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第十一章(修)
第十一章
面對這種場景幸災樂禍的, 大概就只有楚宴了。
他還一副津津有味的看熱鬧,生怕事情鬧不大。
系統忽然想起來,這是個可以自己玩自己的主兒,有什麼事情做不出來的?
不由的,就連它也有點放寬心,想看看戲了。
系統:咦,好像哪裡不對勁?
外面的天空已經完全暗下來,藍色和橙色相互交匯,有的混合在了一起,有的雖然纏綿卻涇渭分明,變成一種明麗的醉紅。
楚宴的身體已經完全被程凜所控制,眼眸也逐漸染上了猩紅的色彩。
他快要被那些負面情緒所包裹。
孤獨、痛苦, 彷彿要通往那極深的黑暗。
程凜站在寢室里,背後的景色美得令人心醉。陽光的餘暉照在他的身後,就連每一根髮絲都彷彿在發光。
「做好受死的準備了嗎?」
謝清泉的大腦忽然清醒,眼前這個和楚宴擁有著一樣外貌的人, 絕不會是他!
「你是誰!?」
程凜猩紅的眸子里只剩下殺意:「你不用管我是誰, 反正……你得死。」
「小羽呢?你把他怎麼樣了?」
這幅惺惺作態的關懷, 讓程凜的臉色越沉。
他抓住謝清泉的衣領,一字一句的警告:「不準叫他的名字,不準親吻他,不準故意湊近他。這個人, 從裡到外, 都是我的。」
謝清泉從他的眼裡明確的感受到了殺意。
他是真的想殺自己!
一聯想到上次許柔附身楚宴的事, 謝清泉一瞬間就明白了眼前是一隻鬼。
上輩子……分明沒有的。
謝清泉的眼底閃過沉痛與震驚。
莫非是因為自己的重生,才引來了蝴蝶效應,讓小羽身邊多了一隻鬼?
他要救他。
死也沒關係。
謝清泉抓住他的肩膀:「小羽,別把身體給這個人!」
這話又戳到了程凜的痛點,他的心裡湧上嫉妒,那些負面情緒快要控制不住。
憑什麼?
他沒有身體,就連抱一抱楚宴都是奢望。憑什麼這些人能貪婪的注視他,能得到楚宴的目光?
「謝清泉,你讓我,非常的焦慮。」程凜冷漠的放開了謝清泉,居高臨下的看著他,「我待在他身體里看到這一切的時候,無時無刻不想動手。」
謝清泉也回以冰冷的表情。
「他在全力阻止我,放開你的人不是我,而是他。」
程凜轉過頭看著自己的右手,方才那隻手倘若是他控制的,自己就得弄死謝清泉了。
偏偏……楚宴一直在阻止。
真是煩躁。
「那是因為小羽在乎我。」謝清泉的額頭滴下了冷汗,卻還是要笑著,「他在乎我更多。」
程凜垂下了頭,髮絲擋住了他的臉,一瞬間看不清他的表情。
「他在乎我更多,而不是你這個死人。你都已經死了,為什麼還非要纏著活人不肯放手?」
「夠了!」
謝清泉微愣,那邊身體的掌控人顯然已經換回來了。
楚宴艱難的看著他,大口大口的喘著氣:「你就不能別刺激他嗎?」
謝清泉立馬站起身,擔心的看向了楚宴。
可他剛一走進楚宴,就被人給掐住了脖子。
程凜和楚宴在不斷的爭奪身體的控制權,這次,是程凜。
在自己脖子上的力道很重,的確想置他於死地。
呼吸變得越來越困難,意識開始有些迷糊,呼吸不到空氣……快要窒息。
等了不知道多久,謝清泉都覺得自己必死無疑的時候,對方鬆開了手。
楚宴滴下了冷汗,艱難的朝謝清泉說:「都說,別刺激他。」
「小、羽?」
「快走。」
謝清泉拽著他的衣袖:「不……」
楚宴抱住自己,生怕再朝謝清泉掐過去。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氣:「你不走,我走。」
謝清泉只能狠狠捏緊了手:「好。」
快要走出寢室門口的時候,謝清泉的腳步一頓,回過頭去看向楚宴:「小羽,我和他比,誰比較重要?」
楚大佬有點慌了。
介個修羅場怎麼轉向他這邊來了?
