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 巨人不會在意螻蟻的思想
時間一晃而過，轉眼就到了天鵝堡雕塑展的日子。
前一天的時候，洛坎迪將雕塑《梵與雅》悄悄運到了天鵝堡。據他說，他將雕塑安置在展廳不起眼的角落裡，未免出意外，還特地將雕塑用白布蓋地嚴嚴實實。
這一天一大早。
洛坎迪穿上紅色法袍，羅蘭穿上灰色學徒袍，莉莉穿上藍底白紗長裙，坐著一輛雇來的馬車，晃晃悠悠地朝天鵝堡駛去。
馬車廂里，洛坎迪在教導莉莉注意事項。
「難得羅蘭有這個心意，要帶你也去天鵝堡。反正禮裙也買了，我也就不多說了，但你一定要注意儀態，走路的時候，步伐要穩重中帶著輕盈，不能耷拉著腦袋，如果背上癢了，不能去撓。還有，胸脯要挺起來，不要含胸，看著就和駝背似的……」
他嘰嘰咕咕地說了一大通，一開始，莉莉還認真聽著，一刻鐘后，她忍不住了：「叔叔，你這些話翻來覆去地說了好幾遍了，我耳朵都快聽出老繭啦！」
「好好好，我不說了。到時候，你一定要緊跟在我和羅蘭身邊，千萬不要亂跑，別讓我為你操心。」
「叔叔，我知道啦！」
安靜了沒多久，洛坎迪又轉向羅蘭：「羅蘭，你幫我看看，我這領子好像有點緊，勒的慌，是不是哪裡卡住了？」
羅蘭仔細檢查了下，搖頭道：「沒有啊，導師，看著很好呀。」
洛坎迪扭了扭胳膊，又胡亂扯了下衣領，還是一副渾身不得勁的模樣。糾結完了衣袍，他又糾結起自己頭髮：「羅蘭，莉莉，你們幫我看看，我這假髮是不是戴正了？我怎麼感覺好像要掉下來一樣？」
羅蘭和莉莉又幫他檢查假髮，折騰了好一會兒，終於確定，洛坎迪的假髮戴的很周正，也粘的很牢固，沒有任何問題。
過了會兒，洛坎迪又糾結起自己的老花眼鏡：「這眼鏡好像有污跡，看東西總是不舒服.……」
莉莉受不了了，忍不住抱怨：「叔叔，一切都沒問題，你就是太緊張啦！」
洛坎迪怔了下，臉上顯出一絲苦笑：「哎~我的確有點緊張，還不是因為今天的展覽隆
重嘛~」
之後路上，洛坎迪消停多了。
馬車平穩駛入蘆葦市場，又從市場東門駛出，進入城中心的老城區。
當馬車在古樸厚重的建築群中快速穿行時，洛坎迪看著車窗外的建築，開始一一為兩人介紹起來。
「看，那是都靈第一代雄獅公爵的雕像。看那，那叫塞西斯大教堂，是生命女神在格倫麥王國中的三大主教堂之一，至今已經有三百年了。再看那，看那裡，那是夜鶯大酒店。那裡面的姑娘個個美麗熱情，活潑大膽，讓人印象.……」
「叔叔，你亂說什麼哪？」莉莉紅著臉推了洛坎迪一把。
「嘿嘿~」
洛坎迪撓了下腦袋，訕笑了下，又指著遠處一座高大的白色尖塔道：「看那裡，賢者白塔，術法監管會的總部。王國的法師們，對它是又愛又恨。」
羅蘭凝目看去，就見那白塔足有100多米高，外形呈尖刺狀，通體雪白，渾然一體，猶如一柄刺向天空的白色利劍。在塔頂的位置，卻還有一個圓頂平台，平台上方，又懸浮著一顆巨大的深藍色水晶。
這顆水晶呈純圓形，直徑超過1米，遠遠看著，就好像是一顆深藍色的眼睛，在俯視著整個都靈城。
「導師，那顆水晶是什麼？」羅蘭好奇地問。
洛坎迪瞄了眼水晶，臉上有一些不悅：「那是光靈製造的法術水晶，也叫阿莎利水晶，產自東邊的阿莎利群島。作用嘛，就是和北方的光靈帝國聯絡信息。」
「哦。」羅蘭恍然，這玩意不就相當於地球的無線通訊器嘛。
有通訊器在，光靈就能隨時知道都靈城的情況，可以說，這玩意是光靈掌控都靈城的最重要的工具之一。
隨著羅蘭對格倫麥王國的了解不斷深入，他對光靈越發不喜。
他忍不住問：「導師，為什麼我們格倫麥就不能獨立自主呢？」
話剛說完，就見老法師一臉嚴肅，一根手指舉在嘴巴前：「噓~亂說什麼！不要命啦？！」
「呃~」羅蘭微微驚訝，沒想到洛坎迪反應會這麼大，他在圓塔的時候，明明是將金毛雜種掛在嘴邊的呀。
洛坎迪見羅蘭有些不解，低聲道：「你以為獨立這麼簡單的嗎？你以為光靈憑什麼成為我們的宗主？你以為，我們格倫麥的戰士，為什麼要為光靈的戰爭流血？為什麼要用我們的財富供養光靈？」
「為什麼？」開口問的是莉莉。
