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7章 搜刮
「1942年3月5日,天氣晴。今天是個特別日子,我永遠都不會忘記,下午兩點,當我進入金澤河收藏室的那一瞬間,當我看到堆滿十幾個紫檀木架古董的時候,整個人完全不屬於自己了。也許中國人所說的『靈魂出竅』就是這樣吧!總共四五百件,其中光字畫就有七十多幅,鄭坂橋、趙孟頫、仇英、米芾、董其昌和八大山人的都有,我的眼睛已經完全不夠用,手也一直在顫抖。當時,我的腦子裡跳出的第一個念頭是:大日本萬歲!正因為日本的強大,我才有機會看到這些流芳百世的古董,最重要的是,我可以擁有它們。這裡的每件文物,都有可能成為我宮本家族的私藏,只要我願意。在那一刻,我覺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1942年3月9日,陰天。我用了整整四天時間,才把這四百六十六件文物全都清點歸檔完畢。這裡我最喜歡鄭坂橋的那幅《行書軸》,他也是我在這個世界上最崇拜的書法家和畫家,別的先不說,這幅畫我是要定的,相信山下少將不會幹涉。四百六十幾件,我留下多少件合適呢?這是個令人頭疼的問題,最後我決定,至少留下四十件。沒想到,金澤河這個朝鮮人居然有這麼多古董,看來,他半生都在搞收藏,不過是為山下少將和我而搞,我要謝謝他。但沒辦法當面感謝了,因為他已經在那天下午成為山下少將的刀下鬼。這隻能怪他自己,為什麼非要說那種話來激怒山下少將呢?看來他並不是個聰明人,金家二十幾口都是他害的。」
「1942年3月11日,晴。山下少將對我交上去的清單非常滿意,同時我聽到他跟菊地大佐交談,好像說金澤河的孫子失蹤了,並沒有被軍方處死,還有傳聞,他是被金家一名越南藉女傭給抱走的。不然,才兩歲的小孩子,自己肯定不會逃掉。我不知道山下少將為什麼非追著不放,只是一個兩歲小孩,就算長大又如何?不久的將來,大日本帝國就會佔領全世界,難道他還能報仇嗎?」
翻到這裡,那名男信徒忍不住說:「這個宮本誠是誰?真是太無恥了,他、他怎麼能這麼不要臉?跟著日本鬼子到處搶東西,還把責任推到對方頭上!為了霸佔別人的古董,居然殺光人家二十幾口……」
傅觀海微笑著:「他是宮本純一郎的爺爺。」
「宮本純一郎先生?」男信徒驚訝,「那不是日本堂庭製藥株式會社的老闆嗎?女神給我們講法的時候,經常會提起他。」
傅觀海問:「女神怎麼說的?」
男信徒回答:「她說,宮本先生是世界上最好的人,也是最壞的人。」
「這是什麼意思,女神怎麼解釋?」傅觀海問,男信徒搖頭。
日記中除了記有宮本誠跟著山下奉文各處搜刮文物之外,還寫了他曾經到新疆若羌參觀日本軍方在那裡修建的秘密研究基地。傅觀海對男信徒說:「翻到1937年8月2日那頁。」
男信徒連忙找到這頁翻開,上面寫著:「1937年8月2日,晴。自從7月7日以來,我幾乎每晚都在失眠,激動的心情無以言表。盼望的那天終於來到,大日本帝國終於正式開始了對中國這個古老、龐大而又落後愚昧國度的征服。早在二十年前,我就知道會有這麼一天,沒想到現在才實現夢想。我今年已經快五十歲,不過還不算晚,這不正是一個男人年富力強的年紀嗎?與二十年前相比,我已經有了更豐富的社會經驗和文物鑒定經驗。但在我內心深處,永遠忘不了那個擁有特殊能力的中國人,他只需聞一聞,就能知道某件東西的來歷、曾經擁有者是誰,這太令人羨慕。
看來,我是個天性好奇的人,也許正因為這項特質,才讓我能夠成為一名文物探險家。昨天吃飯的時候,山下少將對我說,半年前,橘瑞超先生在新疆婼羌縣東北方向的庫木塔格沙漠中遇到很多奇怪現象,就委託大谷光瑞伯爵,讓他命令吉川小一郎帶著考古隊來到婼羌,進行考古發掘。據說有重大發現,現在軍部已經派人過去,好像在修什麼研究基地,打算長期進行科學研究。具體的山下少將也不太了解,我很興趣,讓他幫我協調,想去看看。山下少將倒是一口答應,就是不知道能不能如願。」
「1937年8月6日,陰天。終於可以去新疆了,我從來沒到過那片神秘的土地,希望有所收穫。」
「1937年8月15日,晴。已到達庫爾勒,吉川小一郎的考古隊在這裡有個駐地,可以乘他們的吉普車前往婼羌。沒想到新疆的八月份居然如此之熱,氣溫計顯示中午竟有攝氏四十三度,簡直可以在地面煎蛋。對我這個長年生活在北緯三十四度的人來講,真是個災難。但所有困難都無法阻擋探險家的腳步,不是嗎?」
「1937年8月16日,晴。沙漠真是個神奇的地方,白天和今晚的溫度差少說也有三十度以上,今天正午是42度,現在是半夜十一點鐘,氣溫計是9度,相當冷。考古隊的酒井隊長很熱情,聽說我是山下少將介紹來的,對我非常關心。只是我非常不習慣晚上在沙漠中睡帳篷,早知道就帶棉襖來了。」
傅觀海靜靜地看著日記,他發現,宮本誠不但是個文物收藏家和探險家,文筆也相當不錯,也許是長年寫日記練出來的,很生動詳細,令人眼前浮現相應的畫面。看著看著,傅觀海似乎在腦海中同步目睹著整個經過……
1937年8月17日。
戴著土黃色涼盔帽的宮本誠從營地帳篷內鑽出來,手擋著刺目的陽光,其實不如說是在擋風沙。一輛綠色軍用吉普車從遠處駛來,後面拖著長長的灰塵。汽車在營地停住,出來三個人,為首的是個四十幾歲的中年男子,穿著淺灰色工作服,也戴著涼盔帽。宮本誠笑著迎上去:「酒井隊長,今天能帶我去看看嗎?」
「你有沒有給家裡寫信提過此事?」酒井隊長忽然發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