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二 皓首不相離
作為有錢人家的孩子,盧夢從記事開始,就是在讚譽中長大的。從小時候的「可愛伶俐」,到懂事之後的「漂亮聰明」。就好像她是這世上最好的孩子!
但是等她長大了一些,也更懂事了一些,知道讚譽她的許多人,其實是在討好自己父母。
隨著她的年齡長大,父親的生意的越做越大,家裡錢越來越多。希望通過誇獎她來討好父母的人也越來越多。
後來,她甚至發現一些和自己玩得很好的小朋友,也是被他們父母「教育」著「和自己好好玩」的。從那時起,她模糊領略到了孤獨的滋味。
等她長得更大了一些。在她身邊轉的人更多了一些,特別是男孩子漸漸多了起來。她舉得他們總是刻意在討好自己。
她跟媽媽說了這個變化。媽媽跟她說:「夢夢長大了,越來越漂亮了!」
那個時候她知道了男女之別。也知道漂亮女孩會更受男孩子歡迎一些。也更容易遭到男孩子欺負。但她對他們的行為很反感。
漂亮、有錢,成了她再同齡人中的標籤。女孩們的目光在羨慕和妒忌中變換,男生們看她的眼神也越來越灼熱,欺負她的男孩子也越來越起勁。
那些讓她漸漸開始不喜歡和同齡人玩,覺得他們很幼稚。
而他們說她高傲。
不過沒關係!爸爸說她有驕傲的資本,於是她表現得更加驕傲。漸漸地,那些人慢慢疏遠了她。
她聰明,她努力,而且有好的家境。她以為自己是非常特別的一個,甚至是著眼所見的同齡人中,最特別的一個!
但是在她十四歲的時候,見到了一個比自己更特別的男孩子。
那個叫唐浩澤的男孩子只比自己大兩歲,卻在想盡了辦法撐起一個家。
後來她還發現這個男孩子並不像那些總向自己身邊靠的其他人。他有著超乎年齡的成熟;他比自己聰明;他也比自己勤奮。
沒多久,那個一臉疲憊上門求自己爸爸的男孩幾乎完全獨立地養東風螺,還成功了。他整個人生也有了一個成功的開始。
她還記得,那天她去外婆家,幾個舅媽變著花樣誇自己,表弟表妹幼稚地討好自己。回家的路上,她的心情並不是很陽光。
也正是那天,她在海邊見到了他。就在那口他從自己爸爸那裡求來一年時間的池塘邊上。
那口池塘完全變了樣。邊上有好些用木頭搭的棚子。她其實跟著爸爸去過好些養殖場,但她一開始並不知道那是用來做什麼的。
再次見面時,他只是朝自己點了點頭。就像是和一個認識的普通人打招呼一樣。
然後他就對著的自己爸爸侃侃而談,說著怎麼養東風螺。那種自信,是她在其他同齡人身上從未見過。那天,他甚至再沒有看過自己一眼。從外婆家的眾星捧月,到見到他的冷落。讓她將這個男孩真正記在心裡。
後來,她聽爸爸說他培育出一種新的對蝦。
她還記得爸爸在家裡說:「幸好當時幫了他一把!」
如果不是唐浩澤的提醒,她爸爸的生意很有可能會因為養殖對蝦失敗而陷入困頓。她家就算不傾家蕩產,也會欠下許多債。
而最後的結果,是她爸爸借著那次對蝦爆發病毒病的契機,和新品種對蝦將生意規模擴大好幾倍。
新品種對蝦也是唐浩澤培育出來,而且養殖出一個十幾年都沒人能打破的單產記錄。
在其他同齡人還在浪費自己的青春時,他在短短兩年時間裡從窮困顛倒變成千萬富翁。對此,連她爸爸都讚賞得很。
從那個時候開始,她覺得他是有資格和自己做朋友的。很快,這個想法又變了。她不知道自己有沒有資格被他視作朋友。
她發現,他並不像其他男孩子一樣刻意討好自己。雖然在某年春節前,他送了自己禮物,但他的理由很充分:她有幫他照顧妹妹,那是謝禮!
所以她並不知道,那個男孩在那個時候已經在密謀泡她了。
後來,唐浩澤還送了她一串項鏈,她知道那價格不菲。但他第一次去香江,還想著給自己買禮物,她還是很高興。所以她當做不知道,直接了當地收下了。
但這個叫唐浩澤的男孩第一次真正走進她的心裡,是在那次在校園裡路燈下那一小段路。他輕易地發現她怕黑。而且很體貼地走在路的內側,為她擋住燈光下的黑暗處的恐懼。
還是那天晚上,他在的客廳里開著電視機,默默地為自己的驅散的獨自在家的恐懼。那個晚上,雖然只是她自己在家,但她睡得很安穩。
在那十來天的時間裡,她第一次感受到一個女孩的對一個男孩的依賴!
