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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鞭你也情願受?」
「是孫女不懂事在先, 祖母教訓的是。」小姑娘聲音清脆,說完話又磕了個頭。
「那好, 既然如此的話……張嚒嚒,去祠堂把軟鞭拿過來。」
「母親, 使不得啊……荷姐兒還太小,禁不起您這一鞭……」秦氏秀眉緊皺,憑什麼她的女孩兒要受這樣的罪, 對於顧望舒這件事情, 確實是母親做的太過分了……難道還不許有人站出來說句公道話。
張嚒嚒看了眼新老太太的臉色,嘆口氣, 轉身走了。
顧望舒大病初癒,又不分青紅皂白地挨了這一頓毒打, 連喘氣的力氣都沒有了。他眯著眼睛去看院中跪得筆直的小姑娘。她要為他挨鞭子。
這還是個孩子啊……
他不知哪裡又有了力氣, 猛然從木板上翻下來,聲音嘶啞:「老太太, 她是府里唯一嫡出的大小姐, 打不得啊。」
「實在不該為了我這卑賤之人受鞭刑……」他喘了口氣:「要打, 就打我吧。」
一院子的人都怔住了,那個渾身是血、性命不保的少年竟然自求鞭刑……
新荷眼淚汪汪地站了起來, 跑到他身邊,竊竊私語:「四叔,你別擔心, 祖母就是臉上嚴肅, 那都是裝給外人看的……」
「再說, 我要是真的挨了鞭子,那表示你的事情就過去了。」
「我年紀小,個子也長得快,就算打兩下也不會留疤痕的。」小姑娘語氣輕柔,竟像是在哄他。
太陽高懸在頭頂,這時候正是午時,是一天中最熱的時候。她臉上又是泥土又是淚痕,眉心處因為下狠勁磕頭,留下一片鮮紅的印跡。她皮膚白皙,看著格外明顯、很是可怖……大概是心裡害怕、焦急,又趕上天熱,小臉就通紅著。衣袖處不知怎麼回事,破了一個大洞……這模樣,和平時乖巧、清秀的女孩兒實在是相差甚遠。
像是鄉下因淘氣沒人管的野孩子。但就是這樣,顧望舒的心由凜冬寒冰一點點化為春日暖陽。
「傻荷姐兒……」他艱難地抬起手,揉了揉她的額發。
新老太太微閉著眼像是睡著了,對院中發生的事一概不聞不問。
「老太太……」張嚒嚒拿著紅色牛皮包裹尾梢的軟鞭過來了。
新荷瞪了一眼站在兩旁的小廝,示威的意思很明顯。要是再不聲不響地對顧望舒動粗,以後讓你們吃不了兜著走。
「四叔,別擔心。」她低聲安慰了句,便轉身往新老太太的方向走去。
「荷姐兒,過來。」秦氏喊她。
新荷搖搖頭,行至祖母的面前,跪下了。今日這事,明顯就是她惹怒了祖母,可不想再牽扯到母親。
「荷姐兒年紀小,十鞭怕是受不住,母親不如打二鞭意思一下,也好讓下面的人長點心,懂得規矩。」李氏站在一旁,慢慢說道。
新荷聽到二嬸母的話,捏緊了手。
秦氏心裡著急,這是她十月懷胎養大的女孩兒,就算做錯了事,可到底還是個孩子,別說二鞭,就是一鞭她也受不住啊。
作為母親,她更不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孩子受苦:「母親,荷姐兒教養不善,頂撞長輩,是兒媳沒教好。」
「兒媳願意替她受罰,荷姐兒才六歲,挨不得鞭子。」
「母親……」新荷說不出話來。到底還是連累了母親。
新老太太霍地睜開眼睛,什麼話也沒說,接過張嚒嚒手裡的軟鞭,站了起來,揮鞭向新荷打去。
