒錯。
「吃吧，味道可好了，風味獨特，獨此一家！」愛麗娜蠱惑著。
「那你怎麼不吃？」
「我又不餓。」
「噢。」
愛麗絲拿起勺子，小心挖了小半勺，在愛麗娜期待的目光中，緩緩地送進了嘴巴。
東西一入嘴，愛麗絲就感到一股咸、腥、臭混合在一起的濃郁味道，如爆裂的燃素法術一般瘋狂地刺激著舌頭上的味蕾，瞬間就將愛麗絲的五官擠成了一團。
「呸！呸！呸！」
愛麗絲立即將嘴裡的鹹魚凍吐到地上，快速拿過一旁的水壺，連連喝水漱口，折騰了五六分鐘才停下來。
這哪裡是什麼鹹魚凍，這根本就是一坨魚屎，比，比魚屎還難吃一百倍！一千倍！
有一句話愛麗娜沒說錯，她這輩子都不會忘記這該死的鹹魚凍了。
「哈哈哈哈~~」
愛麗娜拍桌大笑不止，滿臉都是惡作劇得逞的笑容。
愛麗絲哪裡還不知道上當，她恨得牙痒痒的，轉頭對一旁的餐館老闆道：「夥計，這鹹魚凍到底是什麼東西，怎麼會這麼難吃？」
餐館老闆憨厚一笑，瞥了一眼愛麗娜，沒敢多說。
不過，餐館里還有其他食客，有人不認識愛麗娜，自然也就不怕她。
有個食客笑道：「姑娘，這鹹魚凍是難吃了點，但它便宜啊。一張1元的小票，就能吃這麼一大碗，能頂一天的餓呢。」
另一個男人接道：「是啊是啊，這玩意最便宜了，我在城牆上幫忙搬石頭，一天能掙20元糧票呢。」
又一個中年男人開口道：「自從有了這東西，我家三個小崽子就再也沒挨過餓，各個都胖了不少呢。」
愛麗絲看了下他身前擺著的食物，也是一大碗鹹魚凍，但裡面還加了許多調味的佐料，看他享受的樣子，似乎那玩意還挺美味。
「這東西不難吃嗎？」愛麗絲忍不住問這男人。
中年男人舀了一大口進嘴裡，用力嚼了幾下，咕嘟一下吞下去：「一開始是挺難吃的，不過吃習慣后，再配些佐料，味道倒也能接受。幾頓不吃，我還有些想念呢。」
她又轉頭看向其他食客，發現二十幾個人中，有七八個人在吃鹹魚凍。這麼看來，愛麗娜也不算是在騙她，這玩意的確算是巴沙爾的特色食物。
「好吧，不過這玩意味道怪，我享受不了。這碗我只吃了一口，誰要就拿去吃吧。」
「我要我要！我帶回家，給我家崽子吃。」一個胖大嬸立即起身將鹹魚凍給端走了。
嘗過這怪味道的特色美食后，愛麗絲也沒興趣繼續呆在小餐館了，繼續回到街上閑逛。
走了一會兒，她心中忽然冒出一個奇怪的問題：「咦~光靈明明在四處封鎖巴沙爾城的糧道，城裡應該糧食短缺才對呀，怎麼街上的人看起來臉色都不錯的樣子？路邊連一個討食的乞丐都看不見。」
她立即轉身詢問愛麗娜：「嘿，愛麗娜小姐，我能問你個問題嗎？」
「問吧。」
「那些鹹魚凍是哪來的？」
這東西價格便宜的不像話，一個搬石頭的苦力，一天的勞作，竟然能換來20大碗的鹹魚凍，說明這東西有非常充足的供應。
不是說，巴沙爾城糧食短缺嗎？
這麼一來，光靈的封鎖不成了笑話了嗎？
愛麗娜欣賞地看了眼愛麗絲：「愛麗絲，你真是個聰明人，比我見過的大多數人都聰明，總是能很快地發現問題的關鍵。」
「快回答我的問題。」愛麗絲催促。
愛麗娜卻搖了搖頭：「我還是不能說，這是紅鷹軍的機密~」
「不說算了！」愛麗絲懶得追問，大不了她直接去問羅蘭。
她繼續逛街，但這一次，她心裡存了問題，帶著這個問題去觀察巴沙爾，越看，心越是驚訝。
在她原本想象中，物資短缺的巴沙爾城，就算沒有處於崩潰的邊緣，居民的生活也應當十分困苦才對。
但現在，她發現，城內居民人人幹勁十足，各個腳步生風，說話聲音也非常響亮，雖然身上的衣服都比較破舊吧，但卻沒人覺得自卑，一個昂首挺胸的，十分自信。
人們聊天的時候，討論的不是巴沙爾城能堅持多久，而是某某人分到了多少田地，某某人成功加入了紅鷹軍，又或者，是在猜測將軍什麼時候能統一北地，甚至是統一格倫麥。
統一格倫麥？
噢，這些巴沙爾城的居民，似乎對丹森那個莽漢有一種狂熱的崇拜啊。
在巴沙爾城逛了一大圈，再次回到臨江公館的時候，愛麗絲已經徹底迷茫了。
事情和她想象的完全是兩個極端。
這次談判，兄弟會認為物資短缺是巴沙爾的死穴，只要抓牢了，巴沙爾城的紅鷹軍就一定會屈服，可現在看來，似乎根本不是這麼一回事！
「愛麗絲法師，希望你下次不要再偷跑出去了，這會對我們造成困擾的。」
愛麗娜法師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來，驚醒了愛麗絲。
愛麗絲轉頭看著她，問道：「你相信丹森能統一格倫麥嗎？」
愛麗娜想了想，回答道：「你這個問題問的不對。你應該問，霍米德能統一格倫麥嗎？」
「霍米德……羅蘭……紅鷹軍領袖不是丹森嗎？」
「丹森.……嘻嘻~你如果是個普通人，那這麼想也沒錯，嘻嘻。」
說了這一句后，愛麗娜轉身就走了，只留下越發迷茫的愛麗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