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031 心理干預

  10月21日周六，傅子衿正在青青子衿看書，意外接到了秦何的電話，秦何在電話里告知，15年前那起案件的委託人現在已經到了長京市，還帶來了當年的受害人之一，那個遭到強|暴后倖存下來的小女孩兒。


  傅子衿有些意外，問：「不是說下個月初再讓她過來么？這來來回回的特意跑一趟，多麻煩。」


  秦何道：「委託人說無論如何想儘早讓受害人和您見一面，我攔不住，她們已經到了。」


  既然人已經到了，傅子衿無法推辭，道：「我在青青子衿，你帶她們過來吧。」


  這個案子的委託人名叫付春冉，今年已經45歲，15年前案發之後，她的丈夫焦宏偉被定罪執行了死刑，留下她和當時年僅7歲的兒子相依為命。付春冉堅信丈夫是無辜的，15年如一日的到處走訪，想盡一切辦法替丈夫洗清冤屈。


  當年那個案子的死者有4人，傷者1人。其中一個死者是付春冉的母親，而倖存下來的小女孩兒則是付春冉的外甥女韓穎，當年只有8歲。


  如今，韓穎長大成人，已經23歲的她長相清秀可人，而且很懂禮貌。


  聽說傅子衿和秦何是大姨請來調查當年案子的律師，她沒有表現出任何負面情緒，而是大方地跟隨大姨來見了傅子衿。


  秦何作為介紹人，自然是陪著付春冉和韓穎一起過來，而時輕音現在作為傅子衿的助理，也被傅子衿叫來旁聽。


  秦何之前與時輕音有過幾次接觸，只是現在聽傅子衿介紹，時輕音成了她的助理，讓秦何十分意外。


  「傅老師，我給你們準備了咖啡和飲料。」


  傅子衿點頭示意她坐到自己旁邊。


  秦何：「……」


  她現在有點兒凌亂，前兩天傅子衿說，讓她以後不要再稱呼「傅老師」，如今聽到時輕音這麼叫，再看見傅子衿眼中藏都藏不住的溫柔，聰明的秦何一下子心中有了數，緊接著就是覺得自己被閃瞎了。


  閑話不多說，傅子衿簡短的與付春冉做了自我介紹，然後就把注意力放在了當年的受害人韓穎身上。


  付春冉今天帶著韓穎過來，自然就是為了讓傅子衿從韓穎這裡了解一些大致的情況，身為當年的受害人之一，韓穎才是今天這次會面的主角。


  「事實上，我媽媽這十幾年來一直非常不願意我跟大姨接觸，她說大姨總要替罪犯脫罪，不想給外婆和我報仇。」韓穎坐在傅子衿對面，淡淡地陳述著，「最開始我也很難接受大姨，但隨著年齡的增長，我反而越來越沒有小時候那麼排斥了。」


  傅子衿挑挑眉，問道：「可以說說原因么？已經淡忘了小時候受到的傷害？」


  韓穎搖搖頭，表情有些悲憤：「不，其實越長大越刻骨銘心吧。」


  「那可以說說你不再排斥的原因么？」


  韓穎稍稍平復了下，說道：「大姨並非不想替外婆和我報仇，她只是相信姨父的為人並且認為真兇另有其人而已，所以大姨所做的事也是在設法為外婆和我報仇。」


  傅子衿點頭表示理解，很多道理在一個孩子長大以後都會明白，何況她是一個經歷很複雜的孩子。


  「說起來，案發當時你只有8歲，在法庭上卻十分確定你的姨父就是兇手。能說說你這麼確定的原因么？」


  韓穎凝眉思索了下，片刻后搖頭，道：「其實我當時並不能確定。」


  傅子衿和秦何對視一眼，這個回答也不知是意料之中還是意料之外。


  「可你在法庭上卻堅決的指認你的姨父有罪……」


  「當時……開庭之前，他們……警察，以及檢察官，所有人都告訴我姨父是兇手。我其實跟他們說了，說我真的不確定，可是他們告訴我不要害怕，讓在法庭上就指認姨父是兇手……所以……」