「老太太,求求您,不能打姐兒,她還那麼小……」雲朵和雲玲以頭著地,「砰砰砰」地磕了起來。
眼看著鞭子落下來了,秦氏卻猛然站起來,動作迅速的把女兒摟在懷裡。
「啪」,秦氏實實在在挨了一鞭,髮髻都散了。她悶哼一聲,額頭上的汗隨即流了下來。
採風、采月「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跟著磕頭求情。乳母許氏老淚縱橫,她家姑娘在娘家時連一巴掌都沒挨過,嫁了夫家,卻為了女兒挨鞭子。
張嚒嚒看了眼跪著的母女倆,上前一步也跪在了地上:「老太太……不能再打了,這事情要是傳了出去,新家的臉面何在……」
秀梅、綉芝低聲勸道,「老太太饒了姐兒吧,這麼多人看著呢。」
「罷了,你們竟然也……」新老太太手中的軟鞭揚了又揚,看著一向溫順和善的大兒媳,最終還是沒落下去:「老了,果然是不中用了……」
她轉身離開,影子被太陽拉得很長,看起來竟無比的孤獨。
張嚒嚒臨走時看了一眼秀梅、綉芝,示意她們把「念慈苑」的人都帶回去。
嘈雜的柴房安靜下來。
李氏抿了抿唇,沒想到事情的結局是這樣不了了之,沒趣。果然老太太還是偏心大房。她看了眼凄慘的秦氏,心裡又有了絲愉悅,象徵性地說了幾句場面話,便領著丫頭、婆子揚長而去。
「母親,對不起……」新荷從秦氏懷裡鑽出來,伸手給她擦額頭上的汗。
「傻孩子……」秦氏在許氏的攙扶下站了起來,「以後不許再瞞著我自作主張。有什麼事情商量著來,母親總會護著你的。」
「母親……」她嗚咽一聲,抱住了秦氏的腰。
「快去看你四叔。」
新荷「嗯」了一聲,往顧望舒身邊跑去:「四叔,四叔……沒事了。」
少年看著眼前的小姑娘,像是微笑了一下,然後頭一歪,不醒人事。他實在是撐不下去了。
「四叔……」新荷驚駭異常,回頭去看秦氏。
「你們幾個,先把人抬去大少爺的『墨竹軒』,採風你去請府里的劉大夫,快點。」秦氏右眼皮直跳。
「是,大太太。」幾人答應著,把顧望舒往木板上抬。
雲朵和雲玲相互攙護著站起來,把虎子嘴裡的破布拿出來,綁他的麻繩也給解開了。
虎子跑到秦氏面前,砰地一聲雙膝跪地,「謝謝大太太,謝謝大小姐……」
「行了,起來吧,去照顧你家主子。」秦氏疲憊地擺了擺手,說到底顧望舒還是個孩子,真要在新府出事了,也不好看。
新老太太不知從哪裡找來一把靠背椅,正坐在院中央喝茶,秦氏在一旁候著,臉色很不好看。身後的丫頭、婆子站了一排,安安靜靜的,沒人吭聲。
幾個身強力壯的小廝把顧望舒按在長條木板上,手臂粗的木棍一下又一下地打在他身上。鮮紅的血液把地都染紅了。
虎子被五花大綁扔在旁邊,嘴裡塞了一團破布。他嗚咽著說不出話來,看著主子奄奄一息的樣子,眼淚橫流。
「我再問你最後一次,屋裡的這些新棉被到底是誰送給你的?」新老太太聲音很淡,聽不出什麼情緒。
秦氏用力拽緊手中的帕子,緊張的手都抖了。
少年頭髮散亂著,看不見模樣:「沒有任何人送……是我自己偷的。」他聲音已經微弱了,話一說完,又吐了一口血。
新老太太聽他這樣違逆簡直震怒了,反手把茶杯重重摔在地上,厲聲開口:「你骨頭還真硬啊,好,給我繼續打。打到肯說實話為止。」
「喲,我說顧四爺,你只要說出那個幫你的人是誰,這一頓打不就免了。硬撐著也不行啊……這麼粗的棍子,你會死的。」李氏領著幾個丫頭從人群里擠了出來,唯恐天下不亂。
「二弟妹,你……」秦氏剛要說話,新老太太擺擺手打斷她:「給我狠狠地打!」