不應該啊!
「你再不走,我就控制不住了!」
「我想知道答案。」謝清泉停在了原地,笑眯眯的舉著自己手裡的刀片,「剛才被掐住的時候,我可以自衛的。可那是小羽的身體,我不想傷害你。」
「……被掐死也沒關係?」
「當然沒關係!」謝清泉笑彎了眼,用手摸了摸脖子的掐痕,「如果真的是小羽想讓我死,被你殺死對於我來說,是一種幸福。」
楚宴睜大了眼,一時什麼反應也做不出。
謝清泉的話仿若細細的絲線,一點點的鑽入心田,隨後密密麻麻的將他包裹,留下的不是心悸,而是顫慄和害怕。
他說的是真話。
一個正常人,會說出被另一個人殺死是一種幸福這種話嗎?
楚宴心裡發憷。
「……你快點走,我不想讓你出事!」楚宴只好用這個方法轉移話題。
謝清泉語氣里充滿著欣喜:「……你是在擔心我?」
你到底是哪裡讀出的這個信息!
楚宴滿嘴苦澀,不知道從何解釋。
不過聽到楚宴這麼說,謝清泉終於離開了這個房間。
對於楚宴的要求,他鮮少有不答應的。
當看到謝清泉離開,楚宴才脫力的倒在了地上。
他的額頭全被汗水打濕,黑髮看上去有些凌亂。就連深深的T恤也濕透了,身上的線條十分明顯。要是旁人在這裡,一準兒得看得入神。
他手上紅了一圈,是剛才楚宴自己掐自己的時候弄出來的。
他肌膚白皙,上面的掐痕彷彿由毛筆在宣紙上暈染開的花瓣。程凜透過楚宴的眼鏡,看得清清楚楚。
他忽然產生了其他的想法,想蹂/躪他、擁抱他。
「別有什麼奇怪的想法!」
楚宴大口大口的喘著氣,對方才的情形還有些后怕。
他以前都在逃避,直到剛才的事情發生,他才看清了謝清泉和程凜的感情。
是真的……喜歡著他。
太過炙熱,讓人有些害怕。
程凜方才的負面情緒,轉化成了另一種。他控制著身體的另一隻手,輕輕的撫摸著楚宴。上面的肌膚果然柔軟極了,讓他的眼眸不斷加深。
「你放走了他,是不是把你自己賠給我?」
楚宴瞥開了眼:「這具身體,本來就是我們兩個人共用,這筆買賣你虧了。」
「不虧。」
「只是我沒想到,他對你這麼重要,呵。」
楚宴一陣語塞,不知該如何同程凜解釋。
現在程凜的樣子,明顯是吃醋了……
滿滿的醋味,簡直都快具象化了。
要不是這個人設,要不是這種任務,他有一百種方法哄好程凜……
楚宴緩緩從地上爬起,臉色難看的說:「程凜,別再干涉我的事。」
方才謝清泉同程凜的對持,變成了他和程凜的對持。
程凜猩紅的眼眸里跳動著冰冷,根本沒想到楚宴會幫謝清泉說話。
「你知道這樣說會引起什麼後果嗎?」
「我知道,你的感情通過感官,已經傳達給我了。」楚宴走到那邊的鏡子,看向了鏡子里的自己,彷彿是在和程凜面對面的注視著彼此。
「可這是我的人生。」
這句話,不斷響徹在程凜的腦子裡。
他以為自己會生氣,可楚宴說出這句話的時候,他感受到的只有心痛。
程凜看向了鏡子,忽然有些厭惡自己現在這個模樣。
謝清泉說的話還歷歷在耳——你已經死了,憑什麼還要霸佔活人?
