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七章 驗屍
屍王的身體穿著鎧甲，薑墨看著那個泛著紅光的太陽燭照，思緒好像又回到了兩千年前！
那日，京中滿城縞素，遠遠從視線外運進來的，是一口描金紅漆大棺材，迎風飄揚的是寫著娘子軍旗號的白色素旗。喪幡像是一條指引著亡魂的歸路一般，瘋狂的扭動著。
那是大公主的喪隊，從城外六十裏外，運入城中，走了整整三天三夜，一刻都沒有停息！那日，薑墨也去了！他站在高高的城牆上麵，他那件仙氣飄飄的白袍迎風招搖，獵獵作響，但是他內心卻平靜的很！他注視著原本隻是一個小黑點的隊伍，逐漸清晰，最後走到了自己眼皮子底下，自始至終，他動都沒有動一下！
淡漠的表情看不出他心中的悲憫，人們在等待著英雄棺槨的同時，也在瞻仰這這位平時幾乎不出國本塔的大祭司！有人恍然大悟，大祭司乃是無情之人，哪會有什麽真情實感！思及此，幾人都將目光收回，專心的迎接著大公主的到來！
大祭司是信仰，人們沒有輕看蔑視的意思，隻是覺得此時不必要把時間用在這位大祭司的身上！畢竟，每天早上，他們都會有兩個時辰的時間來瞻仰這位大祭司高貴的容顏！
趙殷站在薑墨的身邊，她抿著嘴，一時悲痛，一時又覺得薑墨很可憐。明明，她可以從薑墨的身上體會到不一樣的感覺，或許這是薑墨的悲痛，或許薑墨還未學會悲痛。隻是，對於薑墨來說，這絕對不是一種很令人愉快的情緒！
隻是，除了趙殷，還有誰能看出來呢！沒有，大家都認為，大祭司這個無情之人，長姐死了，還是一副淡然高冷的模樣，仿佛隔岸觀火一般，一點都不傷心！趙殷很像在這個城牆上否認那些人的想法，但是誰會相信呢！？再者，這是大公主回城的儀式，趙殷不想把這一切給搞的混亂不堪！
站在城門口迎接的，是大皇子薑宇，他帶著他的府兵，列隊迎接！每個將士的左手臂，都係著一根白色的麻布，哀悼的表情都是一模一樣！薑宇也是麵無表情，他的背脊挺得十分筆直，眼神之中和薑墨不同，他能很好的渲染出自己的心痛，悲傷還有男兒本色的堅強！
誰讓薑墨是無情之人呢，也不知道是誰這麽想著，嗤笑出聲。
趙殷低頭的瞬間，發現薑宇的身邊，站著一個女人，一身白衣的女子，出塵豔豔，美麗至極！
隻見她守在薑宇的身後，眼中秋水波動，滿滿的都是情愫，像是裝不下一樣，仿佛馬上就要上前抱住薑宇，一訴情腸！除了那一身白色的紗衣之外，沒有一點像是出來吊唁，倒像是打扮的清純一點，好來勾引她的將軍！
趙殷抿著嘴，氣不過，又不能在這個時候下去幹什麽，隻能憋著一口氣，氣得跺腳！
當然，這個跺腳成功的引起了薑墨的注意，他微微側頭，眼中沒有過多能夠解讀的眼神，但是趙殷知道他是在問她！和這個所謂的無情之人待久了之後，趙殷已經很輕易的能夠抓住他的情緒了。
“你看那個女人！”趙殷指著薑宇身後的白衣女子，薑墨隨著趙殷指的方向看了過去！
那個女子仿佛心有所感一般的回頭，剛好和薑墨和趙殷裝上！趙殷自然不會給她好臉色看，她好像沒看到一眼，眉眼彎彎，意味不明的笑了笑，然後又像是沒事人一樣的轉回去了。
趙殷氣的說不出話，想要找薑墨評理，卻看見薑墨怔怔的看著那個女子，眼神專注，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趙殷生氣到無以複加，他沒想到這個女人讓薑墨這個看起來禁欲的家夥都給吸引了，不免手下衝動，把薑墨的臉給掰了回來！麵對著薑墨詢問的眼神，趙殷突然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麽，連忙鬆手，緊張的擼著自己的頭發，眼神飄忽的解釋“那個女人簡直就是一個狐狸精，你不要一直盯著她看，會被吸掉陽氣的！”
