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7章 老太太不行了
自打這五沙瘟發作,蕭辭便日日在五城所當差,也給這些五城所的兄弟們酸得掉牙了。
別看老何笑話蕭辭戴個娘們用的香包,可心裏還是酸得要命的,他家媳婦才不會給你送飯,也不會給他做什麽香包。
偶爾回家忍不住說上兩句,他那媳婦還道:“人家那是王妃,有的是閑工夫,你啥時候讓老娘當上王妃了,老娘也能給你送飯,給你做香包。”
老何投胎沒投好,這一輩子累死累活的,那也不能坐上王爺的位置,讓自家媳婦當上王妃啊。
所以他再酸蕭辭,也不敢往自家媳婦跟前去說道了。
自打五沙瘟開始後,一連半個月都隻是將局勢控製住,讓沒有染上瘟疫的人不輕易被染上,而染上的那些,依舊治不好。
隔離出來的疫區日日都有屍體抬出去焚化。
染了瘟疫的人被關在裏頭,初始還有希望,希望能有出去的那一日。
可日子久了,瞧見那些屍體被無情的抬去焚化,便是有希望也被磨得沒有了。
剩下的便隻是苟且偷生,能活得一日便是一日。
太醫院的太醫累得大半個月下來,成效卻隻有這麽一丁點,不由得還是有些頹敗的。
宋清歡那些香包送出去後,很是睡了兩日這才緩了過來。
可對於外頭的瘟疫之事卻是關心得多了。
蕭靖童病好了,日日鬧著要出門,被春蘭秋蘭堵得嚴實,那菡萏院裏日日鬧得雞飛狗跳的,宋清歡也懶得理會了。
柔貞公主從宮裏頭遞信出來,說宮裏也有兩個小太監染了瘟疫,怕引起恐慌,被秘密處死焚化了。
宋清歡也不問她這些個消息是從哪兒打聽來的,隨即便又著針線房的做了幾個香包,填上藥材讓人稍進宮裏。
因著也沒什麽話要帶給柔貞的,便直接在信裏寫道:尚且不知其功效如何,全當求個心安吧。
柔貞收到香包,瞧見這麽一句話,簡直是不曉得是該喜還是該憂。
這也太忽悠了。
京都城中瘟疫沒有繼續大範圍擴散,可城外那些流民卻死了四五成了,隻有一兩成免於其罪的,剩下的都是能活一日是一日的。
宋清歡雖是日日沒出府,可也想去疫區看一看,卻踏雪給勸住了,這才讓六劍想法子把那些太醫給疫區寫的病症都搜羅回來細看。
蕭辭不在家,她便也自由許多,有時候看得晚了便也起得晚,總歸錯過了送飯的時辰,也有六劍記得的。
原以為這場瘟疫被控製住,過不得多日便能有良藥治愈,卻沒想這場瘟疫還沒結束,宋家那頭卻出了事兒。
這日天色還沒亮,宋家的人便急趕急的往睿王府來報信。
門房的燈一亮,便跟著一直亮到了一覽居。
踏雪慌慌張張的穿了衣裳起身,便將才入睡的宋清歡喚了起身。
“王妃,侯府那頭傳信來,說老太太要不行了。”
宋清歡本是困得連眼都睜不開了的,聞言頓時靈台一清,猛的坐起身來,那點兒瞌睡頓時散得幹幹淨淨。
“怎麽回事?怎麽突然就不行了?”
踏雪便搖頭:“來人未說,隻讓王妃趕緊回府一趟。”
這是要見最後一麵了。
宋清歡這會子心裏也跟著發慌,宋有渝走的時候,宋老太太還好好的,這番說不行就不行了,莫不是跟瘟疫有關吧。
這般想著,便一溜煙了起了身。
又趕緊吩咐道:“快讓六劍去給王爺通個信,若是他得空便最好,若是不得空……”
宋清歡頓得一頓,又自圓其說:“怕是,祖母也能諒解的吧。”
踏雪也不接話,隻忙轉身讓六劍去報信,
隨即尋了身素淨的衣裳來伺候宋清歡換上,又給她挽了個簡單的發髻,簪了兩支銀簪,這才陪著一道往金魚巷去。
齊北候府大門外燈火通明,隻懸掛在大門上的大紅燈籠還未撤下來。
宋清歡的馬車從夾道一路進了二門,下了馬車便直往宋老太太院子裏奔去。
院子裏靜悄悄的,燈火通明,還是那股子熟悉的檀香味。
宋清歡一跨進院門,便又小丫鬟引著往老太太的內室去。
她還是第一回進宋老太太的內室,隨意一掃,隻覺四處空蕩的厲害,屋裏頭連件像樣的擺設都沒得。
床榻前設著繡著經文的四麵屏風,小雲氏,還有宋清顏都跪在屏風外頭,隻得宋文德卻入了內。
宋文德平素裏也不見得多關心宋老太太,可這會子人要不行了,又覺得萬分不舍來,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跪在榻前直磕頭。
宋老太太已經穿上了壽衣,頭發也抿得一絲不苟的,花灰的發髻上簡簡單單的隻簪了一支翡翠簪,靠在萬字不斷頭的大迎枕上坐著,麵上紅潤,頭腦清晰,儼然是一副回光返照的模樣。
見宋文德哭得沒個男人樣,也不理他,聽見聲兒便側過頭去問孔嬤嬤:“可是清歡來了。”
孔嬤嬤應聲:“正是大姑娘來了。”
宋老太太應得一聲,這才又看得宋文德一眼,嫌棄道:“我還沒死呢,你就哭成這樣,這家主的模樣怎的就不能有兩分。”
說著便又揮揮手:“你去外頭候著,我要見清歡。”
往日裏再覺得這位老母親稀奇古怪得厲害,可到得這會子宋文德也沒有半點埋怨。
應得一聲,便當真退到屏風外頭。
被點了名的宋清歡還有些訝然,她同宋老太太並沒有時常相處,便是往日裏來這兒抄經書也多數見不著她。
眼皮子直跳,心裏揣著不安,宋清歡深吸口氣,這才繞過屏風往宋老太太跟前去。
床榻前的帳子用金鉤掛了起來,一眼就能瞧見宋老太太的模樣。
麵上含笑,雙眸發亮,肉眼所到之處也無疹子可見,便是離得這般近也無異味傳出。
宋清歡雖沒見過真正染了疫病之人是何模樣,可她一眼便能斷定宋老太太不是因為疫病。
這心裏頭的石頭才放下來,可瞬間便又叫宋老太太的一聲“蠢丫頭”給驚得提了起來。
自打宋清歡成了這齊北候府的姑娘,“蠢丫頭”這明兒便再無人喚過,也無人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