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都堅定地認為,鳳無憂可是芳洲的女皇,是這裏身份最為尊貴的人。
鳳無憂說不過他們,幹脆就由著他們去了。
她不會蠢到要在這裏講什麽自由平等,這裏的大環境和大製度就是封建君主製,有些事情,隻能入鄉隨俗。
“姐姐……”紀卿也迎了上來。
“做得不錯。”鳳無憂一見到他,就先笑開:“這批弩弓,是你趕出來的吧。”
聽到鳳無憂誇他,紀卿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頭,說道:“沒耽誤姐姐的事情就好。”
鳳無憂笑意更足,她沒看錯,紀卿真的天生就是經商的料,這麽緊的時間,這麽麻煩的工序,竟然能調動人馬如期完成。
真不愧是天下行商紀家的血脈。
兩人略微說了幾句,停下的空當,程丹青再次開口:“陛下,前兩日有個人來芳洲,她說是陛下讓她來的。”
她讓來的?
鳳無憂納悶了,她怎麽不記得這件事情。
“什麽人?”鳳無憂問道。
“她不肯說,隻說見到陛下才能開口。不過,她是個女子,還帶著兩個孩子,臣不敢擅自處置,因此將她安置在軍中並派人看守,隻等陛下回來親自過問。”
程丹青處置得非常妥當,鳳無憂點了點頭說道:“去看看。”
一個女子,又帶著兩個孩子。
鳳無憂實在想不出她認識這樣的人,不過帶著孩子在身邊的一般都不是壞人,所以不管怎麽說,她也得去見見。
地方離得不算遠,不過走了半刻鍾左右就到了。
一個小小的帳篷,帳篷前麵守著幾個親兵。
看到鳳無憂,他們立刻立正行禮。
鳳無憂擺擺手,示意他們不必多禮,腳步不停走向帳篷。
程丹青搶先一步給她把簾子掀開。
一進去,鳳無憂就看到裏麵站著一個人。
那些士兵行禮的聲音帳篷裏能聽到,所以裏麵的人知道她來了,站起來迎接她。
鳳無憂打量了這個女子一眼,約摸二十六七歲的樣子,形容有些憔悴,可是無論舉止還是態度都十分端莊,一看就是大戶人家的女兒。
但,她真的不認識。
“你……”鳳無憂正想問問她的身份,這個女子就先一步拜了下來。
“左柳氏見過女皇陛下,臣妾奉丈夫之命前來投奔陛下,還請女皇陛下收留臣妾和小兒。”
左?
一聽到這個字,鳳無憂的眉頭就重重地跳了一下。
左暉死時緊緊看著她的樣子,還有他拚死都要寫下用來提醒她的那半個字時的情形,一瞬間全都跳入了她的腦海。
鳳無憂搶步上前,一把扶住左柳氏,啞聲道:“左夫人莫拜,這一拜,我當不起!”
左暉未婚,眼前的女子自然不可能是他的妻子,那麽,就隻有一個可能,她是左暉唯一的大哥:左昭的妻子。
而左暉在陪著鳳無憂和蕭驚瀾閑聊的時候,鳳無憂也曾聽他說過,他大哥生了兩個兒子,都十分聰慧可愛,提起他這兩個侄子,左暉的笑意是發自心底的。
鳳無憂往床上看了一眼,果然睡著兩個孩子。
大一點約摸八九歲,小一點的不超過三歲。
也不隻是因為旅途勞累,還是因為乍然離開熟悉的地方心頭忐忑,兩人雖然在睡夢中,但顯然睡得都不太安穩,不時發出一兩聲低低的哼聲,手也往空中伸著,似乎在找尋熟悉的人。
左柳氏走到床邊,握住大兒子的手,又在小兒子的身上拍了拍,看著他們都睡安穩了,這才向鳳無憂道:“這是小兒左思和左明。”
鳳無憂點點頭,輕聲道:“左夫人,我們出去說話,別吵醒了孩子。”
左柳氏早在鳳無憂托她起身的時候,已知道自己的丈夫沒有托付錯人,再聽到鳳無憂這話,更是感激。
她點了點頭,和鳳無憂一起出了帳篷。
兩人一直走出十多步,確定不會吵到帳篷裏的孩子,鳳無憂這才停下腳步。
尚未開口,左柳氏已經先一步問道:“女皇陛下,你從東林而來,我二弟也參與了追擊女皇陛下,敢問女皇陛下可有見到他?他可無恙?”
一般的女子叫自己丈夫的弟弟,通常是叫小叔,可是左柳氏卻直接稱呼二弟,可見他們一家當真是兄友弟恭,家人和睦。
鳳無憂聽到左暉心頭便是一陣刺痛。
她沒有直接說,卻是說道:“左夫人,我答應左暉會照應好他的親人,你既來到這裏,就把芳洲當作自己的家,但凡我還在一日,就絕不會讓你受半分委屈。”
左柳氏看著鳳無憂,忽然就彎起一個苦澀的笑,說道:“二弟已經不在了,是麽?”