那一年,發生了她的初戀;
那一年,她第一次知道原來他也會是那麼無賴。
那一年,發生了她的初吻;
那一年,她第一次和男孩子約會。
那一年,她發生的人生第一次太多,甚至沒辦法一一記住,但幾乎都和他有關。
當她十八歲那年,被他訂下了。她成為他的未婚妻,和他產生了能為別人所承認的正式關係。就在同一年,他們虔誠地發生了第一次。
從他去上大學開始,她就開始明白什麼是思念成災。她甚至考慮過放棄幼小時就訂下人生目標,跟隨他在國內上大學。
當媽媽知道她的想法后,並沒有直接阻止。只是跟她說了一番話:「人生很長。思念未嘗不是一種人生的磨練。」
而他從未要求過自己留在身邊,只是承諾說:「我有錢買機票,有空就去陪你!」
她信了!
但在英國送他和爸爸回國那一刻起,對他的思念如同一隻蠶,不斷啃食著她的心。當第一次在國外的機場見到他時,她那被啃咬得千瘡百孔心陡然痛了。
也陡然痊癒了。
那個時候,她總算是完全明白媽媽說「思念對人生也是一種磨練」的意思。只是那樣的磨練,比試煉更讓人痛苦!
在英國,她身邊有過許多優秀的男生。也有許多男生向她表白過。輕浮的、專情的,她都見識過。
她寂寞過,甚至動搖過。
但只要想到他,一切都變成浮雲!她只想他。
每一次的通話,都是對心靈的修補。每一次見面,都像是三生三世的守候。每一次分離,都如同永別前的難捨。
當聽說他出了車禍,她幾乎失去了呼吸的勇氣。
她擔心他會放棄!
她相信自己在他心中如同珍寶。就如他在自己心中一般!所以,她空白腦子飛回國,只是希望他能聽到自己的聲音,不要放棄!
當看到他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時,她心跳都失去了。但似乎也輕鬆了許多。
他還活著!
當他睜開眼,跟自己說的第一句話:「我的腳還在,還能陪你一起走。」
那時,她才知道原來自己也會像之前極看不起的女人那樣,哭得涕淚橫流。
聽著他「別哭啊!我沒事的。真的,很快就能陪你跑跑跳跳。」的安慰,她卻只想將心中的恐懼都哭出來!
那一刻起,她再不願和他分離。但是現實讓他們最終還是不得不暫時分別。
當她拿下畢業答辯之後,最想做的事就是投進他的懷抱。抱緊他,再不要承受萬里之遙的思念之苦。
在那個時候,他已經比她的父親更富有了。
當年她訂婚時,一些親戚說他配不上自己。其實她一直都知道,自己只勉強配得上他。
所以她努力想讓自己對他有幫助,讓他離不開自己。哪怕只是做一個小女人,當他的助理,她也心甘情願。
當他跟她說「黃金期貨大有可為。你要幫我賺錢」時,她瞬間有股流淚的衝動。原來他一直都沒有忘記自己、相信自己。
他說的話,她都願意相信。
她確實賺了很多錢,比他自己賺的要多得多。但最讓她高興的不是自己賺了多好錢,而是沒有辜負他的信任,而且那些錢對他事業有很大的幫助。
回到國內,在他身邊,她感受到了以往一直期待的幸福。她對媽媽說那句話有了更深的體會。
思念對人確實是一種磨練!是對人內心的磨練。是對她和他的共同磨練。
後來,他給了她期待的情意,給了她期待的婚姻,還有她所期待的生活。
他們彼此將對方當做自己另一半的靈魂!
她甚至產生了一種:希望能一直這樣的奢望。
就在這時,一個唐突的第三者加入了他們的生活。一個從一開始就被他們共同期待的第三者。
這個第三者還給了他們另外一個驚喜:第三者和第四者一起來了。
懷孕的女人總是多思的。
她雖然沒有表現出來,但也擔心男人會在外面鬼混。特別是在懷孕初期和後期。她也會擔心他會忍不住在外面找女人。
她的男人太優秀,就像是野外唯一一盞千瓦白熾燈,會讓名字叫女人的飛蛾不顧生死撲過來。
但他每天工作之外的所有時間幾乎都在自己身邊,每天隔著她的肚皮和孩子說話。那種安心,名字叫幸福。
兩個孩子的到來,讓她看到了他的另一面。他變成一個更好的丈夫,也蛻變成一個好父親。
在孩子還只會直著眼睛看人時,他就一手抱著一個教他們喊「爸爸媽媽」。那有時候,他專註和虔誠的神態,讓她懷疑聽孩子喊「爸爸」就是他一生最大的願景。
她和他,是新晉爸爸和媽媽。他們對怎麼養孩子一竅不通。
從確定她懷孕的那一刻起,他的書房時不時會多出一本新的育兒書籍。
孩子出生后,他幾乎知道孩子每一聲哭聲代表的含義。
都說養孩子苦,特別是在嬰兒階段會很辛苦。而他們同時養育兩個,所以他們請了保姆。但她依然經常會半夜察覺他悄悄起身,只是因為聽到孩子哭了。
她跟出去,肯定會看到他一手抱著一個孩子「哦哦,不哭,不哭。爸爸在這裡!」地哄著孩子。就算保姆就在一邊,他也會親手幫孩子換尿布或者餵奶。
那場景溫馨得讓她想流淚!
