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八十七、
見面的地方被安排在一間茶館里, 秦奶奶聽秦千瀟主動要來見她，乾脆財大氣粗的將整間茶館都包了下來。
秦千瀟和施羽提前了半個小時到那間茶館，卻見秦奶奶早已坐在那裡了。
「奶奶抱歉，我們遲到了。」秦千瀟笑了笑，對著秦奶奶微微鞠躬道歉道。
秦奶奶擺了擺手:「不不，是我提前到了，沒想到你們也來的這麼早，我還沒坐多久呢。」秦奶奶笑呵呵的招招手, 示意她們坐下, 還將一壺花茶推到她們面前, 「試試這裡的茶, 很不錯的，我經常來。」
這裡的裝潢很別緻, 茶館的格調偏於暗色，燈光也是暖黃色的。只是四周靜悄悄的，就連服務員都被遣散了。
「回來這幾天感覺還不如呆在英國，我現在一呆在那個家裡就覺得煩，整天不知道謀划著什麼的兒子，還有愛慕權財的兒媳以及花天酒地的孫子。總是覺得自己除了有瀟瀟這個孫女之外就沒別的親人了。」秦奶奶突然感慨道，「已經很多年沒人陪我一起喝下午茶了, 以前你……不，沒事。」以前秦千瀟的媽媽還在的時候是她陪秦奶奶一起喝的下午茶, 自從林婉跟秦燁結婚之後秦燁就不准她再出去工作, 也連帶著出門跟朋友玩都要彙報, 林婉的朋友也隨之減少，於是她就只能呆在家裡，偶爾陪秦奶奶喝下午茶，或者陪秦千瀟玩。
秦千瀟知道秦奶奶突然止住的話是想說什麼，但也知趣地沒有再問，她不打算冒然進攻，而是先用別的來探探秦奶奶的態度。
「奶奶肯定知道我和阿羽的關係了吧？」
施羽沒想到秦千瀟會這麼直接，在桌下與她十指相扣的手緊了緊，悄悄撇了一眼她的側臉，她還是看起來遊刃有餘的樣子。
秦奶奶也是愣了愣，隨即笑呵呵的說道:「當然，只要瀟瀟喜歡，我是不會反對的。」
「但是爸爸他反對，怎麼辦？」秦千瀟說著說著語氣低了下去，好似真的在為這件事苦惱。
「爸爸他說同性戀是不好的，會讓秦氏有損顏面，兩年前他還把我送到美國去治療……」秦千瀟抬起頭說道，聲音抽抽噎噎的，眼裡還有朦朧的淚光，「直到半年前我才得以回國……」
一旁的施羽以為秦千瀟是真的傷心，連忙攬住她的肩膀安慰。直到秦千瀟把頭撇到秦奶奶看不到的角度朝她眨了眨眼，她才意識到秦千瀟這是在演戲。
還真有一套啊……
施羽嘴角抽了抽，雖然覺得對秦奶奶感到抱歉，不過眼下還是陪秦千瀟演完了這套戲。
剛好因為眨眼，眼裡蓄滿的淚水順著臉頰淌下，看起來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
「抱歉，這件事我不知道……」秦奶奶非常愧疚的說道，「以後說什麼我都不會讓他做出這種事了。」
「其實就在奶奶剛來的那天晚上，爸爸就找我談過話了，他要我跟阿羽分開，否則就要跟我斷絕關係……」
秦奶奶皺了皺眉，語氣帶上了一點怒意:「秦氏的顏面不會因這個受損，他只是在乎自己的顏面罷了。」
「他還說媽媽也是，如果媽媽見到了我現在這個樣子也會很傷心的……但我想媽媽更傷心的或許是她到死都不知道爸爸是怎麼把她娶進門的……」秦千瀟說到這裡督了一眼秦奶奶的臉色，秦奶奶臉上果然帶著詫異。