若非如此,他那樣有擔當的君子,又怎麽會把左家托付給別的人?
鳳無憂心頭也是難受得要命,她低聲道:“我與王爺都欠左二公子一條性命,這件事情,我們永不會忘懷。”
雖然,左暉會跟著卓天寧來追擊他們,有為了東林的原因。
可終究,若不是他和自己扯上了關係,也不會被卓天寧拿來當人質。
更何況,在最後關頭,他不僅帶著滿身的雷爆珠撲向了卓天寧,更是在生命僅存一息的時刻,都不忘了要提醒她小心卓天寧的陷阱。
對左暉,她真的虧欠良多。
“女皇陛下不必介懷,二弟君子之風,他若是選擇救女皇,那必然是因為,他認為那是他最該做的。”
失去親人的是左柳氏,可是這種時候,左柳氏居然還來安慰她。
隻憑這一點,鳳無憂對左柳氏就十分欽佩。
她正了正神色,問道:“左夫人,不知樊陽出了什麽事情?左夫人怎麽會帶著孩子來了這裏?”
聞言,左柳氏神色一凜,道:“這正是我想請女皇陛下為我打聽的。”
當下,她將公公左正宣醒後進宮,左昭聽聞此事後立刻安排人送她走的事情,都和鳳無憂說了。
“女皇陛下,我一介女流,隻知聽從丈夫的安排,上路之後,我就再也沒有聽到公公和丈夫的消息,更不知他們現在如何,這件事情,還請女皇陛下為我費心打聽。”
鳳無憂聽左柳氏說完,心頭已然猜出個七七八八。
一時間,也不知該說些什麽,隻好說道:“你放心,我定然會打探清楚,一有消息,我就來告訴你。”
左柳氏向鳳無憂道了謝,說出來久了,擔心孩子睡不安穩,就先一步回了帳篷。
鳳無憂也沒有留她,隻是吩咐程丹青,把左夫人一家的待遇全麵升級,不管什麽東西,隻管拿最好的來吃來用。
這是她欠左暉的,左家的人,她一定會為他照顧好。
回到帥帳,蕭驚瀾也已經在那裏。
他剛才去看了一下岸邊的軍隊,安排了一下調度事宜,然後就過來找鳳無憂,沒想到鳳無憂居然不在。
此時見她回來,便用疑問的眼神看向她。
鳳無憂輕歎了一口氣,把左夫人的事情說了。
蕭驚瀾看著她,伸手把她攬過來。
不管是有心還是無意,左柳氏的到來定然讓鳳無憂想起左暉的事情,這隻小鳳凰,心裏不好受。
殺伐決斷的時候,堅強到讓人根本不相信她是個女子,可是遇到這樣的事情,她的心又會變成世間最軟最善的。
“本王派人去查。”蕭驚瀾輕輕撫著鳳無憂的背:“隻要左家還有人活著,本王一定會把他們全都接出來。”
這是鳳無憂對左暉的承諾,自然,也就是他對左暉的承諾。
鳳無憂隻是心裏不好受,還沒有到頹廢的程度。
她從蕭驚瀾懷裏抬起臉說道:“我已經讓程丹青去查了。”
“他的消息沒有雲衛快。”蕭驚瀾道:“本王讓雲衛也去。”
鳳無憂沒反對,隻是點了點頭。
“河邊的布防很完善,大軍數量也足夠,這裏的安全沒有問題。你累了這些日子,今夜先好好休整一下,明日再回芳洲。”蕭驚瀾方才出去,就是去確定布防一類的事情。
鳳無憂現在心裏很累,不久前大敗卓天寧的興奮早已被左暉的事情所衝淡。
她也懶得再想太多,就任由蕭驚瀾安排,隻是點頭。
這模樣,當真讓人心疼。
蕭驚瀾親了親她的額頭,領著她到了床邊,把她在床上安置好。
“睡吧。”他輕聲說:“本王陪著你。”
鳳無憂也果然聽話地閉上了眼睛。
這些日子,她真的太累了。
而最最累的,還是心。
這一覺,也不知睡了多久。
直到傳來食物的香氣,她才被肚子咕咕叫的聲音吵醒。
“醒了?”一醒來,就看到蕭驚瀾的笑臉。
“梳洗一下,先吃點東西。”蕭驚瀾把千心千月叫進來,讓她們服侍鳳無憂洗漱。
雖然還在野外,可畢竟是在自己的地盤上,程丹青等人又生怕怠慢了鳳無憂,各樣東西都準備的十分齊備。
鳳無憂雖然不至於在這裏沐浴更衣,可是也能舒舒服服地用熱水擦把臉。
一切弄好之後,食物也端上來了。
鳳無憂這才發現,帳篷裏的小爐子上燉著一種粥,也不知都加了什麽東西,香得要命。
方才把她給弄醒的香氣,就是由這種粥傳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