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028 她的謊言
張鳳再次認罪了，認的非常乾脆。她一口認下殺害高正峰和李成兩個人的罪行，態度誠懇堅決。
換成一般刑警，聽到張鳳這麼說，估計就要歡呼雀躍的覺得案子破了。
但可惜，傅子衿不是一般的人，她根本不會輕易相信張鳳的話。
傅子衿身體往後靠在椅背上，雙眼微闔看著張鳳，道：「哦？是么？」
張鳳聽出她語氣中明顯的不信任，心裡無奈又急躁，問：「你這個人真奇怪，我自己都親口承認了，你為什麼偏偏不相信？」
傅子衿道：「空口無憑，我當然不信。」
張鳳皺眉看著眼前這茶發碧眼的女人，這個人太精明了，她對案子相關人員的每一句話都會本能的去懷疑，直到掌握足以說服她相信的證據。
張鳳垂下眼睛，嘆息道：「我自己都承認了，如果我不是兇手，為什麼要主動認罪？」
傅子衿不為所動，道：「你沒有任何足以支持你說法的證據。你說你是兇手，那我問你，李成和高正峰是中了什麼毒？你把毒下在了什麼地方？劑量又是多少？毒|葯是從哪裡得到的？你又是在哪裡把毒|葯加工成了需要的劑量？」
張鳳一時間啞口無言，她剛才情急之下直接把罪名認了下來，這些細節卻根本沒時間思考。
她回答不上來，因為她根本不知道，她只能沉默以對，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傅子衿看著她，碧藍色的眼睛直視著她，不給她絲毫逃避的機會:「你確實有殺人的動機，但是卻不具備殺人的條件。兇手擁有極強的醫學知識，性子沉著穩重，城府很深，最關鍵的一點，他擁有作案的條件。檢驗科的結果已經出來了，這種毒一定是經過加工處理的自製毒|葯，市面上肯定買不到。張女士，如果你是兇手，你能告訴我，你是在什麼地方製作了這種毒|葯么？」
張鳳的眼神閃爍，在聽到傅子衿的分析之後，臉上的表情一瞬間閃過許多情緒，彷徨、無措、內疚、緊張，太多情緒短時間匯聚到她的臉上。
傅子衿把她的表情變化看在眼裡，緩緩問：「你知道什麼對不對？或者說，你猜出了什麼？你在替什麼人頂罪？你已經猜到誰是兇手了，對不對？」
張鳳死死抿緊嘴唇，她咬緊牙關，一個字都不會說。她說不過傅子衿，這個律師太厲害了，邏輯清晰，頭腦精明，目光銳利，自己在她面前說任何謊都會被看穿，那就還不如不說。
傅子衿心中有了些計較，她並不打算在這裡敲開張鳳的嘴，而是準備起身離開。
「傅律師！」張鳳卻在她站起身時喊住了她：「你為什麼一定要追查到底？我認罪了，警方破案了，這不是皆大歡喜嗎？」
傅子衿看著她，一字一句的說：「但那並不是真相，我要知道真相。」
「真相？」張鳳露出了類似嘲笑的表情：「什麼是真相？現實還不夠殘酷么？為什麼一定要執著於殘忍的真相？你有沒有想過，真相太冰冷，也許隱藏真相才是最好的。無論兇手是誰，他或許……都不是個壞人。」
傅子衿看到張鳳臉上閃過的惋惜，她心中雖然感嘆，但並不猶豫，說道：「他是不是壞人我不想評價，無論他有怎樣的理由，都不是他動手殺人的借口。做錯事就必須受到懲罰，他或許一定程度上情有可原，但量刑是庭審時的事，現在要做的，是把他找出來。」
傅子衿沒有再跟張鳳多說，直接出了審訊室。
跟張鳳的這次談話收穫不小，從張鳳的反應和態度上看，她已經猜到兇手是誰，這個人和她一定非常熟悉，而且擁有殺死李成和高正峰的動機，這個動機讓張鳳一瞬間就想到了他。
傅子衿和張鳳的談話通過監控傳入旁邊的監控室里，北宮璃落和時輕音把兩人的談話內容聽的一清二楚。
此時，傅子衿進到監控室里，看著北宮璃落氣的發綠的臉，道：「這個張鳳，是不是語不驚人死不休？」
北宮璃落冷哼一聲，道：「她真夠可以的，就這麼喜歡殺人的罪名？死活要給自己套上這麼個罪？你們之前走訪過和她有關係的人，怎麼樣？你們覺得她會替誰頂罪？」
傅子衿目光落到一直沉思著沒出聲的時輕音身上，突然問：「輕音，你覺得呢？」