「秦燁那小子做了什麼？」秦奶奶一聽反問道。
施羽在一邊聽得冷汗直冒，這哪是見面談一談，這完全是讓秦奶奶往秦千瀟設好的圈套里跳。施羽這麼一想覺得有些對不起秦奶奶，畢竟是她提議讓秦千瀟來的。
施羽撇過頭偷偷看秦千瀟，總感覺她現在悄悄的在心裡壞笑。
秦千瀟一聽秦奶奶上鉤了在心裡比了個耶，隨後又憋出一點眼淚楚楚可憐的說道:「爸爸追了媽媽三年，但媽媽一直不同意，他就找人把外婆撞了，以幫媽媽付清醫藥費為交換讓媽媽嫁給自己，外婆沒能救過來，媽媽也因此失去了自由……」
秦奶奶不是施羽，不會無條件的相信自己的話，秦千瀟此時乘勝追擊拿出一張銀行的收據:「這是那個司機收到的，他聽爸爸的話坐了牢，錢給了他老婆，結果等到他出來之後才得知爸爸並沒給他錢，這事也讓爸爸壓下去了……」
秦奶奶的臉色變得很不好看，她一直以為林婉是自願嫁入秦家的，卻沒料到是因為秦燁從中作梗才使得林婉嫁給了他。
之後秦奶奶緩了好久才緩過神，對著秦千瀟說這件事過幾天再給她答覆，然後就離開了。秦千瀟也明白她需要時間來消化這件事。
施羽看著那個老人落寞的走掉的時候心裡有些不忍，轉過頭對秦千瀟說道:「這樣會不會不太好？」
「哪裡不好了？」秦千瀟拿起桌上涼透了的花茶輕抿一口。或許是秦奶奶帶的，秦千瀟的媽媽以前也喜歡喝這種花茶，只不過那個時候年紀小，比起這種茶還是更喜歡甜甜的果汁。
「秦奶奶是真心的很關心你，你說的話傷到她了。」
秦千瀟不以為然:「但那是她兒子的真面目，我只是把事實告訴她了而已。」說完秦千瀟提起包，捏了捏施羽細嫩的臉頰，用著與剛才截然不同的語氣溫聲道:「走啦。」
她似乎已經預料到秦燁的下場了，至少不會很好過就是了。
施羽一言不發的跟在秦千瀟身後，她起初是覺得秦千瀟跟秦奶奶談一談要好些，可現下秦千瀟完全是把秦奶奶算計進去了，或許連著自己也被算計進去了。
「到家了。」秦千瀟將車停在路邊，努努嘴示意施羽下車。
施羽解開安全帶，手已經搭在車門把上了，可瞥見秦千瀟沒有任何動作，又把手收了回去，順便還把安全帶系了回去。
「我要回公司，你也要去嗎？」秦千瀟側過頭問道，可施羽還是一言不發，秦千瀟知道她在為剛才自己對秦奶奶設套的事生氣，可她也不想退讓，聳了聳肩也不管施羽是否下車就繼續把車開往公司。
於是趙曦檸在公司就看見了這樣一個奇怪的場景:秦千瀟走在前面，步子很快，素日里溫和的臉上籠上了一層寒意，施羽在她身後五米開外的地方跟著，垂著頭不知道在想什麼。
這是……吵架了？
趙曦檸搖了搖頭，此時這個樣子說是吵架不如說是冷戰更契合一點。
趙曦檸看見兩人一前一後的走進辦公室，走在後面的施羽還順手關上了門。
說不定還鎖門了。
趙曦檸在心裡猜測道，甩了甩頭正準備接杯咖啡回自己的辦公室，突然聽見兩個小職員在輕聲議論秦千瀟和施羽兩人:「老闆的朋友天天來找她，關係真好。」
「啊，好羨慕這樣的閨蜜情……」
可別吧，你口中的閨蜜說不定現在正在肉搏呢。
趙曦檸聳了聳肩，對這些剛入職沒多久的小員工的眼光感到深深的瞧不起，隨後一想到自己曾經……好像……比她們更甚……
