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恕我不能苟同
冷風驟起，玄色錦袍的衣擺獵獵飛舞，他踩著落日的餘暉，向蘇清卿走去。
蘇清卿看得失神，而沈君策已經來到她跟前，一手攬住她的腰肢，隨即睥睨著那群膽戰心驚的‘假’乞丐。
他站在她身邊，仿佛在告訴所有人，沒有誰可以欺負他的人！
蘇清卿一臉呆呆的表情，一旁的段太醫不自禁的揚了揚唇角，又得意起來。
因為，沈君策身後，跟著一群拿長槍的人，他們用長槍把那群人往後逼退，無法再靠近蘇清卿。
有沈君策在，危機就解除了。
段太醫心情又好了，他對蘇清卿說：“行了，還去不去吃飯了？”
蘇清卿出了一口氣，笑了笑：“當然，師父難得請客……”
“我來請，”沈君策突然插話，望向段太醫：“太醫對王妃多加照顧，本王心中感激，請太醫賞光。”
盡管他仍然一副天下我最大的拽樣，可蘇清卿卻驚訝地看著他。
因為她很清楚，沈君策能用這麽多敬詞，這才叫給足了段太醫麵子！
不……
她忽然反應過來，這麵子，實際上是給她的……
望著沈君策的眉眼，似乎與多年前的虎威將軍梁行一有幾分相像之處，這不禁勾起了段太醫對故人的回憶，一時心中感慨萬千，便點頭道。
“好！”
禦王府的人在兩側開路，打開一條暢通無阻的通道。
沈君策摟著蘇清卿，打頭在前，讓段太醫隨後。
沈君策的表情，像是隨時在防禦前麵有什麽不可預知的危險。
看到沈君策出現，街麵上圍觀的路人，原本鬧哄哄的，現在都在竊竊私語，一時間安靜了不少。
忽然間，身後爆發出一聲痛哭，是一個婦人哭得可憐。
“王妃娘娘！我說實話……”
那一聲一聲的抽泣，牽動了蘇清卿的心，令她不得不停下腳步，回頭望去。
那是一個年過半百的婦人，抱著一個八九歲的小女孩，跪在了地上。
小女孩的臉通紅，醒不過來。
而婦人每一聲的哭泣，都充滿著絕望。
“我們是從河陽府逃出來的……”
“張婆婆！”
其他人都急了，可誰都無法把這位張婆婆從地上拉起來。
“我們原本家境優渥，可全家都染了重病，我夫君、兒子兒媳全都死了……隻剩下我和我孫女……孫女也病了，我們實在無路可走，逃到東都來看病……”
“隻聽說王妃娘娘醫術高超，我老太婆活不活的已經無所謂了，求求王妃娘娘，救一救我可憐的孫女吧……”
張婆婆把頭重重地磕在地上，哭得起不來。
聽到張婆婆這般說起自家事，其他乞丐也都紅了眼圈，那人高馬大的壯漢也流了眼淚，似乎也想起了許多傷心事。
這群人原本叫囂著，惱怒著，而如今又可憐巴巴地跪在這裏……
畢竟是個上了歲數的老婦，全家病死，隻剩下孫女一根獨苗，東躲西藏來到東都，這一路的艱辛可想而知！
河陽府離東都並不近，現在是有小部分的瘟疫爆發，官員把疫情上達天聽，也隻有皇上和朝臣們知道些情況，當時就做出封鎖城門的決定。
在古代，車馬交通並不便利，從河陽府騎馬來東都，也得需要大半個月。
而且，瘟疫是很可怕的。
一旦有哪個地方爆發瘟疫，根本沒辦法治療，隻能封鎖城門，讓他們在城中自生自滅，瘟疫才不會傳到其他城池。
犧牲小部分，保全大部分，這就是古代治療瘟疫的法子。
然而，對於河陽府的情況、皇上和朝廷所做的決定，東都的百姓們一無所知，隻覺得眼前的婦人可憐，這些逃難過來的人很可憐。
圍觀的路人也認為，這些逃難的人之前對蘇清卿叫囂，也是因為被逼上絕路，值得被原諒。
“王妃娘娘，救救他們吧，真的好可憐……”
人群中有一個人開口，便帶起了一片。
眾人七嘴八舌，匯成了一種聲音：求蘇清卿出手相助。
群眾的呼聲很高，大家的眼睛都盯在蘇清卿身上，似乎她不救，就成了殺死這群人的凶手！
河陽府的人說，傳聞蘇清卿能救，就把她當做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而圍觀的東都百姓聽河陽府的人這樣說，便以為蘇清卿肯定能救。
如果不救，那就是蘇清卿鐵石心腸，冷血無情！
沒有人考慮，蘇清卿還一無所知，她能不能救、願不願意救，沒有任何人為她想過！
蘇清卿掃過那些圍觀百姓，他們滿口熱心，實則，用現代的話來說，就叫做道德綁架！
她厭惡這種行徑，可是……
視線落在滿臉流淚的張婆婆身上，她眼中的無助和絕望，像是一根又一根細針，紮在她的心頭，令她難過和心疼。
她深吸一口氣，回頭輕聲問：“王爺，這附近能不能找到一個臨時的地方，安置這些人？”
“蘇清卿，你要幹什麽！”
段太醫隱約有些激動，知道沈君策在跟前，也失控地抓住了蘇清卿的手腕，壓低聲音斥道。
“我不相信你看不出來他們染了病並不尋常，而朝廷最近在暗中抓捕河陽府的逃難人！”
“我知道……”
蘇清卿一臉平靜，這讓段太醫更加抓狂。
“你知道個屁！瘟疫會死人，你救不了他們，你也會死！”
“我知道……”
“他們前腳罵你，後腳又來求，他們不安好心，隻想自己獨活，根本不在乎你是死是活！”
“我都知道……”
沈君策望向蘇清卿，他從未見過這個女子，如此刻般平靜。
她臉上決絕又恬靜的表情，如同一個明知危機四伏卻慷慨赴死的戰士！
正如同那一次一次，與他在戰場上出生入死的南月、無塵、和那許許多多的兵將們一樣……
明明隻是個不諳世事的少女，怎會有如此沉靜的心性？
蘇清卿拍了拍段太醫的手背，像是在安撫他暴躁的情緒，輕輕一笑。
“師父，你說學醫隻是為了救好人，恕我不能苟同。”
跟蘇清卿發火，像是一拳砸在棉花上，讓段太醫無力地看著她。
而蘇清卿此刻的平靜，讓段太醫再發不起火來。
“在我看來，行醫濟世，醫人身，更是醫人心！”
隨即，蘇清卿轉頭，跟沈君策再確認一遍，是否有地方。
沈君策沒有反對她，抬著下巴朝前望去：“南月，征用前麵的客棧。”
蘇清卿與他相視，緩緩笑了起來。
她從沒有看錯，盡管她和沈君策不是什麽靈魂伴侶，可唯有沈君策隨時隨刻都在支持著她每一個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