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15℃

  李金程環胸倚在門邊,笑得像只壞狐狸。


  「行啊你小桃桃!嘿,心思還挺隱秘的,怎麼不去找他當面說啊?」


  猛地看到他時姜桃桃嚇了一大跳,磕磕巴巴地質問,「你、你什麼時候來的,進門怎麼、怎麼也不說一聲,盡躲在門口偷聽!」


  李金程示意她看看他腳下,無辜地說,「我這不還沒進來呢。」


  姜桃桃低頭用力剝橙子皮,「反正,你剛才聽到的話,不許去跟他說!」


  李金程慢悠悠踱過來,低頭看著她目光閃躲的樣子,說,「什麼話啊,不讓我去跟誰說?」


  姜桃桃狠狠斜他一眼,轉身過去,把剝好的橙子給了李金宇。


  李金程這才打量起他親弟的衰樣兒,卻是說,「嘖嘖,我家老弟這麼可口的小鮮肉你不珍惜,偏偏看上費Loman那個老司機,唉!行吧,改天哥哥幫你跟他拉拉紅線,成人之美。」


  李金宇賞了他哥一個白眼兒,他這真的是親哥嗎!

  姜桃桃則不滿地哼了哼,「他再怎麼老司機也比不上您啊,拉紅線就不必了,您能在他面前閉上嘴別讓我丟臉,我就謝天謝地了。」


  李金程較起真來,「哎?我老司機?我什麼時候換車了還是飆速了來著?桃桃你說這話得負責任啊,我可是有家室的人!」


  其實這頭半句話是姜桃桃違心說的,她知道李金程有個交往多年的女朋友,從高中就在一起了,感情一直很穩固。


  姜桃桃不再理他,李金程又開了話匣子,故意惹她似的。


  「小姑娘,哥覺得你看人的眼光真不行,別以為那姓費的一表人才,謙和有禮的,知人知面不知心啊!他可是最表裡不一的人,表面跟你客客氣氣的,其實滿心都想著到手怎麼糟蹋呢,他那情史我都不想提,比一部史書還長啊,上頭的名單堪比奧斯維辛集中營,什麼甜甜、燕燕、小柔柔……全是你這種不諳世事的大學生,玩膩了就……」


