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5章 大煙癮
「以德服人,以德服人……」傅石勛笑起來,「我可能就是太缺德了,所以才落得這麼個下場,老婆死了,家徒四壁,剛出生的孩子連奶都沒得吃,我太缺德啦……說著,傅石勛又哭起來。郝運勸了幾句,傅石勛忽然問:「你怎麼找到我的?」
郝運說:「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有人說在趙家大染坊附近見過你。」傅石勛愣了半天,也沒多問。這是郝運能想出最簡單的借口了,按理說不太合理,但傅石勛家裡出了這麼多變故,也沒心思多考慮,最主要的是,他並沒有懷疑郝運的身份可疑。
傅石勛雖然止住了哭聲,但眼淚和鼻涕還是直流,而且越流越多,用布怎麼也擦不盡,還張大嘴打呵欠。郝運拿出懷錶看看,現在才晚上八點,還不至於困成這樣,他忽然想起傅石勛染上大煙癮的事,這時才看到窗台上放著一隻銅煙鍋,旁邊還有個銅底的玻璃泡,就知道這是大煙燈。傅石勛不光在流眼淚和鼻涕,連身體也在哆嗦,他翻身下床,打開木櫃門,從裡面找出一個很小的紙包,顫抖著打開,包里有一小塊黑乎乎的膏狀物,只有小指甲蓋大小。
「這是大煙膏?」郝運問。
傅石勛並沒有回答,打開玻璃燈泡的銅底座,取出油壺和插筒、蓋圈,倒了些燈油在油壺中,再放回底座,用火柴點燃,最後蓋上玻璃燈泡。細細的火苗起來了,他將黑色膏狀物用手哆嗦著搓成長條,放在那火苗上烤,郝運聞到一股刺鼻的怪味兒,連忙說:「這還有孩子呢!」
「沒、沒事……」傅石勛根本不理,繼續燒煙泡,直到那長條越來越軟,發出滋滋的輕響,表面也開始冒泡。傅石勛連忙拿過銅桿煙槍,把軟化的大煙膏放進煙鍋,外面塞好紗布,直接把銅煙鍋也放在玻璃燈泡上烤。
這時孩子醒了,開始低聲哭。郝運非常生氣:「要抽你就到外面去抽,不是有廚房呢嗎,怎麼能在孩子身邊抽?他今天剛出生,能受得了這種刺激?」
傅石勛就像已經變聾,連話也不答,繼續烤著銅煙鍋。郝運氣極了,伸手抓住他持著煙鍋的手腕就拽。傅石勛大叫:「給我!」這嗓子非常大,把郝運也嚇了一跳,那孩子更是嚇得先一愣,隨後哇哇大哭。
「你瘋了?」郝運喝斥,「這麼大聲喊什麼?小孩不能驚嚇!」
傅石勛奪回煙鍋,繼續顫抖著在燈上烤,郝運看明白了,犯大煙癮就是犯毒癮,此時的傅石勛已經無法控制自己,要是硬阻止,他什麼事都做得出來。郝運只好去抱孩子,發現有股酸臭味,原來是孩子拉屎了。回頭看看正烤得入神的傅石勛,郝運知道他指望不上,無奈之下只好動手換。郝運完全沒有育兒經驗,看著還沒有自己小臂長的嬰兒,身體軟得沒骨頭,都不敢去抱。但傅石勛不頂用,郝運就得趕鴨子上架。
鄰居抱來的柴火還有,郝運生了些火,燒了盆溫水,小心翼翼地抱著嬰兒過去洗澡。他生怕摔著孩子,這個簡單的澡洗了近十分鐘,緊張得滿頭是汗。好不容易洗完,換好衣服,郝運感覺比幹了一天活都累。嬰兒還在哭,明顯是餓了,而此時的傅石勛卻斜躺在床上,一邊抽著大煙,一邊用根小細棍,在煙鍋旁邊的細孔里時不時地捅捅。噴雲吐霧,屋裡全都是刺鼻味道。
郝運直咳嗽:「你能不能出去抽?讓孩子怎麼辦?」
傅石勛閉著眼睛,完全沉浸在抽大煙所帶來的快感之中。郝運只好在廚房的地面鋪了兩層被褥,暫時將孩子放下,到鄰居家求助。鄰居讓郝運先在自己家安頓,再去那奶媽家取奶回來,在灶旁溫了給孩子餵飽。
「孩子沒娘,父親還抽大煙,又這麼窮,怎麼長得活呀。」鄰居的老婆也替傅家發愁。郝運比她更愁十倍,按這情況,郝運搞不好還要繼續當育兒嫂,主要是他沒有任何育兒經驗,又不忍心下手幹掉傅石勛,這才叫騎虎難下。
看著鄰居家的三個孩子,郝運試探地問道:「要是孩子他爸因為抽大煙送了命,這孩子能交給鄰居收養嗎?總不能看著他自生自滅吧?」
鄰居說:「誰能養?現在哪家沒有好幾個孩子,個個窮得要死,自己家的娃都吃不飽,誰會白白拿米面喂別人的孩子?那他就得活活餓死!」郝運沉默不語。
回到傅石勛的家,郝運嚇了一跳,只見他躺在床上,嘴角流口水,呼呼喘氣,眼睛卻瞪得很大。郝運連忙跑過去:「喂,你怎麼了,喂,要不要叫大夫?」
傅石勛不答,就像已經變成了痴獃者。郝運再去找鄰居,鄰居來到傅石勛床邊一看,說:「不用管他,吸完大煙的人就這樣,我舅舅當年就是,吸完就像魂都出了殼,你看他像是生病,其實現在他正舒服著呢!」
郝運打開窗子放放煙氣,又過了近半小時,傅石勛才緩醒過來,臉色紅潤,精神百倍,問:「咦,我兒子呢?」
「還好意思問!」郝運說了剛才的事,傅石勛歉意地到鄰居家把傅以德抱回來,放在床上輕輕地愛撫,不停道歉。
郝運說:「你別廢話了,他又聽不懂!現在正在睡覺呢。」傅石勛這才把孩子放開,高興地去洗尿片。郝運坐在床邊,心想,要是殺掉傅石勛,這個孩子肯定也活不成,秦震給的任務是沒問題,但自己就成了畜生不如的人,下半輩子怎麼睡安穩覺?可要是不做,就有可能無法改變傅家一百年後的勢力。矛盾中,郝運掏出所有的錢,還有不到四十塊,當初那個保安周至元扔給自己五十,要不然還真沒轍。
如果把這些錢給鄰居當收養費,倒是應該可以,而且改變了生活軌跡,傅以德連姓氏都得改,以後也不可能再生出傅觀海來,任務圓滿完成。但畢竟不是自己的孩子,誰能保證會好好對待?這算不算也是作孽?
等傅石勛洗完尿布回來,坐在椅子里向郝運道歉。郝運問:「怎麼染上的煙癮?」傅石勛沒回答。在郝運的追問下,他只好說出實情。原來他叔叔傅傑書早在兩三個月前,就時不時地派管家找他在大煙館見面,說是談事,同時也在抽大煙。傅石勛本來不想抽,但禁不住管家幾次三番地讓,就順便嘗了嘗。沒想到半個多月下來,自己也上了癮,傅傑書每次派人找他談話,都會大度地請他點煙泡,剛才他吸食的那些大煙膏,還是十天前跟管家在大煙館悄悄偷留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