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015
葉迦樓的手機鈴聲是四年前西江月樂團的一首頗為流行的歌,古典與現代氣息的完美融合,敲擊人心的旋律,在恰大好處時收尾,留下了無窮的韻味。只不過這首歌與西江月樂團一樣只是曇花一現,因為主唱遇的退出,樂團也隨之分崩離析,成員或進入了演藝圈,或是徹徹底底的離開群眾視野。
未接電話x3。
來自俞葛朗台。
在熟悉的旋律重新響在耳畔的時候,葉迦樓點了綠色的通話鍵。將手機貼到了耳邊,此時的她已經走到了江邊迎著那舒爽的涼風,吹散內心所有的躁動。深藍色的江水在霓虹燈光下倒映著五彩的光芒,粼粼的波像是魚身上的鱗片。葉迦樓沒有說話,她只是輕輕的笑,沖著那一望無際的大江眨了眨眼。
「都快九點了,你怎麼還不回來?」俞霽月那抱怨的聲音就像是久等不到歸人的深閨怨婦,「一個人在外面,遇到危險怎麼辦?這夜黑風高的,你還不趕緊回家啦?我好餓噢,我突然想吃良記的燒餅,你幫我捎一個回來吧。」
這是把自己當做生活助理使喚了?還良記的燒餅呢。距離她喊餓已經過去了一個多小時,難不成這廝待在家中連外賣都懶得叫了?葉迦樓好氣又好笑,她捋了捋被風吹亂的髮絲,緊貼著手機用一種曖昧誘惑的聲音回復道:「誰告訴你我一個人在外頭的?」
「你跟誰出去了?」俞霽月的聲音一下子便警惕起來,「是男人還是女人?是覬覦你的人還是普通的朋友?跟他們在一起你是不是更危險?要是他們心懷不軌呢?你趕緊回來,我覺得我們之間還得加上一條契約,如果沒有要事,必須在九點前回家。」
「俞霽月,你在想什麼呢?」葉迦樓嗤笑了一聲,將手機從左手換到了右手,指甲有意無意地蹭著欄杆上的那一層漆,慢悠悠地說道,「我可以幫你帶東西回來,但是你知道的,我從來不做無用功,付出了勞力總得獲得相應的報酬吧?」
她就喜歡看俞霽月因為錢的事情而氣得跳腳,又無可奈何的樣子。
良記鋪子旁邊有一個大超市,在夜晚的時候只剩下少數幾個人提著袋子從中走出。葉迦樓在稍一躊躇后,便轉身走進了超市。大約是因為客人少的緣故,超市中穿著制服的服務員都懶洋洋地倚靠在櫃檯上聊一些八卦事情,隱隱聽到了秦歡和俞霽月的名字。瞥了眼牆上張貼的海報,是俞霽月為一款麵粉代言的,上面地她手上和臉上都是麵粉,看著頗為滑稽。想象一下這種場景真實發生的狀況,葉迦樓起了一身雞皮疙瘩,趕忙從架子上挑選了需要的東西,離開這廣告能夠荼毒到的範圍。
等她提著東西走出超市時將近九點半了,趕在了良記鋪子關門前,當了最後一個客人。
「你怎麼才回來?我等你好久了。」這鑰匙在鎖孔中轉動,才推門而入就聽到了俞霽月那帶著惺忪睡意的嘟囔,她懶洋洋地收回了架起的雙腿,趿拉著拖鞋朝著葉迦樓走去,視線只在她臉上停留了片刻,便落在了那個熟悉的包裝袋子上。肚子已經餓得咕咕叫,天知道她為什麼非要等到葉迦樓回來。
「給你,記得把錢打我賬上。」葉迦樓眨了眨眼,露出一抹在俞霽月看來頗為「殘酷」的笑容。之後便不管身後人的哀嚎,轉身就走進了廚房。一個合格的吃貨對食物的追求從來都不分時間點的,明知道這不是一個適合進食的點,可是在產生了那種衝動時,她不能也不願意去扼制。
糯米粉、藕粉和砂糖在水的作用下,被搓揉成了軟硬適中的一團,放在一旁慢慢發酵。用凈水沖乾淨手后,葉迦樓拿著刀快速地刨去了藕皮,將它切成了薄薄的一片,燒開了一鍋糖水等它變得軟糯。
「你在做什麼好吃的?」俞霽月幾乎是狼吞虎咽般將燒餅吞入了腹中,她倚靠在了門邊,看著進進出出的葉迦樓,眸中滿是好奇的神色。
廚具早就置辦的差不多了,雖說俞霽月一個人住的時候從來不開火。翻箱倒櫃找出了方形的模具,正邁著腿往廚房中走去,眼神卻被那難得乖巧和安靜的俞霽月吸引住,伸出手抹去了她唇角的食物殘渣,葉迦樓低頭看著自己的指尖,心頭微微一顫。趕緊搖了搖頭將雜念給驅除盡,又將所有的注意力集中在那發酵的糯米團上。