他說得對……
自己原本就是個死人了。
程凜問出了最後一句話:「那我問你,我和謝清泉,你選擇誰?」
[哦豁,萬年難題。]
[你媽和你女朋友掉下河裡,你會選擇救誰?]系統也皮了一下。
楚宴:[……我這輩子還有女朋友?]
[哦,也是哦,忘了你是個基佬。]
這個問題,楚宴選擇了沉默。
直到楚宴洗澡出來,都沒有回答程凜。
在那之後,程凜像是徹底沉默了下來似的,再也沒有隨意操控這具身體了。
楚宴脫力的躺在床上,很快便陷入了沉睡之中。
[你該跟我說說謝清泉的事了,重生之前,他到底發生了什麼?]
[這三個重生的人,分別來自三條不同的世界線,當他們都匯聚起來,也就是這個世界的程飛羽所在的地方之後,才有了程飛羽的死亡,繼而喚來了你。]
[我知道,有因必有果,我想問的是謝清泉之前發生過什麼。]
[那個世界的程飛羽和謝清泉從小就是好友,而這個世界不是。謝清泉有個雙胞胎弟弟,只是他弟弟從小的身體比他還弱,幼時死之後器官分別給了兩個人,一個是你,一個就是謝清泉。]
楚宴睜大了眼:[等等,我怎麼沒有半點記憶?]
[因為這個世界的沈晴沒有告訴你啊。直到現在……謝清泉都覺得,謝清源存於你和他的身體里,謝清源還活著。]
楚宴冷不丁的打了個寒顫,難怪謝清泉對他如此執著。
[他是弟控?]
[不,他愛的人明顯是你,看數據。]
愛意值的確是滿的,楚宴覺得糾結。
原本以為聽了這話興許能找到什麼突破口,可誰知現在更加棘手。
難怪他用那種彷彿攻略了許楓,而謝清泉的愛意值卻絲毫不變……竟然是這個原因。
[宿主大大打算怎麼辦?]
[頭疼,你乾脆讓我別維持人設,來個虐戀情深吧,我保證渣個痛快!]
[……你最主要的話在最後一句吧?]
楚宴乾笑了兩聲:[-v-]
[你賣萌也沒辦法,你已經暴露本性了!]
[嘖,既然被發現了那就沒辦法了。]楚宴選擇坦白從寬,[我就是想體驗渣一把的快/感。]
行,相當理直氣壯。
[那程凜呢?]
楚宴眼眸加深,笑得意味深長:[我喜歡把美味的東西留在最後吃。]
系統:[……]
就是不知道被稱為『最美味』的程凜,此時作何想法了。
—
楚宴這一覺睡了許久,足足從當天晚上睡到第二天下午。
明明第二天有課的,他完全沒能爬起來。
再次睜開眼的時候,楚宴覺得身體十分沉重,寢室里有人走來走去,楚宴艱難的睜開了眼,卻看見了謝清泉。
「你怎麼……」
「小羽,你發燒了。」
楚宴咳嗽了起來,面頰通紅,喉嚨也疼得不行。
謝清泉扶著他起身,又給他背後墊了個墊子,好讓他坐得舒服一些。
「這是粥,你剛起來胃不太好,先把粥喝了,等下再吃感冒藥。」
這已經是楚宴第N次吃謝清泉煮的粥了,他頭皮發麻的看著這個白碗,即使裡面的粥看上去十分美味。
楚宴卻不敢吃,上次在粥里吃出的肉腥味還不知道是什麼呢。
他有心理陰影。
謝清泉見他這麼盯著碗看,又不動手的樣子,忍不住笑了起來:「裡面沒放葯。」
楚宴連忙擺手,自上次之後,他就不怎麼相信謝清泉會做這種事了。
只是……那個肉腥味到底該不該問?