每個那樣的晚上,她都會他發覺之前回到床上裝著繼續睡。因為,那是他所希望的。
養育兩個孩子,她只感受過酸甜,沒有苦辣。
據說很多女人都會因為孩子第一聲叫人是喊『爸爸』而心酸。但她絲毫沒有那樣的感覺。因為那是他應得的!
那時她甚至在想,如果孩子第一聲不是喊他。她會打孩子。
她捨不得委屈他!
夢想基金的出現,讓她和他成為兩個完全獨立的個體。但別人漸漸將她的稱呼改成「盧女士」時,她更像聽到的稱呼是「唐太太」。
「唐太太」,可以讓她更能感受和他的密不可分。
當他們第三個孩子出現后,某天夜裡,他突然對她說:「以後家裡交給我吧!你的事業不是我那些的附庸。」
他一直不知道,能成為纏繞在他身上向上,是她最大的快樂。
她最終沒能改變他提前退休的決定。
在他宣布退休的前夕,他做了一件,讓她想笑卻又能將她心臟融成一灘水的感性事兒。
她從來不知道他原來是那麼浪漫的人。
那天,他拉著她去染髮。
當兩人頂著花白的頭髮來到海邊,手拉著手坐在還帶著潮意的沙灘上等待日出。
看著還黑沉沉的天邊,他突然笑著說:「還記得嗎?我們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約會?」
「嗯,東港島。你還哄我買了一件很暴露的泳衣!」她笑著,那情景似乎就在昨日。
他笑,說:「可是真的很美!」
他似乎在回憶著:「其實那天我就很想和你一起看日出!可惜時間不允許。」
「是更想著壞事吧!」回憶起來,當年種種好像都是甜蜜。「我還記得,你捉住機會摟摟抱抱。那個時候,我才知道你原來也可以那麼無賴的。」
「我要真是無賴。你那天晚上肯定回不了家的。」他將手摟住她的腰,比當年的少女要豐腴一些。「只是不敢嚇壞你!」
「其實那時你已經嚇到我了。只是過後又覺得你沒那麼壞!」
他手上移,將她的腦袋靠到自己肩膀上,說:「其實我是不敢表現得太壞!但又忍不住對你壞。」他好像是感嘆說。「當時啊,我就想著如果我們能那樣一直高高興興,一直到老,那該多好!還想著有一天一定要讓你心甘情願一起留下來看日出。」
她吃吃笑,說:「都說男人不壞女人不愛。但要是太壞了,可就不喜歡了。」女人喜歡的是男人對自己痞痞的壞,不能過度的壞,也不能是對別的女人壞。
那樣的壞,最容易滲入女人的心。
他當初肯定就是那樣偷偷走進她的心的。之後就再不肯離去。
她抬起頭,笑著:「我們後來不是在東港島的過夜了。不過好像也是沒看到日出。」
「嗯,我記得是因為晚上太累了!」
她掐了一下他的腰:「那個時候你就像一頭蠻牛。」說著又將腦袋靠著。
「現在也是啊!」
她又掐了一下。
他捉住的她的手,繼續笑著說:「不過就算是看了日出。也是不滿足的。我最希望的是,當我們頭髮白了,依然能向現在這樣相互依偎著等待日出。」
她突然噴笑,抬頭說:「這就是你拉我去染頭髮的原因?」想起小兒子見到自己和他的白頭髮那吃驚的樣子。「差點嚇到遠遠了。」
「他不是也很喜歡嗎?還想著也去染呢。」他呵呵笑。「你看,我們現在頭髮都白了,以後就會像其它老爺爺太太一樣相互扶持著走過剩下的日子。」
她好久沒說話,最後輕嘆,伸手摟住他的腰,緊緊的:「傻!」腦袋在他肩膀上蹭蹭。「傻男人!」
他們不一直都是他說的那樣嗎?而且以後他們肯定也會這樣下去。
就再他們述說著共同的回憶,海平面出現一抹紅光。
「太陽要出來了!」他突然有些失望。「可惜,今天好像有霧。」天邊有霧靄,才會有那樣的一大片光。
「那也很美!」
她卻不覺得那有什麼值得遺憾的。最重要的是他們一起看日出。
而且那真的很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