  「她們三個是誰?我怎麼不認識?」


  姜桃桃正目光如炬地瞪著滿口胡言的李金程,聽到費華修突如其來的聲音,氣勢洶洶要和李金宇辯駁的姿態頓時沒了,頭頂一下子就鬆懈下來,肩膀也微微往下耷拉著。


  如果她是一隻小兔兒,那對大耳朵估計也已經很乖巧地垂下去了。


  李金程問,「你剛才不是說去抽煙了嗎,怎麼這麼快就抽完了?」


  費華修說,「不早點進來,還不知道你該怎麼敗壞我名聲。」


  他看看姜桃桃,「他剛才還說什麼了,給我聽聽?」


  什麼抽煙去了,他身上可沒半點煙味兒……


  姜桃桃沒去看他,「沒,沒說什麼。」


  李金宇盯著她,古怪地笑。


  「小宇傷勢還好嗎,需要住院幾天?」費華修問。


  而李金宇,已經把被子高高扯到頭頂,白色的被單從頭蓋到腳,跟那什麼似的。


  姜桃桃替他回答,「就是骨頭脫臼了,打了石膏,調養兩天就可以了。」


  心想,他一定知道李金宇受傷的原因。


  他……什麼時候過來的……


  不知道有沒有聽到她那些不想給他聽到的話。


  這時,李金宇老媽打了電話到他哥手機上,李金程跟她說了幾句,把手機交給李金宇,「讓你接電話。」


  李金宇煩躁地把被子掀下來,手機一放到耳邊,又變得安安分分了。


  費華修示意姜桃桃,他們先出去避避。


  李金宇住的是VIP病房,走廊寂靜無聲,病房的門關上,連裡頭李金宇的聲音都聽不見了。


  「午飯吃了沒?」費華修問她。


  姜桃桃點頭,「嗯,吃過了。」


  他說,「我和金程原本也在餐廳,接到電話就趕過來了,還是沒你快。」


  「是學校離這兒近,那會兒我也沒什麼事兒,正睡午覺呢,一接到他電話我就知道不好了。」


  「你很了解他?」


  姜桃桃手指放在腿上扭在一起,說,「畢竟做了四年的同窗嘛。」


  又追加了一句,「李金宇對我們同學都挺好的,很仗義,聽不得別人說我們怎麼樣。」


  她壞心思地把視角引導在「大公無私」上,生怕費華修了解了李金宇對她的感情。


  可他很平常地說,「我聽金程說,小宇挺喜歡你?」


  姜桃桃怔愣了一下。


  因樂怡而出現潦亂的那張紙,彷彿正在慢慢撕裂。


  突如其來的明白讓她感覺到,和費華修牽扯的曖昧正一道一道地斬斷,她好不容易勇敢伸出的觸角,碰了壁似的,不感再去觸碰喜歡,縮回了一小團。


  原來他一直都是知道的。


  對自己好朋友的弟弟喜歡的女孩,他會抱有什麼樣的態度?

  所以一直以來,他對她到底是男女間的好感,還是普通意義的親近?


  見她久久沒回答,費華修又說,「小宇人很不錯,你也是個好女孩,男女來往這些事,你不用感覺壓力大,也不要多想,遵循你的心意就好。」


  這一來,她又有些雲開霧明了。


  這個人說話永遠都愛這樣,不明不白的,冠冕堂皇,她本就不是頭腦伶俐的人,只得順著他的話去揣測什麼意思,就像站在一條線上,左一腳右一腳的,不敢多挪一步、少邁一步。


  累死了!

  遵循自己的心意?

  她的心意是什麼。


  如果他在病房外聽到了那些話,他就應該明白了。


  所以那些話他到底有沒有聽到?


  不要再玩文字遊戲了,用行動給她一個答覆好不好!


  她真想把這些話大聲講出來,擱在心裡過乾癮的時候,目光放在他搭在扶椅上的一隻手上。


  然後就移不開眼了。


  他外套裡面是件淺藍色的襯衫,袖子露出來半寸,圍著關節明顯的手腕,上面戴著一隻黑色錶盤的銀表,只看樣子便知價格不菲。


  很有質感,低調的高貴,很襯他的手。


  她記得他手的溫度,冰冰涼涼,在不算暖和的季節里,貼著並不舒服,但就是不捨得放開。


  觸碰它的感覺,像得到了朝思暮想的寶藏,只知那是好東西,所以,它怎樣都是好的。


  費華修困惑地翻了翻手掌,像是不知道她在盯著什麼看這麼入神。


  姜桃桃補救地說,「你這表挺好看的……」


  他淡淡笑了笑,按一下金屬質的錶帶,「啪嗒」一聲,解開腕上的這塊表,遞過來。


  「試試?喜歡就送你。」


  渾渾噩噩地,這塊表就已經到了她手心。


  在他眼下,姜桃桃表情認真地把它戴在自己的左手上。


  她骨架比他小很多,錶帶調到最緊了還是不合適,鬆鬆垮垮地掛在白玉似的手腕上。


  背面殘留著他的體溫,還暖暖的,環繞著那一圈皮膚,似乎一下子把她給束縛住了。


  緊密地貼著她的脈搏,這裡的筋脈跳動的頻率與心臟相當,的確,它可是通往心臟、疏散到全身的。


  但是,覺得像不像鐐銬呢?

  李金程推門走出來,驚擾了這一刻安靜中的微妙感。


  姜桃桃唯恐再被他取笑,忙不迭地把手錶摘下,塞回費華修手裡。


  她站起身,問李金程,「怎麼樣了?」


  「剛被我媽罵了一通,這會兒很不高興,悶頭睡了。」


  她餘光看見費華修隨手把表裝進外衣口袋。


  李金程說,「別擔心他,小孩子心性,一會兒就好了,你們該幹嘛就幹嘛吧。」


  費華修說,「行,沒事的話,我們就回去了。」


  「嗯。」李金程進去前又回過神,沖費華修說,「那你先送桃桃回去吧,路上慢點。」


  他說著話,當費華修的面兒,沖姜桃桃擠了擠眼,像是在表現他有多體貼入微、多懂她心思似的。


  門很快關上了,費華修問,「他剛才……為什麼要對你做那個表情?」


  「眼裡進沙子了。」姜桃桃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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