正當楚宴猶豫的時候,謝清泉拿過了楚宴手裡的碗,拿著湯匙一口一口的喂楚宴:「啊,張嘴。」
楚宴硬著頭皮,總算是吃了一口。
許久沒有吃到熱騰騰的事物,第一口下肚的時候,他整個胃都暖了起來。
身體的不舒服彷彿都好了不少。
再吃幾口,那股肉腥味卻越來越濃,楚宴覺得奇怪,恍惚間看見了謝清泉手上綁著的繃帶,頓時想到了什麼。
他一下子捂住了嘴,急急忙忙的跑到廁所里狂吐大吐起來。
「……嘔。」
謝清泉從那邊趕來,拍了拍楚宴的背部,心疼的問:「怎麼了?」
楚宴連忙和謝清泉保持距離,他用看瘋子似的眼神看向謝清泉:「粥里……有肉腥味。」
謝清泉瞭然的看向了他。
「你說清楚,那裡面你加了什麼?為什麼你的手受傷了?」
謝清泉無奈的笑了起來:「……小羽疑心病真的太重了,饒是我,也不可能拿自己的肉喂你啊。」
聽到他這麼說,楚宴胃部翻湧,竟然又忍不住吐了出來。
等他吐完,才虛弱的問謝清泉:「那你的手又為什麼受傷了?」
謝清泉的臉色微變,淡淡的看了下被繃帶綁著的手:「這個?那天想反抗的時候,不小心被自己的刀片給割傷了。」
「真的?」
「嗯。」
楚宴正用懷疑的眼神打量著謝清泉,此時謝清泉手上的繃帶忽然鬆開了,鬆鬆垮垮的差點要掉下來。
楚宴皺緊了眉頭,還是把謝清泉拉到屋子裡面,將繃帶重新給謝清泉綁上。
「下次注意一些,受傷了就記得好好換藥。」
謝清泉見楚宴這麼關心他,一直笑彎了眼,彷彿身後也搖起了尾巴似的。
楚宴疑惑的看著他:「我會不會把你弄疼了?」
「不會!」
「那傷口怎麼樣?醫生說要多久才能好?」
「這個啊,我不太想好得那麼快,這個傷口不漂亮么?」
謝清泉晃動了兩下手臂,笑容里多了幾分血腥。
楚宴看向了他,心卻沉了下來:「……什麼傷口漂亮?這樣說很奇怪。」
謝清泉沉思了起來,又笑著朝楚宴保證:「那我以後不說了!小羽不喜歡我的小愛好,我就改掉!」
……小愛好?
楚宴覺得身體都抖了兩下。
「你生病了,趕緊回去躺著吧,我把買好的感冒藥給你拿來。」
「……嗯。」
楚宴還在心裡安慰自己,別怕別怕。他和羅元傑打了那個賭,最後會是他贏的——因為謝清泉並沒有失控。
等吃了葯,楚宴整個人變得更加昏昏沉沉了,還很容易嗜睡。
又不知睡了多久,迷迷糊糊之間,他似乎聽到了誰的談話。
「吐真劑他已經吃了,如果沒有效果,你知道下場是什麼。」
「放心放心,我賣出去的商品,肯定是真貨。」
「嗯。」謝清泉掛斷了電話。
嘈雜的聲音不絕於耳,楚宴彷彿又聽到了誰過來敲了門。謝清泉臉色陰沉的走了過去,將房門打開:「什麼事?」
「我聽說程飛羽回寢室住了?我們就是過來看看他!」
謝清泉面露殺意:「你們敢進這個寢室?不怕我了?」
他們突然想起這寢室還有謝清泉這個怪人,頓時臉色一僵。
「可程飛羽好不容易回來……老師也教我們多看看他……」
謝清泉勾起嘴角:「那你們進來吧,但萬一進來受了什麼傷,就不關我的事了。」
幾人同時都皺緊了眉頭,對謝清泉十分懼怕。
他們沒人敢再進一步,乾笑的看著謝清泉,有幾個眼尖的看到裡面睡著的程飛羽,不由問:「程飛羽大白天的還睡著呢?」
「小羽生病了。」
「……生病?」幾人都紛紛看向了謝清泉,全是懷疑的目光。
謝清泉皺緊了眉頭,眼底閃爍著寒光。
楚宴雖然迷迷糊糊的,卻看見謝清泉身後藏了東西。
他們不能進來!
