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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款款溫柔(五)

  不等郁唯回答,九千歲就搶先道:「將卿你有所不知,郁唯這個人好得很,從來只考慮別人都不為自己想想。他這麼好的一個人,哪裡會得罪什麼?」


  將卿:「有時候得罪誰是不需要理由的。」見九千歲一臉懵懂,他略一低目解釋道:「因為有些人心胸狹窄,小肚雞腸。」


  九千歲連連點頭。


  郁唯思慮很久,連清俊的眉都皺起來:「將卿大人,我真不記得我得罪了什麼,亦或是衝撞了誰。」


  將卿道:「不要緊,既然想不起那我們找她便是。」


  夜裡,九千歲開開心心地領著將卿在小洞天中四處轉悠。


  一邊轉悠一邊向他講解:「你看這裡只要一抬頭就能看到星星,是不是特別漂亮?」


  將卿舉頭一看,應道:「漂亮。」


  九千歲帶他去看自己在洞中種的小白花:「這些小花是我在一處壞境比較惡劣的地方發現的,它們當時都蔫了我就把它們移了過來。現在是冬天,洞里的狐狸們都說它們活不過冬天,所以我就給了它們一些法力,助它們熬過去。」


  將卿視線落到小花身上,見小花們身上都流動著一層淡淡的靈光,心知這些小花接受了九千歲的神力,如今再不是普普通通的山間野花,只怕再養一段日子就要開靈智了,便道:「造化。」


  九千歲領著他在小洞天遊了小半個時辰,最後帶他去自己的「藏寶室」。


  去時,九千歲道:「這裡可從沒別人來過哦,你還是第一個呢,期不期待?」


  將卿望一眼面前的石門,緩緩道:「期待。」


  聞言九千歲很高興地打開石門帶他進去。


  「藏寶室」中東西奇多,將卿剛步入其中就是一愣。


  山洞中點了無數的紅燭,紅燭輕輕搖曳著,映得整個山洞都呈現溫馨的橙紅色。


  洞頂處有一個圓圓的洞,從那裡可以看到一輪彎月以及萬數星辰。


  除此之外,便是滿洞的「珍藏品」。


  其實與其說是「珍藏品」,倒不如說是別人遺棄不要的垃圾……


  將卿似是無比震驚,大大睜圓了雙目愣愣看著他引以為傲的「收藏品」,心中亂了,聲音也顫抖了:「為何,為何收藏這些東西。」為何,要別人不要的東西……


  九千歲拿起一個泥塑娃娃,神色突然有些失落:「要它們的時候當做珍寶,可一旦它們有了損壞,或是有了更好的東西便遺棄了,這難道不是一件很傷心的事嗎?」


  末了,他握著泥塑娃娃重新揚起笑顏,又將這個娃娃舉到將卿眼前:「你可不要小看它們,我收集的這些,可不單單是別人不要的東西。我收集並珍藏的,可是一段段的記憶啊!」


  「吶,就比如這個泥塑娃娃,你別看它不好看,可它卻有一段很令人遺憾的故事呢!」


  將卿微微收斂了方才的驚訝:「願聞其詳。」


  九千歲道:「這個泥娃娃本是一對,這個是少年,還有一個是姑娘。他們是一對恩愛的夫妻,有一日戰事紛起,少年當了小士兵和軍隊出發了。在出發前,夫妻二人用泥土做了對方的泥像收藏起來,並約定一定要回來。結果,姑娘等了一日又一日,從青青墨發的妙齡少女等成白髮蒼蒼的老太太,少年也不曾回來。他們沒有一兒半女,因此姑娘死後這個泥塑伴著這段被人遺忘的過往,流落到人世間。」


  將卿很有感觸:「千歲怎知這段故事?」


  九千歲尾巴微微搖動:「是郁唯告訴我的,這個泥塑娃娃也是他送我的。說實話我覺得這個故事很傷感,這兩個娃娃最終就和那對夫妻一樣再沒團聚。」


  九千歲道:「我不喜歡讓人難過的故事,假若他們能遇到我,那我無論如何也要幫他們相見完成願望。」


  將卿伸出手拍拍九千歲的肩膀:「千歲,很善良。」


  九千歲打起精神:「所以我說啊,我收藏的這些東西都是一段段最珍貴的記憶。哪怕是孩童的玩具,也是曾陪伴過他們度過了一段歡樂年歲的寶貝啊。」


  將卿無比贊同:「千歲說的很對。」末了,他的視線移到一隻耳朵欲掉不掉的兔子身上:「為何不用法力將它們復原?」


  九千歲把他看的那隻兔子拿過來,低著眼瞼道:「這些都是它們自己經歷過的歲月,假若修復了,那麼這些無論是否有意義的痕迹就都沒了。」


  將卿沉靜的視線落在他低垂的面上停留許久,許久后才默默移開。再次開口,聲色有些柔和:「但它的耳朵壞了,時間再長些就要徹底掉下來了。」


  九千歲拿著布偶兔看了一圈,眉眼更低:「那……我用法力固定一下?」


  將卿道:「這世上不必什麼都依靠法力。」


  九千歲回眸看他:「什麼意思?」


  「讓我來吧。」將卿從他手中拿過小兔:「倘若任何事都依靠法力,雖然很簡單,卻會失去很多難得的體驗。對了,千歲可有針線?」


  九千歲怔了怔:「好像有的。」


  說完他在他的「藏寶室」左右翻找了一陣,找出一卷白線和兩根針,將卿接過針線去到一處紅燭之下。


  九千歲知道針與線能做什麼,可他既不會穿針引線,也不會縫縫補補,故此見將卿去到紅燭之下也連忙晃著尾巴跟上去。


  紅燭微微搖曳,將卿面色俊白。


  他坐在燭光里一手拿著布偶兔,一手握著穿好的針線神態極為認真。


  九千歲盤著尾巴坐在他身旁,瞧著他認真俊美的側顏,心想:怎麼會有那麼好看的人?