趙殷恨不得甩自己一個大嘴巴子，這都是什麽亂七八糟的解釋啊！剛才叫人家看的是你，現在不讓看的也是你！這不是太掩耳盜鈴了嗎？難道薑墨發現了自己的小心思！思及此，趙殷的臉色又紅了，嬌羞之態就差直接寫在臉上了！
隻是可惜的是，他麵對的是薑墨這個千年鐵樹，鐵樹什麽都沒有看見！倒是忽有所感，喃喃道“或許，真的是個狐狸精！”
狐狸精的背影看不出來什麽，倒是薑墨，感覺自己發現了什麽……
國喪十分的繁瑣，全都是靠薑墨主持進行！也是因為這個，薑墨才十分的放心，因為喪禮翌日進行，而今晚，長姐的屍體存放在他的國本塔裏麵！長姐的死因，可以縮小凶手的範圍！哪怕現在薑王都是認定了是秦國動的手，已經準備籌劃開始和秦國的戰事了！
隻是說起來輕鬆，這場仗打起來，薑國沒有一點勝算！秦國如今已經是一個龐然大物，也不知薑王是受到了長公主的刺激還是真的有什麽製勝法寶，薑墨都覺得，現在在如何也不是打仗的好時機！
隻是薑墨也知道，這不是他能插上嘴的話！國本塔隻負責回話，不負責進諫！進諫也有那些忠臣良將為後果標尺，哪個不是被罵的狗血淋頭，一些嚴重的甚至因此被革職查辦！可以看到，薑王打仗的心思已經是板上釘釘了！
薑墨隻能盡自己的力量，保全國本塔！
這是他的師父給他的，貫徹他一生的任務！哪怕是薑國覆滅，都和你大祭司沒有關係！大祭司的最終職責，隻有一個，保全國本塔！國本塔是大祭司生存的意義，大祭司的存在就是為了國本塔的延續！薑墨不知道國本塔和大祭司有這麽千絲萬縷的聯係，也不知道為什麽大祭司寧願犧牲薑國也不想國本塔有一絲一毫的損害，但是薑墨知道，聽從師命！
現在他算是明白了他師父的良苦用心，為什麽不願意大祭司牽涉黨爭。黨爭是一個身不由己的爭鬥，薑豫歡不希望薑墨為了黨爭把國本塔給賠了進去！這不值得！當然，薑墨也不會覺得這值得！隻是……有時候，被牽涉進黨爭都是一個身不由己的過程！薑墨想到這一層，隻能是歎氣！
晚上，大公主的棺槨在薑墨的注視下，被推進了國本塔！由薑宇護送，薑宇全程冷著一張臉，他身邊白日站在身邊的女子不見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被送回府裏去了！
薑宇轉身離開的時候，薑墨不由自主的喊了一聲皇兄！薑宇的腳步有所猶豫，但是最終還是沒有停下，徑直的離開了！薑墨站在原地很久，最終隻能以歎氣結束！他和他皇兄之間的情誼，早就被這個皇城給消磨殆盡了！他隻是有些舍不得，當初那個眼中有光，倒映著他小時候邋遢容顏的那個高大年輕的兄長！
命運，在薑墨不知不覺之間，開始給他賦予感情！他不知道的，剛才心裏所經曆的，正是一種叫做懷念的感情。一種總能讓人衍生出惆悵的感情……
薑墨看著薑宇離開的背影，心裏嘀咕著有些怪怪的，也不知道他身邊的那個女人究竟是什麽來頭！薑墨心思百轉千回，總覺得，這個女人和上次那個被薑宇趕走的軍師有著不一般的關係！
那雙眼睛，那種百轉千媚，到處勾人的眼睛，和那個軍師有異曲同工之妙！當然，薑墨這會不是在讚歎那雙眼睛有多美好，隻是這種特征讓他想起了一種隻記載於奇趣軼文、山野記事中的生物……狐狸精！
如果真的是狐狸精……
薑墨心想，那麽大哥肯定是栽了！他沒想去幫他的大哥，他的最終目的，是守著國本塔！其次，守著薑國皇族！隻要那個狐狸精沒有對薑宇采取行動，薑墨覺得，一切還是靜觀其變的好！再說現在的皇兄……哪能聽得進去他的一言半語，說了也是白說！
薑墨回神，轉身走進國本塔，紅色的棺槨放在國本塔一層的正中央，棺材旁邊的精致流蘇還在來回晃動，細微的碰撞聲十分的悅耳，薑墨情不自禁的摸著棺材，想要感受到裏麵長姐，卻是無濟於事！薑墨笑了，他堂堂薑國大祭司，也有做出這麽蠢的蠢事的時候啊！