「唔……」
楚宴發出了聲音,謝清泉擔心的看向了那邊:「小羽不舒服,你們等會兒再來看他吧。」
「哦哦。」幾人還是懵的。
謝清泉關上了門。
「真礙事。」
他看向了床上躺著的楚宴,發現他還完全沒有清醒的痕迹,便溫柔的問他:「小羽,乖……告訴我,上次那隻附身的鬼是誰?」
他必須得問清楚,到底是誰。
和上一世完全不同的變故,讓謝清泉戒備極了,甚至想除去這個因素。
楚宴大腦一片迷迷糊糊:「程凜。」
「程凜是誰?」
「程凜是燕……」
[主人!]
系統的自我保護,讓楚宴的腦子瞬間就驚醒。他的身體已經吃了那葯,做出來的反應都是最真實的,就連意識也……
真的太危險了。
他話說到一半,忽然就停止了。
謝清泉皺緊了眉頭:「燕什麼?」
「耀叔叔的兒子。」
還好剛才他最後那個字的發音並不很標準,這樣不知道能不能矇混過關。
謝清泉看了他許久,似乎是在打量,想試試他是不是在說謊。
在這樣目光的大量之下,楚宴的心都在發顫,覺得像是被什麼給抑住了喉嚨。
千萬別發現……
要是發現的話就完了……
還好謝清泉沒有再糾結,而是開始了下一個問題:「那為什麼……他會上你的身?」
「我從小……就能看到鬼。」
謝清泉眼底閃過震驚,撫摸著楚宴的雙眼,緩緩的吐出兩個字:「清源……」
原來是這樣,竟然是這樣。
謝清泉抱住了楚宴,這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他瘋狂、熱烈的愛著他。
「小羽,你還是小羽么?」
楚宴抗拒著吐真劑帶來的負面後果,緊咬著牙冠,朝謝清泉說:「我是程飛羽。」
聽到這個答案,謝清泉自嘲的笑了笑:「我問的什麼傻話,我還以為你能讓你哥哥附身,也能讓清源附身呢……」
楚宴嚇得心臟都差點驟停了。
他認為自己體內也有謝清源?
原來謝清泉是這個意思!
「最後一個問題,我和程凜,你選誰?」
楚宴的眼瞳一片失神,終於無法再抑制自己,說出了那個名字。
「程凜。」
謝清泉捏緊了手,心裡抽疼,將楚宴放開。
謝清泉什麼也沒做,只是喃喃的念了一遍:「程凜啊。」
這樣的反應,比他做其他的反應更加可怕,生怕謝清泉再對他的身體做點什麼事來。
謝清泉終究不是許楓,放開他以後徑直的走到了外面。
楚宴重新躺倒在床上,身體完全脫力。
他忍不住一陣后怕,因為方才太用力,眼底滲滿了生理性的淚珠。
完了。
謝清泉和程凜之間,因為他剛才那句話,徹底水火不容,成了情敵了。
而許久不見的程凜竟忽然出現,還以為楚宴是真的哭了。
「若我有身體,一定會吻掉你所有的眼淚。」
楚宴:「……」哪裡來的湯姆蘇台詞?
程凜控制著右手,伸出去揉了揉楚宴的頭髮,長久的只說了一句話:「我好開心。」
嗯,嘚瑟著呢,他感受到了。
楚宴努力做著口型問他——等等,你為什麼能動?還不幫我?
程凜語氣帶著笑意,之前的鬱悶一掃而空。
聽見楚宴在情敵面前這麼說的時候,程凜心裡升起了一股快/感,比他弄死謝清泉還要爽。
「因為我也想聽你的答案。」
楚宴:「……」
嗯,你比謝清泉還壞!