時輕音大概沒想到傅子衿會突然問她，她愣了一下，最後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反問了句：「傅老師，我一直覺得，那個段波醫生，應該是喜歡張鳳的吧。」
時輕音的直覺一向非常敏銳，而且她和傅子衿跟北宮璃落都不同，她平時處理事情時感性的驅使比較重一些，她沒有傅子衿和北宮璃落那麼重視事實和證據，她更多的是憑直覺。
這也是傅子衿看重她、願意帶著她一起參與案件偵查的原因。
張鳳的人際關係並不複雜，能夠查出來有關聯的也就這麼幾個人，傅子衿其實很容易就把懷疑的目光放在了段波身上，只不過沒有時輕音這麼直白的指出段波可能存在的動機。
傅子衿思索了片刻，問：「你懷疑段波？」
時輕音點點頭，道：「是，上次見面的時候，我覺得段波喜歡張鳳。這種感情很隱忍，就是那種默默奉獻的感覺。如果他喜歡張鳳，他不是就有充分的動機和作案條件么？而且……如果張鳳早就知道段波喜歡她，那她應該輕易就能聯想到兇手是段波，剛才那麼急著跳出來頂罪，也可以說的通。」
北宮璃落一拍大腿，道：「就重點查這個段波！如果是他，一定能查到證據！」
傅子衿沉吟道：「如果兇手是段波，他是在什麼地方製作的砒|霜？實驗室的話會不會太危險？那裡的人都是搞醫學研究的，很容易就會穿幫。除了實驗室的話，還有什麼地方？」
時輕音看著她，說：「要不要去段波家裡看看？」
傅子衿想了想，最後搖頭說：「就算他家裡有實驗室，但我們就這麼去的話，他可以有各種理由阻止我們進實驗室去看，這樣不僅不會達到目的，反而會打草驚蛇。」
「那我們怎麼辦？」
傅子衿說：「先等林磊那邊調查的結果，從李成和高正峰買煙和茶葉的渠道入手。等我們掌握了段波和這個案子有關的證據，阿璃就有了名正言順的理由去段波家裡搜查，那時他就沒有理由阻攔了。」
拿定主意之後，三人就留在市司等待著林磊那邊的調查結果。
幸運的是，林磊那邊進展的非常順利，很快就查到了李成和高正峰購買煙和茶葉的渠道。
但是李成買煙的商家和高正峰買茶葉的商家之間毫無關聯，林磊派出去的人分別去查了煙商和茶商，發現這兩家真的是半點交集也沒有，他們只專註自己這個行業的生意，與對方沒有任何生意上的往來，對方有什麼樣的顧客當然更是毫不清楚。
林磊把這些情況報告上來的時候，北宮璃落立刻提示道：「你讓偵查員把李成和高正峰的照片給他們看，然後問問他們，這兩個人有沒有什麼特殊的癖好，他們的煙和酒都是哪種，他們的進貨渠道是哪裡。」
林磊得了命令立刻切斷了聯絡，埋頭苦幹去了。
傅子衿坐在那裡瀏覽著手機，一聲都不吭。
時輕音覺得奇怪，忍不住問她：「傅老師，你在看什麼？」
傅子衿晃了晃手機，道：「事務所的學妹發來的，一個案子的資料。」
北宮璃落湊過來問：「你這就準備接新的案子了？」
傅子衿：「之前就答應了，今天資料發了過來，我正好看看。張鳳的這個案子，馬上就要破了。」
北宮璃落看著她，問：「你就這麼肯定？萬一段波不是兇手呢？那我們這條線又斷了。」
傅子衿搖頭道：「不會，林磊順著你的思路去查，一定會查到根源上，破這個案子只是早晚的問題。」
「那你手上這又是什麼案子？」
傅子衿微微蹙眉，道：「這案子比較麻煩，時間久遠，牽扯的人肯定也非常廣，我現在還沒有思路。不過阿璃，我可能會需要你的幫助，你提前做好心理準備。」
北宮璃落是個仗義的人，她拍了拍胸脯，保證道：「放心，有什麼需要直接開口，咱倆誰跟誰。」
傅子衿笑了下，她關掉手機里的資料，打開秦何的微信，快速輸入。
傅子衿——【資料我看過了，我下周可能有一周時間休息，你安排當事人下個月初之後見面。】
秦何——【好的傅老師。】
傅子衿看著秦何發過來的文字，若有所思的沉默了片刻，繼而輸入了一句話。
傅子衿——【對了小何，以後換個稱呼，別叫我傅老師了，像在學校的時候一樣，叫前輩或者學姐吧。】
屏幕另一邊的秦何：「？？？」
這稱呼都叫了幾年了，為什麼突然間要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