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福利院的孩子
站在光線黝暗的天樓上麵往下看,隻見燈火輝煌的大街上,隻有屈指可數的幾輛車子在安靜地行駛。
街道兩邊的人行道上,行人也顯得有些稀少。
一個小時以前,下麵還曾熱鬧過一陣子。因為那時正好是中學下晚自習的時間,兩邊的人行道上,有許多成群結隊的中學生從這棟大樓下經過。
剛才的車輛也明顯比現在要多得多,除了各種小汽車外,還有好幾輛裝滿學生的中巴車快速地駛過。
現在,學生們都已回到了自己的家裏,此時正在看電視、玩手機、洗頭、洗澡、或者正在溫習功課吧?
三年前的我,也跟他們一樣,正在家裏做著這些事情。
可惜,這樣的日子已經一去不複返了!
再過十分鍾,或者二十分鍾,我就會告別這個世界!
雖然有點害怕,但我已經決心要以這種方式,結束自己的生命。
也許我的死訊傳到網上後,會有人說,現在的年輕人真是太脆弱了!
既然連死都不恐懼,為什麽還會害怕生呢?
不過,一定也會有人理解我的心情。
在這個世界上,命運比我更悲慘的人肯定有,但也許我是這個世界上最不幸的孤兒吧?
因為別的孤兒,都隻會當一次孤兒,而我,卻當了兩次孤兒!
想不到過了十五年後,一切又回到了原點,我又成為一個無父無母、也沒有兄弟姐妹的孤兒!
不知華小月現在何處?
她現在過的是怎樣一種生活?
“如果十五年前,我的養父母沒有選擇我,而是那對選擇了華小月的夫婦帶走了我,那麽我今天一定會過著另一種全然不同的人生吧!”
十五年了,我之所以一直記得華小月的名字,並非我們之間存在什麽友誼,而是我經常在感到失意和孤獨時,在心裏偷偷地想這個問題。
現在,站在空無一人、有些陰深可怖的天樓上麵,我不禁又想到了這個問題,想起了華小月。
不過,我真的想象不出她現在的樣子。
因為就連她過去的樣子,我都已經記憶模糊了。
——雖然還記得她這個人,甚至那天一同離開華城兒童福利院的情景都還記得,但對於她的樣子,我卻隻有一個很朦朧的印象了。
我記得那時的她,雖然跟我就讀同一年級,但感覺她要比我高一些,也要成熟、懂事一些。
她長得有點瘦,皮膚有點蒼白,有點愛穿連衣裙。
雖然我已經離開兒童福利院十五年了,平時我也對自己的身世諱莫如深,但是我有時上網時,卻會偷偷搜索一些關於兒童福利院的信息。
我通過網上很多圖片和視頻資料得知,現在的兒童福利院,無論是硬件還是軟件,都要比我們當年好了不知多少倍!
現在的兒童福利院,大多看上去像一個少年宮——至少從建築屋及一些設備設施方麵看起來是這樣的。
甚至有很多兒童福利院已經開始過真正的家庭式生活:
兒童福利院公開招聘一些社會愛心人士,住進兒童福利院分給他們的套房裏(甚至有些是獨門獨院的別墅式房屋)。
每一個愛心人士都充當幾名孩子的“愛心爸爸”或者“愛心媽媽”,他們跟自己負責照顧的幾個孩子一起,生活在分配給他們的套房裏,陪孩子們玩,給孩子們做飯,甚至還充當孩子們的家教老師。
這些“家庭”,除了彼此沒有血緣關係,或者在情感方麵可能不如社會期待的那樣如意,但至少從物質方麵,比如住房條件,家具或者學習用品,甚至吃的穿的等等,都相當不錯,甚至比許多經濟條件不太理想的普通家庭的孩子還要好一些。
有一些兒童福利院,雖然沒有實行這種家庭式的生活,仍是按孩子的年齡、身體、智力等條件,分別安排到不同的大宿舍裏過集體生活,但物質條件同樣不差。
總之,現在兒童福利院的孩子比起我以前在福利院生活時,可說已經發生了很大的變化。我記得我生活過的那個華城福利院,也是一個大院子,四麵都有高牆圍起來,隻有前麵有一個大鐵門與外麵的世界相通。
雖然有大門可以進出,但由於兒童福利院裏的孩子,除了少數是因為親人死亡、失蹤或者沒有親戚願意收養,淪為無依無靠、無家可歸的孤兒,才被送到兒童福利院的外,其他大部分兒童都是大腦麻痹(也稱腦癱)患者,或者器質性損傷、自閉症、先天愚、侏儒等病症者。
總之,都是因為先天有一些難於治愈的病症,所以才被自己的親人遺棄的孩子。
福利院出於安全方麵的考慮,不會讓兒童們輕易走出鐵門一步。
因此兒童福利院雖然大多建於城市中交通比較便利的地方,但由於這些孩子與社會之間,被一道鐵門和四麵高牆長期分隔開來,過著一種幾乎與世隔離的生活,所以就算長大後,也有很多人難於融入正常的社會之中。
隻有為數不多的孩子,到了上學年齡後,因為智力正常,或者通過治療,可以照顧自己了,才會被兒童福利院送進附近的學校去上學。
——福利院的重要職責是收養無依無靠、無家可歸、無生活來源的孤兒,並把他們培養成才。在孤兒成長的不同階段,福利院的工作側重點各有不同。
對7歲以前的學齡前孤兒,福利院的工作側重點是養育。主要任務是管吃、管穿、管住,滿足孤兒生活需要,使其健康成長。
對7歲至16歲的青少年孤兒,福利院工作的側重點是教育。主要任務是解決孤兒生活和接受教育問題,促進其在品德、智力、體質等方麵全麵發展,真正長大成人,成為社會有用之才。
我記得我生活過的那個華城福利院,規模較小,大約隻有四十幾個孩子,其中大多數屬於生活無法自理,需要進行康複治療的孩子,隻有六個孩子符合可以就近上學的條件。
而我和華小月就是這六名幸運兒中的兩個!
我那時名叫華小明。
我們之所以都姓華,並非因為我們真的姓華,而是福利院給我們取的名字。
因為福利院的大半兒童都是棄嬰,其中相當部分屬於來曆不明的孩子,所以他們的名字,就隻能由福利院取名。
因為無名無姓,加之那座城市名叫華城,所以華城福利院就統一給我們取“華”為姓。
從我記事以來,我就一直生活在華城兒童福利院裏。
而華小月卻跟我的情況不太相同:
她其實是有親戚的,但因為父親病故,母親又離家出走,下落不明,雖然有幾個親戚,卻沒有一個親戚願意收養,所以才被公安機關按照政策和規定將她送進我們福利院來的。
華小月進福利院時是幾歲,我不清楚,也沒問過,但估計應是五六歲左右,因為她進福利院時,我正好已經上學了。
我當時在上小學一年級,而她跟我一樣,被福利院送進了我就讀的那所小學校,也讀一年級。
因此我們的歲數應相同,或者相差一歲左右。
因為她來我們福利院生活時間並不長,大約隻有半年左右吧,她和我就在同一天被人領養,離開了福利院,所以我對她的模樣才會記憶不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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