「因為力量！因為我們格倫麥人的力量遠不如光靈。我們是弱者！作為弱者，是沒有選擇自己命運的權利的，你們明白了嗎？」
羅蘭緩緩點頭：「我明白了。」
他心中暗道，這個世界的種族之林中，格倫麥人，是弱者嗎？
心裡有些不甘。但他也明白。在種族命運這樣的宏大事物前，個人的力量實在是有限的很。至少，憑他現在的微末力量和低微地位，壓根就沒人會在意他的想法。
巨人從不會在意螻蟻的思想，甚至看都懶得看一眼。
終於，馬車駛過了老城區，進入了城北的花園區。
到了這裡，街道變得寬敞、平整、乾淨，道路兩旁綠樹成蔭，時不時還會看到種滿鮮花的花園。
大道兩旁的綠蔭下方，是一棟棟精美絕倫的白牆藍頂的石質建築，每一棟房屋，都被精心設計，堪稱是藝術品，而這一路過去，竟極少看到樣式重複的建築。
這條道路上，行人也極少，來往的基本都是馬車。
洛坎迪眼睛看著路邊的建築，臉上神情複雜，有羨慕和嚮往，也有無奈和苦澀，看了半晌，他嘆口氣，轉頭對羅蘭道：「是不是覺得這些建築都出奇的漂亮？」
羅蘭點頭：「精美、大氣，住起來想必非常愜意。」
莉莉也是點頭贊同。
洛坎迪呵呵一笑：「精美大氣是真的，但住起來愜不愜意，我不知道，這輩子恐怕也不可能知道了。」
莉莉好奇地問：「為什麼呢？」
洛坎迪掰著手指道：「在花園區居住，要求是非常多的。第一，必須受封成為貴族。第二，年收入必須超過500克朗，且必須是穩定收入，才可能購置地起這裡的房產，且能承受高昂的維護費用。」
「500克朗呀，嘖嘖。」莉莉忍不住咋舌。之前幾個月，她輔助羅蘭抄書，抄了三個月也才攢了15枚克朗，就以為是前所未有的巨款了呢。
一時間，莉莉有些氣餒，但轉念一想，她又開心起來，說道：「這些人肯定挖空心思了去賺錢，要論生活愜意，肯定比不上我們。」
洛坎迪撇了撇嘴：「我的侄女呀，你的心態很好。但貴族的快樂，是我們這些平民根本無法體會的。不過，我敢保證，絕對遠超你我的想象。」
莉莉絲毫不為所動，反而嘲笑回去：「叔叔，你這人就是想的太多，你看，你腦袋都禿頂啦！」
洛坎迪不高興：「你呀，就是個無知的村婦！哼！」
莉莉反駁回去：「你也是農夫的兒子！我姑奶也是村婦！哼！」
「.……」
羅蘭在旁邊聽兩人鬥嘴，眼睛看著車窗外的建築，心中大概知道，洛坎迪說的是沒錯的。能住到花園區的人，必然處於社會金字塔頂層，掌握著海量社會資源。其他不說，其精神世界的豐富程度，絕對要遠超日日為生計發愁的普通人。
20多分鐘后，馬車駛進了格倫森要塞的大門。
到了這裡，洛坎迪眼睛有些濕潤了，他輕輕抹了下眼眶，笑道：「真沒想到，有一天我竟然還能再次坐馬車回到這裡。幾個月前，我以為我會老死在郊區呢。」
「叔叔~一切都會好起來的。」莉莉輕聲安慰道。
「我知道，我知道。我就是有些控制不住情緒，呵呵。」
馬車進入格倫森要塞后，又沿著要塞西側的大道一路前進，足足行駛了一刻鐘，終於進入了一個巨大的花園。
這個大花園中心，是一個長寬超過百米的清澈湖泊，湖泊中遊盪著許多優雅的白天鵝。在湖泊對面，是一座美輪美奐的宏偉城堡，城堡周圍簇擁著大量正在怒放的玫瑰花叢。
清澈的湖水、美麗的白天鵝、精美的城堡，怒放的玫瑰，一切的一切，仿若童話中的存在。
洛坎迪低聲道：「天鵝堡，都靈城的無暇明珠，公爵最喜愛的城堡，一年只向城中公眾開放一個月。每一個被邀請進入其中的城中居民，都視之為人生中的莫大榮耀。」
莉莉雙手交握捧在胸前，滿眼的星星：「真是不可思議呀。」
羅蘭心中也充斥著震撼，一為城堡的美麗，二為這世界的階級差距之大。
當普羅大眾還在為生計發愁的時候，雄獅公爵擁有的財富，竟龐大到這個地步。
他滿心感慨：「雖說地球的貧富差距其實也大的離譜，但普通人通常都接觸不到那個層次。真正接觸到這個層次后，還是讓人打心眼裡感覺到不公平啊。」
當然，作為一個心理成熟的成年人，羅蘭自然不會將這種想法表現在臉上。在這階層分明的世界，想歸想，真要說出口來，那和自尋死路沒啥區別。
「都靈城的主宰，格倫麥的親王，雄獅公爵，也不知道你到底長什麼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