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九章 不朽是神明的禮物
從明鏡湖居27號出來，費米爾森心情還是有些不快的。
自從他成為格倫麥駐守大法師以來，已經過去了120年了，除去一開始的5年，之後的115年中，沒人敢違抗他的意志。
多年來，他一直沒有表現出霸道的性格，格倫麥王國中也沒有這方面的傳言，但那是因為，見識過他霸道一面的格倫麥人，已經全都死光了。
坐在馬車裡，費米爾森忍不住想道：「上一次有人這麼頂撞我，是什麼時候來著？20年前，還是22年前……記不大清了。」
「一個近百歲的大法師，竟然會說喜歡一個格倫麥小夥子，真是荒唐透頂~沒一點羞恥心！」
「不過也難怪，鯨人向來就是這個德行，一旦看上一個人，就會失去理智。」
只要丹迪拉雅沒有突破他的原則，他並不介意在小事上做一些退讓。對方到底是成名的大法師，沒必要因為這點小事和她翻臉。
馬車走了幾分鐘，費米爾森已將心中的不快排遣乾淨，重新恢復了平靜。
又過了一會兒，馬車停了下來，馬車夫聲音傳進來：「大師，到了。」
「嘩啦~」
費米爾森拉開車廂門，邁步走了下去。在他身前是一座古樸恢弘的石堡，石堡門口的銅牌上寫著：『明鏡湖居1號』。
這是皇家術法學院院長肖申爾德的住處。
費米爾森走到院子門口，伸手彈了3下院門，發出『當~當~當』的清鳴。
然後，他耐心等著。
不到半分鐘，石堡大門開了，一個頭髮雪白，面目慈和的老者從門內快步走出來，正是院長肖申爾德。
他大步走向院門口，臉上堆著笑：「費米爾森大師，你今天怎麼有空過來？」
費米爾森淡淡一笑，並不進院子，而是轉身朝自己馬車走去：「院長，來，到我馬車裡來。我有事要和你好好談一談。」
走了幾步，他發現身後的肖申爾德並沒有跟上，臉色立即冷了不少：「院長，發什麼呆呢，需要我再邀請你一次嗎？」
肖申爾德立即回神：「噢~當然不是，我這就來了。」
兩人一前一後上了馬車。
到了馬車內，關上車門，車廂上固有的法陣開始運轉，恆溫、通風、靜音，將馬車隔絕成一個舒適的秘密空間。
費米爾森打開馬車側壁，從裡面拿出一瓶酒，兩個酒杯，分別給自己和肖申爾德各倒了一杯：「院長，我昨晚收到洛克維的報告，說學院里出現了一個非常可怕的法師。娜雅甚至都被打的重傷垂死。這個消息讓我非常的震驚，我很想知道，學院難道已經容不下我們光靈了嗎？」
肖申爾德剛端起酒杯想要品嘗，聽到這話后，馬上將杯子放下：「您說的這事，我已經仔細調查過了。這並非普遍的種族仇視，只是偶然的個人衝突。在學院里，光靈依舊是非常安全的。」
見費米爾森沉默著不說話，他立即又補道：「我保證，這樣的事再也不會發生第二次了。」
費米爾森不置可否，他一手輕撫著法杖風暴之怒的杖身，臉上雖帶笑容，但眼神卻如寒霜一般冰冷。
「來這之前，我特地去學院南邊的兇案現場看了下。觀察的結果讓我大為吃驚。我現在想問，肖申爾德，你到底想幹什麼？！」
說到最後一句，費米爾森已是聲色俱厲地在質問了。
肖申爾德臉上的笑意漸漸消失，之間微微躬著的後背也挺直了起來，整個人的氣場瞬間出現了極大的變化。
如果說之前，他是一個人畜無害的慈祥老者，那麼現在，他就是一個威嚴難測的大法師！
費米爾森看到了這個變化，他一手緊握著法杖，眼中出現一絲戒備。
雖然他的法力遠遠超過對方，掌握的法術也遠比對方精妙，但雙方同為大法師，力量層次沒有質的差距，真要撕破臉動手，只要稍微有些疏忽，就有可能陰溝裡翻船。
車廂里的安靜持續了好一會兒，肖申爾德終於開口：「這麼說，你都已經知道了？」
「我知道的比你想象的多。」
肖申爾德再次沉默。
許久，他似乎放開了，低低一笑：「既然瞞不過你，我就直說吧。我想延長壽命，至少要延長5年。」
費米爾森眉心一皺：「延長性命？我不是告訴過你，你的身體已經到達極限，凡間的辦法已經無法幫你解決問題了嗎？」
肖申爾德淡淡一笑：「對，凡間的力量對我已經無效了，哪怕是鯨人的生命之水也幫不了我。但你是否知道，鯨人還有一招生命分流術？」
費米爾森眼睛微微一眯：「生命風流術……丹迪拉雅教你的？」