楚宴反而隱隱有點興奮,這個世界可真是每天修羅場環繞啊。
—
夜風吹拂在臉上,謝清泉陷入了回憶當中——
謝清泉和謝清源是雙胞胎,從一出生他們就在一起。
家裡雖然有錢,可父親卻常年不在家。母親時常抱著他們,喃喃的自語:「媽媽就只有你們了。」
謝清泉時常覺得這樣的母親很可憐。
幾年之後,尤甚。
他們是雙胞胎,自己的身體很弱,可謝清源的身體比他還弱,自己尚能有喘息的時間,而謝清源卻是常年都住在醫院裡。
某一次,當謝清泉去醫院的時候,聽見了母親哀求清源的話。
「清源,對不起……我們不治了好不好?醫生說,這麼多年的努力,也只能讓你活到現在。媽媽真的努力了,可還是做不到救你。」
謝清源的小手放在她臉上:「媽媽,我知道……你和醫生叔叔談了,是不是想用我的心臟給哥哥?」
謝母失聲痛哭,抱著謝清源一直在道歉。
「我做不到,同時失去你們兩個人。」
「所以,就丟掉更病重又活不長的我么?」
謝母身體發著顫,覺得自己骯髒的心思在這個孩子眼前完全透露無疑,就像是最隱私的東西被擺在了檯面上。謝清泉從小就通透得有些可怕。
「這些是誰告訴你的?媽媽不是這麼想的!」
謝清源指著一旁:「這個爺爺跟我說的。」
謝母咽了咽口水,睜大了眼望過去。她甚至能聽到自己脖子轉動時咔嚓的聲音,等她望向那邊,卻發現一個人也沒有。
「清源,你看錯了,那邊沒有人啊。」謝母臉色泛白。
謝清源垂下眼眸,捏住了被單:「嗯,沒有人。」
謝母鬆了一口氣,讓謝清源簽了同意書,正打算出去的時候,站在外面的謝清泉卻突然進來,憤恨又帶著眼淚的看向了謝母。
謝母慌亂的拿著東西走了出去,病房裡,只剩下了他們兩個人。
「清源……」
謝清泉流著眼淚一步步的朝那邊走去。
謝清源的臉色很蒼白,消瘦得和謝清泉都不太像了。
「爺爺說我活不了多久,大概就一兩周。」
「不過我死後,還可以救哥哥,讓你一直活著。」
謝清泉哇的一聲哭了出來:「我不要你死。」
謝清源也只是笑,他從小就比他成熟,更像個哥哥。
而後,謝清源還是推開了他。
就算治療,也無法延續他的生命,所以謝母才會那樣說。
自接受了謝清源的心臟起,謝清泉就覺得自己哪裡變得不對勁了。
他越來越病態,就像是個瘋子。
好害怕孤獨的一個人。
好害怕……
只要一想到這件事,全身的血液都會冰冷下來。
直到……他聽說清源的□□還救了另一個人。
若不是楚宴在,他真覺得自己變成了一個怪物。而那張背景全是向日葵的照片,也是在那個時候拍下的。醫院裡就種植了有,幾個康復期的孩子在下面玩,謝清泉認識了楚宴。
第一次有人朝他伸出了手,就像在漫無止境的黑暗裡,他抓住了光似的。
清源死後,他就徹底一個人了。
而那個人站在晚霞之下,給他丟了一個橘子:「吃嗎?護士姐姐給我的。」
他的背後,是一大片的向日葵。
那橘子謝清泉捨不得吃,到最後都腐臭了還當成個寶貝。
再次遇到楚宴的時候,他已經把他給忘了。這是重生之後的蝴蝶效應,謝清泉一直這樣認為。
他們原本該是最好的朋友!
