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小鎮的火刑

  望山跑死馬。


  從山頂看，藍山鎮似乎就在眼前，但等眾人從山上下來，穿越一片片農田，到達藍山鎮的鎮口的時候，已經是夜裡八點了。


  天上，漫天的星辰不斷閃爍。地上，小鎮主道上依舊有不少行人來來往往，道路兩邊，每隔不到50米，就豎著一盞路燈，上面掛著防風燈，散發出搖曳不定的昏黃光芒。


  羅蘭特意看了下路燈，燈火顏色是黃色的，十分穩定，冒出的煙火也很少，也沒什麼氣味，應當也是鯨油燈。另外，燈罩並不是易燃的紗布，看著很像是玻璃。


  能用來當做路燈的燈罩，這種『玻璃』應當相當普及了。。


  走了段路，隊伍最前面的赫魯德抬了下手，比了個暫停的手勢。


  等眾人停下后，他走到米勒法師身邊：「法師，時候不早，這三隊戰士，你帶去碼頭，找艘船，我們連夜南下都靈城。」


  「是，軍士長。」


  法師米勒應了聲，對羅蘭招了下手：「你們倆也跟我走，我們去碼頭。」


  很快，隊伍一分為二，有三隊戰士跟著法師米勒。還剩下一隊人，還有白石堡中的倖存者們，卻全都跟著騎士赫魯德。


  當羅蘭跟著米勒，朝藍山鎮碼頭趕去的時候，他聽到軍士長赫魯德的聲音從後面傳來：「我們去鎮政廳。相信鎮長會對你們做出妥善的安排。」


  他說了幾句，一揮手，所有人就朝小鎮中心趕去。


  羅蘭又看向另一個方向，在那裡，傭兵肯斯特隱藏在街邊陰影里。感受到羅蘭的目光，肯斯特對羅蘭揮了下手。


  肯斯特自然不會跟著軍隊一起走，但他們已經商量好了，最多不過半個月，他就會趕到都靈城。


  一行人跟著法師米勒，沿著藍山鎮寬敞乾淨的道路一路往前走，道路兩側都是商鋪，商鋪里燈火通明，擺著琳琅滿目的商品。


  薇思從來沒見過這麼多人，這麼熱鬧的街道，更沒見過這麼多稀奇古怪的商品。她一隻手緊緊抓著羅蘭的衣袖，烏溜溜的眼睛卻四處觀望，充滿了好奇。


  羅蘭自然也沒閑著，眼睛四處瞄著，不過他和薇思的關注點可不一樣。


  薇思是圖新奇，他是在觀察這個世界的人和物，以推斷這個世界的生產力水平。


  「糧鋪，裡面賣的糧食大部分都未經加工，少量加工過的麵粉，顏色泛黃……說明加工糧食比較費時費力，加工水平也很一般。」


  「衣服.……大部分穿的都是粗糙的麻衣。稍微體面些的人，穿著棉袍、毛皮。還有極少數人，穿著的衣料順滑光亮，色澤鮮艷，看著有點像絲綢。這些人身上穿金戴銀，珠光寶氣，旁人目光也都非常尊敬，應該是小鎮的上等人。」


  「唔~竟然有鐘錶店，掛鐘、懷錶、手錶都有，樣式相當精美，但店裡顧客不多，衣著都相當精緻。這些鐘錶價格肯定不便宜，尋常人消費不起。」


  「嗯~好香，是餐館。鮮香撲鼻，似乎用了煎炒類的烹飪手法，還用了大蒜、糖、辣椒等調味劑.……這世界的烹飪技術絕對不差。」


  「路上來往的馬車不少，輪子用的是包鐵的木頭，沒有橡膠這類高分子有機物的存在。但有的高檔馬車下面，好像裝上了彈簧，馬車廂用上了鈑金，工藝水平還挺高.……唔~赫魯德身上的鋼甲上，也體現了上佳的鈑金水平。這世界.……至少格倫麥王國，擁有相當不錯的金屬加工能力。」


  羅蘭一路觀察下來，發現這個世界的商品，基本都是手工打造，並沒出現大工廠規模化生產的痕迹。


  這生產力發展水平，應當和中國古代明朝，或者和西方十五六世紀差不太多。


  當然，因為法術的存在，許多細節不盡相同。


  羅蘭看見，馬車車廂里的光線又亮又穩定，幾乎不輸於地球21世紀普遍使用的LED照明燈。


  他還看見，有些衣著體面的婦女手裡，偶爾會拿著拳頭大小的白色石塊，石塊上的紋路告訴羅蘭，這些石頭上附魔了恆溫術。在冬天使用，應該是用來取暖的。


  他還看見一個貴婦人，衣衫單薄地站在凜然寒風中，但卻臉色紅潤，似乎感覺不到一點兒寒冷。


  她身邊路過的女子，都用羨慕和尊敬的目光看著她。顯然，這婦人身上的衣服擁有神奇的保暖效果。


  「真是有意思。」羅蘭興緻盎然。


  就在羅蘭走馬觀花，沉浸在異界奇異景物時，忽然聽到一陣急促的敲擊聲。


  「噹噹噹噹~」


  是鐵塊敲擊的聲音，非常清脆，在夜晚的小鎮中傳出去老遠。


  過了一會兒，羅蘭就看見一個戴著歪皮帽的小夥子從不遠處跑過來，他左手拿著一根鐵頭木棍，右手提著一個圓形薄鐵片，不斷用力敲擊著，一邊敲，一邊喊：「注意了~注意了~邪惡的哈里醫師即將在紫羅蘭廣場行刑！」