一般人也不會往這方面想吧。趙曦檸找了個理由給自己曾經低淺的目光開脫，隨後嘆了口氣走掉了。
施羽進了門之後果然鎖了門。
秦千瀟的注意力一直在施羽身上，自然也注意到了她的動作。
「你鎖門幹嘛？」秦千瀟皺了皺眉。
施羽還是不回話，走到秦千瀟身邊，雙手撐在她的座椅上，將她整個身子困在座椅里。
「你做的不對。」施羽的表情有些嚴肅，語氣也冷了許多。
或許是施羽神情嚴肅的時候太過嚇人，或許是施羽太久沒有這樣冷聲對自己說話，或許是施羽為了別人的事譴責自己，秦千瀟心裡有些難過，這種情緒揉到一起化作淚水蓄在了眼眶裡。
施羽看到秦千瀟快哭了也慌了神，連忙摟住她開始哄:「我錯了，別哭了。」
秦千瀟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了，明明是一個堅強的人，可施羽對自己稍微不好一點自己就會很敏感。會讓她想起自己半年前還沒追到施羽，施羽對自己冷言冷語的時候。
我是不是把全部脆弱都給了她才會這麼容易在她面前哭？
如果這個人不愛自己那自己肯定會過的很苦，但這個人的愛不比我對她的愛少一分。
過了一會秦千瀟揪著施羽的衣領主動解釋道:「奶奶以前對他們欺負我視而不見。」在那個孤獨無助的時候，對施暴者視而不見的人也與施暴者無異了。
施羽沒想到她是因為這個才遲遲不肯接納秦奶奶，驀地想起那天秦奶奶來家裡說的話，此時她又柔聲將這些話轉述給秦千瀟:「秦奶奶她說她幫過你，但是他們知道秦奶奶在幫你之後暗中使絆的次數更多了，秦奶奶知道了也就不做什麼了，她也是怕你受到傷害。」施羽拍了拍她的背，溫聲道，「或許她完全視而不見的做法是不對，但是她對你的關心確實是不假的。」
施羽這麼一說秦千瀟才想起來，張琳和秦毅剛來秦家的時候是常常欺負自己，而且主要是秦毅在學校作弄自己，到了後來才轉移到了家裡，不過他們只是對秦千瀟說些諷刺的話，當著秦奶奶的面他們也不敢過多的放肆。
「……我會去道歉的。」秦千瀟趴在施羽肩上悶聲道。
「乖。」如果早知道秦千瀟是因為這件事苦惱，那也不用拐這麼大的彎了，只恨自己沒有早點告訴她。
「你剛剛凶我。」
小貓咪準備跟自己算賬了。
施羽垂下頭，笑著問道:「所以你打算怎麼懲罰我？」
正在秦千瀟垂著頭思考之際，辦公室的門把被人擰了兩下，發現擰不開才轉成了敲門。
施羽用紙巾替秦千瀟擦了擦眼淚，沒哭多久所以眼睛不是很紅，此時也看不出來有哭過。之後她在秦千瀟的眼睛上親了兩下才去開的門。
進來的是一個小員工，剛來的不懂事，忘了敲門想直接進來卻發現門鎖上了，她沒注意到兩人異樣的氛圍，交了東西就出去了，不過這次有記得好好帶上門。
「這就是你鎖門的目的？」秦千瀟撅著嘴問道。
「不想讓別人看見你哭。」
「呀，你早就知道會把我弄哭！」秦千瀟張牙舞爪的撲在施羽身上，「我也要弄哭你！」
施羽失笑道:「好。」
好似施羽對她的所有寵溺都能從這一個字上體現，每每面對秦千瀟無理的要求她都會這樣回答，溫柔的，細緻的，如羽毛搔在心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