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珠釵

  宋有渝也不過這麽一說,完全是小孩子賭氣般的模樣。


  宋清歡也不見氣,總歸她自始自終也沒想過同蕭蔚和離後,便當真在齊北候府當米蟲。


  她咧嘴一笑,將宋有渝的傷包紮好了,又取來銀針在幾處穴位上紮上,風輕雲淡的開口:“你放心,不會拖累你的,日後呀我還得努力爭取養得起你才是。”


  說得這一句,宋清歡眸子一沉便又道:“那蕭蔚不是好貨,我也是鋌而走險才敢如此算計,也是未曾想到他下手如此很辣。”


  聲兒一頓:“說起來,你這條腿,還當真是因我而受累的。”


  “你……”宋有渝原來也不曉得宋清歡這門親事結得這般不容易,初初聽聞她斷然和離之事時,還覺得她蠢笨得不行。


  可此時卻又無端聽出那言語間的不容易,一時間也不曉得說甚個好。


  也是宋家沒落到如今這般田地,否則那蕭蔚想來也不會如此欺人太甚。


  寬慰的話都已經到嗓子眼了,可平日裏不曾說過這些,倒有些難為情,含在嘴裏反複兩回,終是又咽了下去。


  隻佯裝氣惱道:“你知道就好。”


  言罷,便再不說別個,整個人隱隱有幾分頹廢之勢。


  宋清歡自然也覺察到他情緒的不對勁,可方才還好好的,不過片刻功夫又發起瘋來,也不曉得是為的什麽,便隻當這小小少年郎脾氣大了些,翻臉如同翻書一般。


  宋有渝主要的傷便在腿腳上,宋清歡替他包紮好,又檢查了一下其他皮外傷,見無甚大事便又看得一回那大夫開的藥方。


  折騰這許久,宋有渝已經趴在萬字不斷頭的軟枕上,閉著眼眸,呼吸均勻起來。


  宋清歡見他睡著之時的模樣還甚是討喜,纖長的睫毛極是好看,還托腮看得半響,這才親自收拾了東西,輕手輕腳的出了房門。


  門柩關關合合之聲傳來,直到外頭沒了動靜,宋有渝這才睜開眸子。


  眸中無焦距,眼神飄忽,心思也早就不知去了何處。


  出了清風苑,往自個的攬悅閣去,這一路上連個奴仆都少見。


  宋清歡伸手入袖兜中,揣摩著方才歸來之時無端簪入發間的珠釵,問秋蘭:“前去收拾嫁妝的可都回來不曾?”


  秋蘭是個機靈的性子,雖是未曾離宋清歡身邊,可該打聽的事兒都打聽了,此番問起來,她正好也能答上來,便道:“回姑娘,已經回了呢,這會子尋梅姐姐正帶著人在攬悅閣整理入庫呢。”


  宋清歡應得一聲,不由得腳步加快幾分。


  齊北候府人丁單薄,幾個姑娘少爺的院子都是挑了頂好的住著。


  攬悅閣的院子便比尋常閨閣姑娘的院子要大得多了。


  原來未出嫁時,身邊伺候的人沒那麽多,住起來還覺得空曠,如今尋梅同孫嬤嬤二人收攏了嫁妝回來,倒顯得有些擁擠了。


  天上飄的雪花片已經停了,院中鋪砌的青石磚上還有些濕意,宋清歡打眼瞧得一回,眼眸一刻便道:“便將東西都收拾起來,待改日天色好了,再清點。”


  往日裏尋梅總是同踏雪一道處事,今日整個攬悅閣便隻得她一個大丫鬟,就頗覺身上的擔子重,越發不敢鬆懈。

  聞言便道:“姑娘別操心,咱們這麽多人不多時就該收拾好了。”


  又道:“外頭冷著呢,姑娘快回屋裏歇著。”


  宋清歡原本是有話要問她,見她這麽不上道,一時間倒鬧得哭笑不得。


  秋蘭倒是會出意來,但又怕搶了尋梅的風頭,便上前挨著尋梅道:“尋梅姐姐,姑娘方才還問你呢,那邑王府是個吃人的地兒,也不曉得你們有沒吃虧。”


  尋梅慢半拍的反應過來,“哎呀”一聲,連忙將手裏的事都交付給秋蘭,丟下一句:“我去伺候姑娘。”


  屋內的地龍已經燒得旺旺的,宋清歡褪了大衣裳,坐在炕邊,正同孫嬤嬤說話。


  “嬤嬤去吧,劉平是個好孩子,隻管叫他好生養傷,日後有著大好的前途呢。”


  劉平是孫嬤嬤的嫡親孫子,孫子受了傷她這心裏便一直惦記著,直到回了侯府,這才敢拉下臉來同宋清歡告個假,想去照顧照顧幾日。


  宋清歡想也沒想便應予下來,叫孫嬤嬤大喜,連忙跪下去磕頭:“謝姑娘恩典,姑娘大恩大德,老奴一輩子都會記著的。”


  尋梅適時撩簾進屋,見宋清歡示意,忙上前將人扶起,又親自將人送出去。


  再歸來時,麵上便有著掩都掩飾不住的笑意。


  宋清歡理著炕桌上的幾本醫術,也不著急問,還是尋梅自個藏不住了,笑嘻嘻的上前。


  “姑娘也不問問奴婢今兒將事辦得如何了。”


  宋清歡道:“想來是辦得不怎麽樣,沒臉說了,所以藏到現在。”


  “哪能呢。”尋梅急得一跺腳,小臉兒紅撲撲的:“奴婢辦事姑娘有什麽不放心的。”


  又急急道:“姑娘是沒瞧見那姚側妃見著那信伐的時候是什麽個臉色,也是姑娘交代奴婢不能做得太過了,不然奴婢就想大笑三聲了。”


  “那姚側妃還當自個掩飾得好呢,可奴婢還沒出院門呢,她就嚎啕大哭起來了。”


  說著說著尋梅自個便笑了起來,仿佛遇到了什麽好笑得不得了的事兒。


  “也是奴婢學來,不然非得學給姑娘聽聽。”


  宋清歡素手纖纖,將醫術卷起的角子都撫平了,麵上也無太大的波瀾。


  尋梅自個笑得半日,這才覺出不對勁來,含著淚問:“姑娘不笑嗎?”


  “沒什麽好笑的。”宋清歡抬眸看得尋梅一眼:“你笑完了,便將這些事兒都爛在肚子裏,往後再不準說一個字,全當不曉得有這麽一回事。”


  尋梅還沒意會到這是什麽意思,這個人有些發懵,宋清歡斜睨她一眼,便道:“踏雪在養傷,你將這兩瓶藥帶了過去瞧瞧她,有什麽不懂的,亦可問問她……”


  尋梅揣著藥,懵懵懂懂的離開時,都還未想通宋清歡此行到底是為著什麽,既叫她去給姚月嬋送休書,可又不準自個日後再提一個字。


  屋內沒了旁人,宋清歡看著尋梅的背影一歎,這才將袖兜裏的珠釵取出來細瞧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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