棺槨現在還沒有釘釘密封，那是下葬之時才會做的！薑墨沒有任何猶豫的，推開了厚重的槨室，露出裏麵的棺，再打開棺才看到裏麵的長姐！長姐微微閉目，嘴角嚴密的抿著，身上還是走時的那一身鎧甲，臉上帶著凝固的血液，還未清除！
是的，荒郊野外並不適合清洗裝棺，明日薑墨需要指揮宮女，給他的長姐進行最後一次沐浴，換上華麗的禮服，梳洗打扮，最後永遠的……與這個世界道別！好笑的是，薑姻倒是在人生的最後一次，像了一次女人！
此時的薑姻才是死前薑姻最真實的模樣，渾身上下的傷口不計其數，就連臉頰都有一道新添的極深的傷口！誰能記得，這個穿著盔甲，渾身帶血殺戮沙場的，是本該在皇城養尊處優的公主？
別說是公主，就連一個女人，他長姐都做的不過關！但是沒事，最後一次，薑墨想，一定要讓你風風光光，漂漂亮亮的做一次公主！
薑墨小心的把他的長姐抱了出來，放在了床上！薑墨仔仔細細的查看了幾遍，他長姐身上的收口雖然多，但是沒有一處傷口是致命的！也就是說，大公主並不是死於刀傷什麽的外傷，可能是中毒，或者……其它的什麽！
外傷好找，內傷可不是那麽容易找到的！薑墨沉默了一會，在一邊的抽屜中，拿出了一個布包，裏麵一溜擺放著各種尺寸的……銀針！
薑墨拿出裏麵最精致的一根，手指運氣，在大公主身上各處都檢查了一邊，銀針白著進去，白著出來！並沒有中毒的跡象，血液外麵的血液雖然凝固，但也是正常的顏色。薑墨施陣隻是多此一舉！
看來並沒有中毒……
薑墨沉了沉臉色，繼續一一嚐試，一個晚上，他排除了外傷，窒息，自然死亡，中毒，中蠱，詛咒等一係列方式，沒有一項是符合的！
“到底是怎麽死的！？”就算是薑墨都有些生氣了！
長姐身上沒有任何可以致死的原因，那到底如何……等等！
薑墨像是意識到了什麽，瘋狂的跑到了宗廟那一層，宗廟之中，祖宗上下的牌位都在，在如今這一代中，死去皇親國戚……並沒有薑姻！
沒有薑姻！不可能，不可能啊！
薑墨怔怔的看著那塊原本該自己升起來的一個牌位，此時空空如也。不對啊，難道……長姐是被攝魂了？
薑墨心裏有了一個不成想法的想法！攝魂術和狐狸精一樣，都是在軼聞趣事這一類話本中才能找到，但是薑墨清楚，國本塔的存在可能就是一個說不清道理的事情！這個宗廟，依靠的就是靈魂的聯係，隻要靈魂沒有出竅……不對，嚴格來說是靈魂沒有被感覺到，牌位就不會升起來！薑姻如今死的透透的，薑墨十分的確信！那麽隻剩下一個可能了，薑姻的死，是被人攝取了魂魄！
人沒了魂魄，那麽隻剩下一個軀殼，就是死了！
但是國本塔沒有感覺到，那麽那個攝魂的人，肯定動作很快！動作快到國本塔都檢測不到，隻能說，那人要不是個十分厲害的角色，要麽……就是個老手了！俗話說，千錘百煉！速度都是練出來的！
不知道為什麽，薑墨下意識的就把攝魂這件事情和狐狸精還有今天薑宇帶來的那個女人，還有他原來的軍師劃上了等號！
隻是看薑宇之前把軍師趕走，如今又收下這個女人的舉動來看，很有可能，薑宇並不知道這個女人和之前的那個軍師是一個人！
薑墨覺得，原本他一直沒有當成一回事的小角色，恐怕是一直潛藏著的，背後掌握著局麵，把他們耍的團團轉的那一個！嗬嗬，真的是……剛才以為大哥和自己的情誼是被時間一點點磨滅掉的，現在看來，也不盡然，或許就是這個女人，不或者說是那個軍師背後搞的鬼！仿佛每一件事情都有這個軍師的插手！
薑墨仿佛已經確定了這個軍師的身份，並且開始準備……好好的把這隻狐狸身上的人皮，給扒個幹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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