「大嫂,你看起來很緊張嘛,在怕什麼?」李氏看了秦氏一眼,走到她身邊低聲說道。
「胡說八道,我有什麼可怕的,只不過是擔心母親……」
妯娌倆還在爭辯,新荷卻已經跑到了顧望舒的身前,只一眼,便被嚇住了。少年渾身是血地躺在木板上,一動也不動。眼看著小廝的棍就又落到了他的身上……
她不顧一切地伸開手臂攔住他們:「住手,不許再打了。」
「這……」小廝看了眼府里這位最受寵的嫡出小姐,回頭去看新老太太。
「荷姐兒,你怎麼來了?過來母親這邊。」秦氏看見女兒髒亂的衣衫,眉心一跳,對著她招了招手。
新荷沒理會秦氏,她「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祖母,不能再打四叔了,這樣下去要出人命的……」
新老太太臉色冷凝著,一句話也沒有說。
秦氏看了眼身後的採風、采月,示意她們把大小姐帶走。
兩個大丫頭屈身點頭,徑直向新荷走去。
「走開,不許碰我。」她知道母親的意思,站起來便往旁邊躲:「四叔他沒有錯,那些吃的用的都是我硬逼著他收下的……」
「我是新府大小姐,他不敢違背我的命令。」
新老太太臉色一白,這可是她最疼愛的孫女,「荷姐兒,你說什麼?為什麼要這麼做?」
「你不知道祖母最不喜歡他嗎?」
她說話很慢,像是一個字又一個字從心底發出的聲音。
「祖母,祖母,我都知道……」
「但是,四叔不該受這個罪的,他什麼也沒做錯啊……」
「他從來也沒有對不起我們新家。」
新荷的眼淚不自覺就流了滿臉,前世她從來沒有聽過顧望舒在新家被祖母重罰,大概是她不該這樣貿貿然幫他……想著讓他活得輕鬆一些,沒想到卻因為她的緣故,這一世他活得更加艱難了。
新老太太閉了閉眼:「荷姐兒,你知道我最忌諱什麼。」
「我畢竟最疼愛你,過來祖母這邊吧……」
「不不不……」新荷跪下向前爬了幾步,哀求道:「祖母,你放過四叔吧,真不是他的錯,所有的事情都是我做的……」
「母親,荷姐兒一向乖巧。這事,這事……」秦氏有些吞吐。
「我倒是覺得荷姐兒說的大約都是實情。」李氏低聲說了一句。她是真沒想到這件事會是新荷做的,雖然也知道定是大房所為,但是這個才六歲的孩子……大房沒有嫡子,如果嫡女再不被老太太待見,那大房可能就真的敗了。
「你閉嘴!」秦氏罕見地發了火。
李氏眉頭一皺:「憑什麼?我在新家難道連話都不能說了?」
「都住口!」新老太太用拐棍狠狠搗了搗地面,回頭罵兩個兒媳婦:「像什麼樣子!這麼多丫頭婆子都看著呢,臉面都不顧了……」
她很少動這麼大的肝火,身後的張嚒嚒嚇了一跳,連忙勸她保重身體。
「荷姐兒,我再說最後一次,如果你現在過來祖母這裡,我就當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你依舊是新府最受寵的嫡小姐……」
新荷跪著磕了一個頭:「這些事的確都是我做的,和四叔沒一點關聯!」
雲朵和雲玲也跪倒在地,看著大小姐哭得淚人一樣,她們心裡也難受,恨不得代替她給老太太磕頭,磕多久都行,只要老太太肯允了大小姐。
「好好好……是我的好孫女!採風、采月,還愣著幹什麼?把人拉下去。」新老太太回頭吩咐道:「給我繼續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