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三朝回門(下)
段沉香揮手示意她們都起身,空氣中飄散著一陣陣香氣各異的脂粉味,真真是白白糟蹋了那些清雅的蘭花香氣,都被這些脂粉味弄得烏煙瘴氣的。不禁皺了皺眉頭,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了幾口醇香的龍井。
見段向天半響不說話,段沉香側頭看去——段向天正拉長了脖子,眼睛時不時往外麵張望,像是在等什麽人。
“丞相大人,丞相大人?”段沉香小聲地喚了幾句,但是段向天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一時竟像完全沒聽到似的。她隻好抬高了聲音喚道:“丞相大人。”
“哦,哦,燼王妃有何吩咐?”段向天這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隻不過說話的語氣仍是有些心不在焉。
“我哪敢吩咐丞相大人啊。隻不過是見丞相大人一直往外麵張望,莫不是今日還有別的客人過府?”段沉香輕輕地擱下茶杯了,看著段向天淡淡地問道。
“一直忘記跟王妃說了,其實在十天前,你娘親就已經啟程回京了。要不是因為路上偶感風寒耽擱了行程,恐怕在你出嫁之日便可以趕回來的。耽擱了這麽幾天,說是今兒個清早便可以到了,不知怎地,現在還沒到。我是擔心你娘親在路上又出了什麽事。”段向天對段沉香的稱呼極為不滿,雖然他素來不喜歡這個女兒,但是他再怎麽說也是她爹,她這樣子一口一個“丞相大人”,像什麽話?
段向天心裏的不滿,也隻能擺在心底了,畢竟段沉香如今已經是皇家的媳婦了,不是他能開罪得起的。原想段沉香嫁去燼王府受了這麽多委屈,想必會整日以淚洗臉哭鬧不止,可誰想,他這個女兒就是與尋常人不同,硬是把這些委屈都咽了下去,像是什麽都沒發生過似的。
“我娘親就快到了?!”段沉香不可思議地反問了一句。
“是呀,王妃。你瞧瞧我們家老爺對你多好,你還沒開口,就為你做了這麽多事。”一旁站著的大夫人,一改平時囂張的氣焰,但是終究耐不住性子,便插嘴說了幾句。
“丞相大人一向都很照顧沉香,這一點我這十年都深有體會,我年紀尚輕,還不到記不住事的年歲,不需要勞煩大夫人刻意提醒我了。”段沉香心裏一陣冷笑,段向天這些年來,對她確實夠好的,至少沒讓她在小院裏餓死凍死。就衝著這一點,她就該“感恩戴德”了。
段向天瞪了大夫人一眼,似是在責怪大夫人太多嘴了。
段沉香現在是一句話都不想說了,大夫人說話從來都是這麽地倒人胃口,她真不明白,這世界上為什麽還會有如此卑鄙無恥的人存在。
花廳裏的所有人都沉默不語,或站著、或坐著,尷尬的氣氛漸漸濃烈起來,連眾人的呼吸聲都顯得格外明顯。這時,一個小廝從花廳外麵走了進來,走到段向天身邊小聲說了幾句。
段向天聽完便揮手讓小廝退下了,糾結在一塊的眉頭也展開了,神情顯然比剛剛輕鬆了不少。
“是我娘親到了嗎?”一向沉穩的段沉香,此時也按捺不住了,站起身看著段向天問道。剛剛聽段向天說娘親染了風寒,她心裏就著急的很,恨不得馬上能見到娘親,親眼看看娘親是否安好。
“是啊,剛剛來人通報說是已經進了城門了,恐怕這會兒已經快到府門口了。”段向天點頭微笑著回道。
段沉香腳步輕移,直接穿過花廳眾人,往花廳外走去。她現在要去府門口接娘親,其他人她管不著,她也不想用王妃的身份去壓她們,去與不去都是她們自己的自由。她跟娘親已經將近十年未見了,心裏說不激動是假的,她感覺自己的心都快要蹦出來了,一心想著趕快跟娘親見麵,腳下走路的速度便越走越快。
“小姐,您慢點啊。”碧蓮、碧荷險些就追不上段沉香了,她們隻好一路小跑,方能追上段沉香。
段沉香現在哪裏聽得進去,現在心裏隻想著趕緊見到娘親,看見近在咫尺的府門,她恨不得自己能長出一對翅膀來,瞬間飛過去。
急匆匆地跨過了府門處高高的門檻,快步走出了大門外,眼睛迅速地向四周掃視了一圈,看來還沒有到。段沉香站在石獅子旁,喘氣如牛,現在方知剛才確實是走得太急了。碧蓮、碧荷小跑著才府門出來了,走到段沉香的身邊之後,便彎著腰也喘起粗氣來。才剛剛緩過氣來,碧蓮、碧荷便張羅著給段沉香擦擦汗,整理一下妝容和衣服。
這附近住的都是一些達官貴人,尋常百姓平時也不敢多來這一片區,就怕一個不小心得罪了哪位貴人。一陣馬車的嗒嗒聲從街角的方向傳來,段沉香的心跳得越來越快,是了,應該就是娘親的馬車到了。
她眼睛直直地盯著緩緩駛來的馬車,等馬車在她麵前停下,她才快步走了過去,站在馬車下邊,等著馬車裏的人掀簾而出。
“咳咳……咳咳……”等了一會兒,馬車上的人還是沒有下來,反而傳出了陣陣沉重的咳嗽聲,段沉香清晰的感覺到她的心驀地一疼。
馬車簾子終於掀了起來,段沉香的娘親由丫鬟攙扶著下了馬車,段沉香也伸手虛扶了一把,怕她虛弱的娘親摔著。
“娘……”,雖然她的娘親如今已然不似當年那般風華正茂,但是她一眼就認得出來,這就是她的娘親。
段沉香不斷地看著她的娘親,眼睛一刻都舍不得離開。她娘親也許是禮佛多年的緣故,穿的衣服非常素淨,發髻隻是鬆鬆的綰著,髻上沒有任何釵環。整個人感覺清清淡淡的,對什麽都不感興趣一般,連沉香剛剛開口喚她,她都隻是淡淡地點了點頭。
這個場景跟段沉香想象中母女相見的場景相差甚遠,但是段沉香心裏卻一點都不感覺失望,能見到娘親,這已經是讓她非常欣喜的事了,其他的都變得無關緊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