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六章 我的時間不多了
金色禮堂前的沙灘廣場上，霍華德朝經過的酒侍要了一杯白舌蘭烈酒。
一口將烈酒喝乾后，他大步朝金色禮堂走去。
穿過觀眾席，走過螺旋石階，到了二層的貴賓間，他先去敲洛坎迪的包間門：「老夥計，在嗎？」
門立即就開了，洛坎迪坐在椅子上，百無聊賴地看著台上的戲劇表演。莉莉坐在他旁邊，看戲看的正入神。
她轉頭一看是霍華德，立即站起來對他行禮，口稱：「叔叔。」
霍華德輕輕拍了下莉莉的腦袋，溫聲道：「好孩子。」
洛坎迪轉頭嗤笑：「老弟，手放規矩點，別占我侄女的便宜。」
霍華德也不惱，他走到洛坎迪身邊坐了下來，眼睛也一眨不眨地看著舞台，同時發動了心靈密語：「老夥計，學院恐怕出大事了。」
洛坎迪一怔，轉頭看了眼霍華德，見他面色沉重，不像開玩笑的樣子，頓時也收起了輕鬆心態，同樣用心靈密語回復：「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竟然不能當我侄女的面說，還用上法術啦？」
霍華德迅速將之前發生的事說了一遍，末了，他說道：「幕後的那個人，儘可能地處理了現場，但可能是時間太過匆忙的緣故，他處理的不夠乾淨，讓我這個老偵查法師看出了端倪。我不知道他為什麼這麼做，但如果他這麼做了，就意味著他已經不是過去那個受人敬重的長者了。」
洛坎迪麵皮不動，心中卻起了驚濤駭浪：「你確定嗎？」
霍華德反問：「我這雙眼睛，什麼時候看錯過？」
洛坎迪沉默。
是的，霍華德絕不會看錯，當年在戰場上，他能夠生還，憑的就是霍華德那近乎未卜先知的敏銳觀察力。
對他的話，洛坎迪毫不懷疑。
霍華德道：「羅蘭壞了他的事，肯定已經被他恨上了，我把他送到了大法師丹迪拉雅身邊，你不介意吧？」
洛坎迪滿臉苦笑：「這恐怕是當前唯一的辦法。連你都搞不定的事，我可沒這能力保護他。」
霍華德從兜里掏出一個鑰匙遞給洛坎迪：「這是羅蘭公寓的鑰匙，湖畔之家2-25，第一層主卧。你用這個鑰匙打開保險箱，裡面有500克朗，你全部帶走，然後連夜帶著莉莉離開學院。」
洛坎迪不是矯情的人，但接過鑰匙時，眼睛仍舊控制不住地濕潤了：「老夥計，羅蘭是我最後一個傳人，也是我教的最用心的一個。你……哎.……事情怎麼會這樣呢？」
他本想讓霍華德代為照顧，但這事明顯已經超出了他的能力範圍，再強求的話，就是要霍華德的老命了。
所以，他求不出口。
霍華德當然能聽出老友的言外之意，他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老夥計，別這麼悲觀，那小子命硬的很呢，輕易不會死的。」
「但願如此。」
洛坎迪站起身，對一旁滿頭疑雲的莉莉道：「我有些累了，莉莉，我們坐馬車回去吧。」
莉莉奇道：「回去？羅蘭還沒過來呢。」
洛坎迪臉一板：「這麼久了還不過來，那臭小子眼裡哪還有我這個導師？！他又不是沒長腿，等他幹嘛？！快走！」
他連拉帶拽地將一臉不情願的莉莉拉離了貴賓間。
霍華德默默在椅子上坐一會兒，等他確定洛坎迪和莉莉已經離開金色禮堂之後，便起身退出房間，朝最中間的貴賓室走去。
「篤篤篤~」
他輕輕敲了下門，恭敬地問：「院長，您在嗎？」
「進來吧，門沒鎖。」房間內傳來回應，聲音一如既然的溫和。
霍華德推門而入。
門內只有一張椅子，身穿白色大法師袍的學院院長肖申爾德端坐其上，他身上泛初深沉的法力波動，猶如高山一般氣勢磅礴，又如汪洋大海一般深沉難測。
皇家術法學院的院長肖申爾德，晉陞大法師已有28年，單論法力之深厚，是格倫麥六位大法師之首！
沉默。
霍華德不說話，因為他感到一股巨大的精神威壓，他不敢亂動。
肖申爾德也沒說話，他面對著觀眾台，似乎在認真地看著台上的表演。
持續了一會兒，肖申爾德忽然沒頭沒腦地說道：「我不是小肚雞腸的狹隘之人。有些出色的後輩，不小心看到了不該看到的事，做了一些不該做的事，我並不會因此責怪他們，更不會事後報復。作為院長，我會嘉獎他們。」