  看著韓穎苦惱的樣子，傅子衿突然問：「那麼現在呢？在你已經長大成人，那件事越來越刻骨銘心的今天，你可以肯定兇手是誰么？」


  韓穎依然搖了搖頭，苦笑道：「不如說，越長大越不能確定吧……我更加無法確定那個兇手是不是姨父了……」


  看著她這樣，傅子衿也就明白為何她不再排斥她大姨，因為她越來越覺得，真兇可能根本就不是她的姨父。


  「韓穎。」傅子衿突然沉了嗓音，以一種類似命令的口吻叫出了對面那個女子的名字。


  韓穎稍稍詫異地抬起頭，眼神卻直直撞進了一雙泛著碧藍色波紋的眼眸中。


  傅子衿纖長的手指捏著咖啡杯里的湯匙，輕輕敲打著手邊的杯子。


  「15年前，當你第一次見到警察時，你說了什麼。」


  韓穎怔了一下，隨即道：「我很疼。」


  「警察當時對你說什麼？」


  「他們說已經找到兇手作案的證據了，讓我聽話。」


  傅子衿手上的湯匙繼續敲著杯子邊緣，語速稍稍加快：「那你說了什麼？他們又說了什麼？」


  「我說我沒看清兇手，只聽到了聲音。然後警察就說，兇手是我姨父，我一定是聽到了姨父的聲音。可我……可我其實根本不確定……」


  傅子衿眯了眯眼睛，抬起左手在韓穎眼前畫了個圈，隨即便看到韓穎稍稍垂了垂眼睛。


  「15年前當你站上法庭的時候，你說了什麼？」


  「姨父是兇手……是他……殺了外婆，又□□了我……」韓穎的眼神有些獃滯，機械性的回答著傅子衿的話。


  「那麼，是你自己想要這麼說的么？」


  「……」韓穎停頓一下，道：「不是，我並不確定誰是兇手……我只是聽到了一個聲音而已……」


  「那開庭前都有什麼人見過你？」


  「警察、檢察官、還有……一個為我治療的……心理醫生……」


  傅子衿狹長的雙眼危險的眯了起來，她停止湯匙敲打杯子的動作，抬起左手在韓穎耳邊輕輕打了個響指。


  韓穎無神的眼睛終於恢復焦距，她有些詫異的眨眨眼，似乎不太明白剛剛都發生了什麼。


  一旁的付春冉焦急的問：「傅律師，您看這……小穎的話不能作為證據推翻這個案子之前的審判么？」


  傅子衿搖搖頭，道：「這案子已經定了15年了，是非常難翻的鐵案。單單憑韓穎一個人的話，不足以作為翻案的證據。」


  付春冉失望的垂了垂眼睛，道：「那……那怎麼辦？」


  傅子衿安撫性的對她笑笑，道：「你也不用太擔心，我既然接了這個案子，不管多難都會想辦法的。這個案子還有很多事情要查，不能操之過急。今天的談話給了我一些靈感，之後我會先根據今天的談話去查一些事，等到有了結果，我還會請小何通知你們，到時候我們再見面。」


  這次的溝通時間很短，但對傅子衿來說卻可以說有很大的收穫，秦何帶著付春冉和韓穎離開之後，青青子衿里就剩下傅子衿和時輕音兩個人。


  時輕音問：「傅老師……你剛剛，催眠了韓穎？」


  傅子衿笑著點點頭，道：「是，我發現這個方法比較快速且有效。」


  時輕音有些疑惑，問：「這種不科學的方法，真的管用？」


  傅子衿笑道：「輕音你研究犯罪心理，卻覺得催眠不管用么？」


  時輕音搖搖頭，道：「不，只不過之前沒見過而已。」


  傅子衿沒有做過多的解釋，只是說：「我會讓小何詢問付春冉，必須找到當年給韓穎做心理治療的那個醫生。」


  時輕音問：「怎麼？那個心理醫生有什麼問題？」


  「雖然不知道他當年具體都做過什麼，也不知道為什麼那麼做，但我可以肯定的是，韓穎曾經被他催眠過。」


  「什……那她當年在法庭上作證的時候……」


  傅子衿沉聲道：「對，應該有很大一部分受到催眠的影響。不過我現在還有很多事不能確定，比如當初催眠的目的是什麼，到底進行了什麼層次的催眠，催眠進行了多久，這些問題都還無從考究。只能先和那個心理醫生接觸一下看看，要先確定他的立場才好展開行動。」


  時輕音看著傅子衿一臉嚴肅的分析著，不禁感嘆著：「真沒想到催眠這種事情，真的會在案子里出現！」


  傅子衿道：「人是擁有很複雜精神層次的生物，這也是我們研究犯罪心理學的原因，它會讓我們從紛亂的局勢里找到突破口。」


  「那這個案子，我們就要依靠催眠術了？」


  傅子衿笑道：「倒也不全是，我們要想翻案，總要告訴法官，為什麼這個最關鍵的人證會推翻自己的證詞呢？時隔15年之久，如今證人站出來說自己搞錯了，那麼站在法官的立場上，他還會怕這次是不是受了什麼人的慫恿呢。所以，我們得把15年前發生的事，每一個細節都挖出來，一點也不能漏下！」


  時輕音想了想，問：「那你準備怎麼辦？如果那個心理醫生真的干預了韓穎的潛意識的話。」


  傅子衿沉思了一下，最後沉吟著說：「催眠術是運用暗示等手段讓受術者進入催眠狀態並且進行心理干預的方法。而且，催眠的深度因個體的不同而有極大的差異，我剛剛只是淺層次的對韓穎進行了催眠，所以也沒有看出當初那個心理醫生到底對她的心理產生了怎樣的干涉……不過如果他真的進行了干預，那我們首先要做的也是先確定他的催眠干涉已經停止。」


  「說起來，我還是頭一次聽說你會用催眠術。」


  傅子衿笑笑，道：「我雖然研究犯罪心理學，但並不是熟悉臨床心理學的心理醫生，更不是催眠師，所以平時要用到的地方也不多吧。不過……我倒是認識一個很厲害的人，或許關鍵時刻這個案子還是要靠她大顯神通。」


  時輕音有些詫異，問：「你身邊還有這樣的人？」


  「嗯，阿璃是刑警學院犯罪心理學的碩士。我的這些皮毛都是跟她學的。」


  頓時，北宮璃落原本不靠譜的形象，在時輕音心裡高大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