  這小夥子一邊喊，一邊跑，如風一般從羅蘭一行人身邊跑過去。


  街道上，每個聽到他喊聲的人，都紛紛朝小鎮南邊涌過去。顯然，那邊應該就是所謂的紫羅蘭廣場。


  恰好，這正是羅蘭一行人的前進方向。


  羅蘭心中好奇：「法師大人，行刑有這麼好看嗎？我看全鎮的人都要跑過去了。」


  米勒法師淡淡笑了下：「在格倫麥王國，只有一種罪犯，會在晚上公開處刑。」


  「什麼罪犯？！」羅蘭又問。


  「非法使用法術，並造成嚴重後果和惡劣公眾影響的野法師。這些法師，會受到生命法庭的裁決，使用火焰清除他們的罪惡。」


  「火焰清除罪惡.……您指的是火刑？」羅蘭頭皮有點發炸。


  「對，就是火刑！」米勒意味深長地看了眼羅蘭，臉上顯出一絲淡笑：「年輕人，你如果在這裡，對著人群，來上一記火焰法術，就會享受和邪惡的哈里醫師一樣的待遇。」


  羅蘭暗吸冷氣，他不想在這事上深入下去，立即轉移話題：「你之前不是說，非法使用法術，歸術法監管會管理的嗎？生命法庭是怎麼回事？」


  「是，是歸術法監管會管理。監管會只負責抓捕罪犯，最終宣判罪名的，卻是生命法庭。」


  「原來如此。」羅蘭點了下頭，心中疑惑卻更多了。


  說話間，一行人走到了一處寬敞的廣場，廣場中已經擠滿了人，而在廣場中央則設置了一個2米多高的檯子，檯子中央豎著一根木樁，木樁上綁著一個滿頭白髮的老者，老者腳下，是一大堆的澆了油的乾柴。


  在平台四周，圍站著4個身穿鋼甲，背披火紅色披風的戰士。在平台後方，則設立了一排高椅，椅子上坐著三個人，兩男一女，旁邊兩個男人穿著黑袍，臉上帶著銀質面具。中間那個女人，身上白綠相間的袍子，手上拿著一個泛著柔和綠光的短杖。


  米勒輕聲介紹道：「中間那人是生命法庭的法官，一般由神殿的神官擔任。那倆個穿黑衣戴面具的，是生命神殿的審判法師。下面穿鎧甲的，是神殿守衛。」


  他話音剛落，台上的法官站起身，舉起手中的短杖，開始宣讀犯人的罪名。


  「哈里，在行醫過程中，擅自使用魅惑術、撫慰術誤導病人產生錯覺，共導致5名病人延誤病情而死。他偷盜石蘭墓地中已經下葬的屍體，前後一共偷盜了7具，用以研究死靈法術，並在自家地下室成功製造出邪惡死靈，引起小鎮巨大恐慌。在此，以生命女神雅緹納的名義，本法官裁定哈里犯下非法行醫、非法使用法術、褻瀆生命三項罪名，將在今夜九點，以火焰凈化他的罪惡！」


  「好啊~燒的好~」


  「燒死這個邪惡醫師！」


  「就快要九點了，趕快燒吧！」


  人群中傳來各式各樣的聲音，有憤慨的，有看熱鬧不嫌事大的，但基本沒有同情這個哈里醫師的。


  女法官拿出懷錶看了下，舉起手中閃耀著綠光的短杖，大聲道：「謹以生命女神雅緹納賦予我的權柄，我宣布……行刑！」


  「呼~~」


  檯子上的4個神殿守衛動起來，將手裡早就點好的火把朝柴堆扔了過去，柴堆上，那個白髮老者眼睛瞪圓，口中發出『嗚嗚』地吼聲，身體瘋狂掙扎著。


  但這一切卻都是徒勞。


  柴堆上被潑了易燃油脂，火勢迅猛極了，不一會兒就將白髮老者吞沒，一種變了調的，極度痛苦的，任何正常人聽了都會心驚膽戰的嚎叫聲從火焰中傳出來。


  「啊~~~~~~啊~~~~~」


  火越燒越旺，嚎叫聲先是凄厲，而後越來越弱，越來越弱，最終消失不見，一股濃濃的烤肉香味開始在廣場上飄蕩。


  羅蘭看著這一幕，只覺額頭涼涼的，手一摸，全是冷汗，他低頭去看薇思，小姑娘緊緊閉著眼睛，小腦袋躲在他懷裡，根本就不敢去看。


  「這世界.……真他娘的野蠻！」


  廣場上的看客都被瀕死之人的嚎叫震懾住了，一個個沉默不語，黑夜中，只剩下台上火焰燃燒的聲音。


  就在一片靜默中，一個刺耳的聲音從廣場角落響起來。


  「你們都是屠夫！雅緹納是邪神！是光靈的劊子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