霍華德頓時覺得那股威壓消失了一大半，胸口那股駭人的窒息感得到了大大的緩解，他鼓起勇氣，輕聲道：「為什麼要這麼做？」
「因為我時間不多了，王國多事，在這種緊要關頭，我如果離開，是對王國，對格倫麥的人民的不負責任。」
這個理由很充分，一個大法師的逝去，的確會在王國引起巨大的震蕩，皇家術法學院，會受到巨大的衝擊。
作為學院的教導部主任，霍華德認可這個理由。
「可是，任何轉移生命活力的法術，都伴隨著巨大的副作用。要麼造成人格扭曲，要麼乾脆是魔神的陷阱.……」
「我當然知道。以前我從不敢嘗試，但在2個多月前，我見識到了鯨人的生命分流術，非常精妙，非常有效，幾乎沒有什麼不可接受的副作用。這給了我巨大的希望。」
肖申爾德轉頭看著霍華德，一雙略微渾濁的雙眼熠熠生輝：「這是來自不朽種族的秘密。」
霍華德一怔，他緊皺眉頭：「這類精妙的法術，對身體體質要求極高。鯨人可以用，我們格倫麥人未必可行吧？」
「起初，我也這麼認為。所以我做了很多試驗，最後，出乎意料地成功了。」
肖申爾德轉頭回去，目光無意義地看著台上的表演，他的聲音中帶著一絲難以壓抑的興奮，他的一隻手緊緊抓著椅子把手，指關節都有些發白。
這樣的狀態讓霍華德感到心驚肉跳，他從未見過如此失態的大法師，這讓他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預感。
他感覺事情沒那麼簡單，要是不朽種族的秘傳法術能如此輕易地被破解，那前人為什麼就沒有成功的案例呢？
論說法術的功底，肖申爾德是大法師沒錯，但格倫麥歷史上已經出現好幾百位大法師了，其中驚才絕艷之人比比皆是，大法師霍米拉，大法師薩法爾，都是讓不朽種族都感到震撼的絕頂人物。
他們不想長生嗎？
肯定想的，沒人不想長生，霍華德自己也想。
但至今沒人成功。
那樣的天才都辦不到，憑什麼肖申爾德就行？
「院長，我希望您慎重啊。」
「我的時間不多了！」肖申爾德第二次說這句話，語氣有些苦澀。
霍華德也嘆了口氣，是啊，這個理由無法辯駁，你不能對一個將死之人說，放棄掙扎吧，看開一點。
這是沒用的，將死之人是沒有理智的，他只有求生的本能。
他又問：「為什麼一定要用無辜平民？戰俘或者奴隸，不行嗎？」
「其實都行，但我偏愛年輕貌美有教養的姑娘，這算是我個人的小癖好。」
肖申爾德聲音恢復了溫和圓潤，聽起來十分悅耳，但他的說的話，卻讓人感到一陣陣的心涼。
霍華德忍不住想：「如此漠視生命，這還是那個慈祥的院長嗎？」
「霍華德，我要的不多，只需要一個就夠了。等法術成功后，一切都會恢復正常。那對溺水的戀人，我會對他們的家庭給出足額的賠償。」
霍華德無話可說，以肖申爾德的身份地位，他輕輕鬆鬆地就能將這事處理的完美無瑕。如果法術真的能夠成功，肖申爾德的生命得到延長，那這麼做的確是值得的。
霍華德內心也認可這樣的交換，他唯一的擔心就是法術失敗，或者出現什麼不可接受的副作用。
「院長，那個法術真的有效？」
「有效，百分之一百的有效。我在兩條狗身上成功地複製了試驗效果，並已經觀察了一個月，目前沒有發現任何副作用。」
霍華德沒有反駁的理由了。
「既然那個女孩已經被救回來了。要不換一個吧？我去都靈城，給你找一個又漂亮又年輕.……」
肖申爾德擺了下手：「這事你就不用操心了。我自然會辦的妥當。不過這一次，你們就不要多管閑事了。我的時間真的很有限了。死神的召喚，在消磨著我的耐心。」
這一句，已隱隱是在威脅了。
「是，院長。」
霍華德對肖申爾德躬身一禮，緩緩退出了貴賓間。
到了門外，霍華德臉色立即就沉了下來，心中只感到一陣陣不安。
「萬一法術失敗怎麼辦？」
「院長會當場暴斃嗎？」
「萬一最壞的情況發生，學院又該怎麼辦？」
「萬一院長沒有和我說實話，他暗中另有圖謀，又該怎麼辦？」
這些都是非常現實的問題，不得不考慮的問題，肖申爾德明顯已經急了，他顧首不顧尾。既然院長辦事不周全，那他這個教導部主任，自然就想辦法替他周全了。
他想的非常明白：「萬一出現意外，必須要有人來收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