  明明總是一副沉默寡言的樣子,卻那麼溫柔。


  就像是皎潔的月光,朦朦朧朧,即不刺目,也不灼熱。卻很安靜,很清爽,讓人忍不住想去依靠他,想更近地去感受他的溫柔。


  瞧著他長長的墨發,以及好看的側顏,九千歲忍不住下意識地悄聲嘆道:「真是太漂亮了,實在是太漂亮了。」他這聲嘆息雖是不經意,音量卻還是控制得很小很小。


  本以為將卿聽不到的,不料他修長雪白的手指隱隱一顫,回過頭來。


  看到他手指一顫的時候,九千歲的心也是一顫。剛暗叫了不好,兩人視線便突然交集,無比尷尬。


  瞅著他漆黑的雙眸,九千歲連忙將頭扭到一邊。


  半響,感覺將卿定定地看著自己,還是硬著頭皮極慢極慢地回過頭。


  將卿果然在看他。


  「……」九千歲緊張地握緊雪色袖子里的手,手心裡都急出冷汗,尾巴更是忍不住地輕輕掃動,結結巴巴地瞅著他的黑眸問:「你你你你……你你,你聽到,聽到了?」


  將卿沐浴在橙紅色的燭光中,不知是不是受燭光的影響,使得他的雙頰看起來有些紅。


  低著頭沉默一下,他還是點了一下頭。


  九千歲受到驚嚇尾巴急速掃動起來,尷尬地哈哈道:「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不要在意,不要在意!我這個人,我這個人一不小心就會亂說……」一想,不對啊,這樣說豈不是說將卿不好看,於是九千歲又舉手撓撓頭愈發尷尬地繼續笑:「我我我,我我當然不是說你不好看,哈哈哈哈,你的確很好看哈哈哈哈哈……」


  將卿看著他,沒說話。


  「藏寶室」外有不少守門的狐狸,聽到九千歲的笑聲,都忍不住用尾巴和爪子捂了臉尷尬道:「千歲和將卿大人這是發生了什麼?我隔著一道石門都能感到他們的尷尬啊!」


  另一隻同樣捂著臉的狐狸道:「錯了錯了!尷尬的只有千歲,將卿大人可沒有說話啊!」


  ……


  都說狐狸臉皮厚、不知羞。


  九千歲發揮了這一本性后,果然感覺好一些。至少和將卿對視時,能自動過濾他意味深長的眼神。


  雖然這所謂的「意味深長」可能只是九千歲自己想多了。


  待將卿縫補好布偶兔,九千歲假裝若無其事地放好補好的兔子,又領著將卿到自己睡覺的地方。


  將卿是他的好友,小洞天里他睡的地方是最好的,因而自然要與將卿一同分享。


  其實說是最好……也不過是石床要大一點,上面鋪的東西要更厚一點。除此之外就是他住的這裡有四個能看到洞外風景的「窗戶」。


  與將卿一起躺在石床上,兩人一同望著黑漆漆的洞頂都沒說話。


  躺了許久,覺得將卿恐怕睡了,九千歲便將露在外面的大尾巴縮到被子中,剛縮進一點點,就忽聽將卿的聲音在黑漆漆的洞中響起:「千歲。」


  九千歲生怕是自己的動靜將他吵醒,連忙不敢動了:「是不是我吵醒你了?」


  將卿道:「沒有。」


  九千歲鬆了口氣,小心翼翼地將還露在外面的尾巴一點點,一點點地移到被子里。


  將卿又道:「你晚上睡得著嗎?」


  九千歲先是困惑了一下,隔了一會才想起自己神明的身份,不由釋懷:「一開始確實睡不著。可到了晚上萬物寂靜,沒人會陪我,便學著睡覺,所以現在我晚上也能像大家一樣能睡一個好覺做個好夢。」


  將卿沉默了很長一段時間,等九千歲以為他睡了,自己也閉上眼睛變得迷迷糊糊時,突然感到將卿轉了過來很小心地將他環住。只可惜九千歲此時太困,實在沒精力睜開眼睛。


  又過了一會,朦朧中忽聽將卿在他耳邊低低道:「我們是朋友,今後的日子千歲再不會孤單了,因為我會陪著你……」


  聽著聽著,九千歲也伸手抱著他,用尾巴纏著他的腿再以鼻音應了聲:「嗯!」


  迷迷糊糊回應完,他又喃喃道:「將卿你真是一條好蛇。」


  將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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