「不算教吧，我偷學的。」
「然後呢？」
「然後我發現，只要犧牲一個年輕人的性命，就能幫我延長至少20年以上的壽命，是的，足足20年，比我預想的還要多的多。」
說話時，肖申爾德臉色有些狂熱，但他很快發現，對面的光靈大法師卻是一臉的冷笑，金色眼眸中透著憐憫和嘲諷。
肖申爾德怔了下，惱怒地問：「費米爾森，你什麼意思？」
「我笑你愚蠢無知，更笑你的天真！」
「你的話我聽不懂。」
費米爾森冷笑道：「鯨人的生命分流術，本質是神術，是海神葛瑞安賜予其後裔的神術。你根本不是葛瑞安的後裔，甚至都沒信奉葛瑞安為主，就想得到葛瑞安的幫助？世上哪有這樣的好事。」
肖申爾德愣在當場，嘴巴微張，神色沮喪，似乎受到了巨大的打擊。
見他這樣，費米爾森嘆了口氣：「雖然生命分流術對你無效，不過現在這當口，學院的確不能離開你，你還沒到回歸神國的時候。」
說著，費米爾森又打開馬車一側的暗櫥，從裡面拿出一個拳頭大小的木盒子，遞給了肖申爾德。
「這是？」
「精鍊的太陽果汁，是我族秘傳靈藥。喝下這藥劑后，至少能為你延長2年的壽命。」
「2年嗎？」肖申爾德面色複雜，說不出是失望還是高興。
這神情讓費米爾森有些不悅：「2年已經是極限了。如果你真想活的久一些，也不是沒有辦法？」
「什麼辦法？」
「信奉生命女神，成為虔誠信徒，接受神殿的太陽祝福，轉化為光靈。那樣的話，應當能延壽百年以上。當然，代價是，你的法力再也不可能增長，且每天早中晚都要向女神祈禱，並絕對服從教宗的命令。」
肖申爾德嘆了口氣：「這辦法我早就知道了，根本不適合我。與其這樣活著，我還不如早點死了算了。」
費米爾森指了指木盒：「那就接受現狀，喝太陽果汁。在這2年裡好好地維持學院，不要讓學院出什麼亂子！你要明白，帝國很需要格倫麥戰鬥法師的力量。」
肖申爾德再嘆了口氣，他將木盒小心收起來：「那就這樣吧。」
說完，他伸手去拉車門。
費米爾森伸手按住車門，眼睛緊緊盯著肖申爾德，一字一句地說道：「院長，記住，你只是一個凡人！你的身上沒有半點神明的血脈。無論你用什麼樣的方法，最終延長的壽命都是十分有限的。這是客觀事實，無可改變，你只能接受它！」
見肖申爾德依舊滿臉失意，但卻又有一絲不甘的模樣，費米爾森心中竟有些驚恐，他厲聲喝道：「肖申爾德，不朽是神明賜予其後裔的禮物！這不是凡人能夠覬覦的領域，縱使是我族，能真正活過300歲的，也不過百分之一。你聽明白了沒有？！」
肖申爾德手上用力，將車廂門強行拉開：「我明白了，我不得不接受這點，但這並不能讓我心情好轉！」
他大步走下了馬車，走回了自己的石堡。
費米爾森看著他的背影，眉頭緊皺，忍不住喊道：「老夥計，前線戰況激烈，我的時間非常緊，馬上就要離開學院。我希望你不要讓我失望！」
肖申爾德沒有轉身，只揮了下手臂：「費米爾森，你就放心吧。你我已經認識了50多年，你應該知道我的為人，我有分寸。」
他走進了石堡，大門『哐當』一聲關上。
費米爾森靜靜坐在馬車裡，一動不動，過了足有五六分鐘，才對馬車夫道：「走吧，回都靈城。」
「是，大師。」
馬車啟動，很快出了明鏡湖居，又一路朝學院西側駛去。
馬車上，費米爾森一直回味著之前的對話，不知道為什麼，他總覺得肖申爾德有些不對勁，這傢伙似乎對他隱瞞了什麼東西。
但那傢伙到底隱瞞了什麼，他又實在猜不出來，他的時間又緊，在學院里也沒信任的人手，想要著手調查，一時也不知道從哪開始。
「肖申爾德~肖申爾德~你到底想幹什麼？！」
費米爾森用力捏著眉心，只覺一陣頭痛。
水晶石林的戰事已經白熱化，為此，費米爾森已經忙得焦頭爛額，現在後方的學院又出問題，一時之間，他竟有心力交瘁的感覺。
大約七八分鐘后，就到了學院出口傳送陣前。
到了這裡，有模糊的聲音從馬車裡傳出來：「繼續前行，不要停。」
馬車夫沒有任何懷疑，依言照辦，驅使著馬車一路不停地離開了學院。在馬車後方的天空中，陰雲密布，天色昏暗，似有一場風暴正在雲層中醞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