從初中、高中、大學,一直在一起。
謝清泉捂住自己的心臟,眼底滿是眼淚滑落。
手上的傷口完全止不住心裡的疼,他不斷的用手去摳,彷彿轉移了疼痛,就能轉移眼淚一樣。
可為什麼……
「還是好疼。」
這一次,他終於不再選他了。
別丟下我一個人,為什麼到頭來所有人都丟下他……
—
那天的事情,彷彿就是一個假象一般。
等楚宴重新蘇醒過來,又看到了謝清泉的笑臉。
他瞬間朝後面縮了幾下,戒備無比的看著謝清泉。
謝清泉心頭一痛,狼狽的垂下了眼眸。
「謝清泉,你還想做什麼?」
「小羽,我只是想知道……那個鬼是誰,對你有沒有危險。」
「……呵,這就是你這麼做的原因?」楚宴的表情滿是厭惡。
謝清泉眼眶紅紅的,顯然是剛才哭過了。
早就見識過他兇殘的一面,楚宴早就不吃這一套了。
「你知道了又能如何?」
謝清泉嘴唇泛白,蠕動了兩下,終究沒有說出任何話。
「謝清泉,我對你太失望了。」楚宴滿臉的疲倦,甚至捏緊了手,「你知不知道,我和羅……」
「什麼?」
「……算了,你走吧,我很累。」
謝清泉只能站起身,什麼也說不出口。
楚宴看著他離去的身影,總覺得他的背後染上極深的孤獨一般。
楚宴在心裡對自己說——不要被迷惑,他又是假裝可憐來騙他的!
只是,謝清泉總是在崩壞的邊緣,說不定哪天就會支離破碎。
楚宴捏緊了手:「謝清泉,你之前說過,討厭自己,現在呢?」
謝清泉的腳步一頓,卻沒有回過頭:「嗯,討厭。其實我很懦弱,很愛朝你撒嬌,很害怕一個人……偏偏我周圍什麼人也沒有。」
謝清泉頓了頓,「小羽對於我來說,非常重要。」
他能把重生之前的事情告訴給楚宴聽么?
不能。
這樣只會被當成一個瘋子。
當謝清泉走出這裡的時候,下面的陽光令人刺眼。
他忍不住伸出手去,想要捉住那些光束,到頭來……卻發現根本只是假象。
原來,只有他一個人被困在時間裡,出不來了。
他只是害怕一個人而已,因為每一次都是他被拋下。
清源死的時候,楚宴離開他的時候。
「為什麼我總是遲鈍的,抓不住你們的手呢。」
他抱住自己的身體,越發的不想一個人。
—
楚宴躺在床上,身體好不容易恢復了一些,朝羅元傑發了一條簡訊。
[我輸了。]
上次那個賭,他輸得太慘。
謝清泉在他面前失控了,還差點傷害到了別人。如果不是他努力的發出了聲響,那些過來看他的人,還不止會怎麼樣呢。
楚宴把手機扔到了一旁,茫然無措的望著天花板。
「程凜,我想回家去看看媽媽。」
「現在?」
「嗯,我想家了。」
「我陪著你。」
這簡簡單單的四個字,卻讓楚宴眼眶滿是淚水。他很想告訴程凜,自己選他是因為他和自己七年來一直在一起,不是什麼愛情。
可話到嘴邊,被什麼給哽咽住,留下的只有酸澀。
第二天的時候,他就朝學校里請了假,從A市坐飛機飛往了C市。
六月的C市簡直像個火爐,光是在街上站一會兒就能汗流浹背。楚宴下了飛機,周圍的人一直盯著他看,楚宴卻早已經適應了這樣的眼神。
「好帥啊。」
「就是太瘦了,真好看,像明星一樣。」
楚宴低著頭,顯然是沒聽見這些話的。他有些社恐,害怕別人的眼神。等好不容易走出了機場,沈晴就站在外面朝他招手:「小羽~」
楚宴連忙走了過去,僵硬的臉上終於露出一個笑容:「媽。」
沈晴上下打量著楚宴:「怎麼瘦了這麼多?在學校有好好吃飯嗎?」
「……有啊,我吃好多呢。」
「我就說你在外面住辛苦吧,還是回學校住好!」沈晴把楚宴的行李放到了後備箱,「走,回家咯!」
楚宴點了點頭,笑得十分開心。
他們住的地方離機場大約四十分鐘的距離,楚宴在車上迷迷糊糊的睡著了。
沈晴看著楚宴,笑容也柔和下來。
向來不用她操心的兒子突然回來了,沈晴知道一定是發生了什麼事情,她沒有去問,只希望楚宴能過得幸福就好。
等回到了家,沈晴讓楚宴早點進去。
家裡一桌子菜都是保姆林姨做的,沈晴雖然想做飯,但要去接楚宴,時間上根本來不及。
「快點去洗手吧,等下過來吃。」
「好!」
正當楚宴洗完了想吃的時候,又被沈晴給打斷:「等等,先讓林姨舀一小碗放到那邊去,再上柱香。」
「……怎麼了?」楚宴很懵逼。
「今兒是你哥的忌日,得單獨給他騰一碗。」
楚宴嘟囔了兩句:「媽你偏心!每年都是這樣!」
沈晴的笑容有些落寞:「當初和程耀離婚的時候,我們一直在為了小凜的死爭執。說到底……那天也是因為我沒有去接小凜,才會讓他出了車禍。」
楚宴看向了她,笑得柔和:「哥早就原諒你了。」
「你就會說些嘴甜的安慰我。」
「是真的!」本人親口說的!