俞霽月是個廚房殺手,她對廚房的恐懼無異於對鬼靈的害怕。在與葉迦樓在同一個屋檐下相處前,她的三餐都是靠著外賣或者生活助理來解決的,後來助理因為待產回家了,她沒有再找一個的心思,再後來,葉迦樓就出現了。
「你在做什麼吃的?我聞到了桂花香。」看著葉迦樓慢悠悠地脫去了圍裙捋起袖子坐在沙發上,俞霽月像是一條緊跟著她的小尾巴,邁著步子快速地走到了她的身側。葉迦樓的廚藝比不上當初唐郁給她送來的一些小點心,可是跟外賣相比,卻又是好上了太多。至於生活助理那糟糕的廚藝,俞霽月根本不想再去回憶。她原本以為自己對美食不算熱衷,可這一刻,心忽然間為那散發著香味的糕點而動。不顧葉迦樓那張面無表情的臉,俞霽月走到了她的身邊,沖著她使勁地眨巴著眼。
「高熱量、難消化的食物。」葉迦樓轉頭瞥了她一眼,淡淡地應道。作為一個大明星,不是應該為了保持身材遠離那種高熱量的食物嗎?怎麼俞霽月這副模樣像是在覬覦自己的藕粉桂花糖糕?果不其然,俞霽月下一句話就驗證了葉迦樓的猜測。
「我也要吃。」
「不準。」葉迦樓板著臉拒絕。
俞霽月露出一抹可憐巴巴的神情,她扯了扯葉迦樓的袖子,小聲地說道:「一個燒餅沒有吃飽,我等了你那麼久,你就這樣子對我的嗎?」
葉迦樓轉過頭掐了掐俞霽月的臉,明明已經是二十好幾的年齡,可是這位皮膚還像是二十齣頭的小姑娘一樣水嫩,手感比之觸碰自己的臉好上太多。低下頭與俞霽月的額頭輕輕一撞,她眨了眨眼,嗤笑一聲道:「俞大影后,賣萌可恥,你知道嗎?不要在我面前演戲。」頓了頓,又轉折道,「當然,你要是真的想——」
「不就是錢嗎!」俞霽月哼了一聲,打斷了葉迦樓的話,咬牙切齒道,「給你就是了。」說著便氣呼呼地起身,從冰箱中取出了一盒盆栽酸奶凍,打算來點涼的降降被葉迦樓激起的小火苗。
葉迦樓一眼便看穿她的心思,戲謔道:「這酸奶凍也是我做的。」
俞霽月:「……」艱難的將那一口吞入了腹中,只覺得一股涼氣穿透肺腑,她剜了葉迦樓一眼,將酸奶凍護到了臂彎中,佯裝沒有聽見她的話,一勺一勺吃得頗為著急。
淡淡的桂香從廚房飄到了客廳中,明明是下午茶的點心愣是被當成了宵夜,將一整塊桂花糖糕從蒸籠里取了出來,葉迦樓呵了呵發燙的指尖,用洗凈的刀將它切成了菱形,端到了客廳中,已經取出了一整套餐具的俞霽月乖巧地坐在了一邊等待。
葉迦樓切了一小塊嘗了嘗味道,便放下了筷子和刀。她瞥了眼急惶惶的俞霽月,敢情還是個餓死鬼投胎?實在是忍不住念叨了一句:「少吃一點,糯米類的食物不好消化。」而俞霽月則是將這句話當成葉迦樓不願意讓她繼續吃。警惕地剜了葉迦樓一眼,索性將一整盤都攬到了自己的身前,鼓著腮幫子道:「這是我花錢買的,我樂意。」
這樂意的後果便是半夜裡哭喪著一張臉的俞霽月摸到了葉迦樓的房間中,嚷著說自己胃疼。而被吵醒后忍著滿腔的怨念,不得不任勞任怨地替這位大小姐服務,又是燒熱水又是找葯,好一番忙碌后,模模糊糊地又陷入了夢境中,完全意識不到另一位也鑽入了自己的被窩中。
如果這一覺能夠睡到日上三竿,也算是一件美事,可偏偏那擾人的鈴聲早早地便響了起來,明明才沉入睡眠中,又被一股力量強行拉扯了出來。葉迦樓沒有睜眼,她覺得自己的怨念幾乎要滿溢出來,接通了電話,她的語氣頗為不耐煩:「是誰啊?大清早的擾人好夢。」
「你是——」那頭熟悉的音調將葉迦樓嚇得打了個激靈,霎時間便清醒了過來。
她拿著的是俞霽月的手機。
搖醒了那半個身子壓在了自己身上的人,見她一臉不耐煩,揮舞著手似是要將手機打落,葉迦樓直接開了免提。
「你不是阿月嗎?」那頭的語氣有些吃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