再說了,害死程凜的人可是程耀之前拋棄的女人,和沈晴沒有半毛錢關係。
程凜雖然是厲鬼,怨氣很重,但對沈晴完全如長輩那麼尊重。
畢竟程凜死後,每年都惦記他的就只有沈晴了。
楚宴回家來還有一點!
在家裡的時候程凜都不敢亂來的,去了學校才亂摸。
有些想歪了,楚宴輕咳了一聲:「香燭紙錢之類的呢?給我吧,我來燒。」
「嗯。」
楚宴拿著東西走到了門口,雙手合十的把東西全都燒了。
他低聲問程凜:「好吃嗎?」
程凜聽到楚宴的聲音,才緩緩醒來。
一睜開眼,就看到楚宴在燒什麼東西。
貌似還有畫著的菜肴——滿漢全席,看著倒栩栩如生。
程凜忍住那喪心病狂的口感:「……真好吃,我挺喜歡的。」
楚宴鬆了一口氣:「這是媽媽買的,說你也是需要供奉的……」
程凜臉色瞬間就變了:「難吃!」
楚宴:「……」剛才說好吃的人是誰?
不過能和程凜恢復以往的樣子,楚宴感到很開心。
他剛要站起身,忍不住笑了起來。
「變臉變這麼快……」
「如果是謝清泉,我就不會這麼說了。」
「嗯?」
「我只會罵垃圾。」
噗,原來每個人還分地位不同,對應的罵人方式也不同?
那看來一個難吃,還是尊重沈晴了?
楚宴勾著嘴角,走到了那邊,開始和沈晴一起吃起飯來。
沈晴看他一直在笑,無奈的問:「一直傻笑什麼呢?而且又在自言自語了。」
楚宴連忙端正了態度,一本正經的說:「沒什麼!我就是覺得這個菜肯定很好吃!」
沈晴也無奈的笑了起來。
等吃完了飯,楚宴把箱子拖回了自己的屋子。好久沒回來,果然還是家裡好啊。
手機里,羅元傑發來了一條簡訊。
[之前腿傷了的那兩個人,願意說是誰了,帶謝清泉來醫院。]
[……怎麼了?]
[我會把真相鮮血淋漓的刨給你看。]
楚宴緊緊的盯著那條簡訊,心忽然被揪了起來,彷彿有什麼情緒在不斷的暈開。
相信他?還是不信他?
不一會兒,手機又響了起來,明顯是謝清泉打來的。
楚宴捏緊了手,最終深呼吸一口氣,接通了謝清泉的電話。
「什麼?」
「小羽,別信羅元傑……」謝清泉臉色凝重的看著手裡的資料,他朝家裡第一次服了軟,才換來了這些資料。可謝清泉只恨自己為什麼沒早點和家裡服軟,早點拿到這些東西。
否則也不會讓羅元傑這樣接觸楚宴了。
「你們一個讓我別信你,一個讓我別信羅元傑。」楚宴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我受夠了!」
而謝清泉下面一句話,卻讓楚宴身體里的血液全都冷卻下來。
「他和程凜的死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