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五十四、
兩人又走了一大截路才到了施羽嘴裡的奶奶家。
這裡空氣很好, 風景也很不錯。竹編的柵欄圍了一大塊空地, 院子里雜草叢生, 僅有的一棵樹的樹葉枯黃, 低矮的房子看起來也有些破落。
別處的房子看起來比這裡有生機得多，有著各種各樣的農作物和牲畜, 而且都建成了獨棟的平房。這麼一比較起來，施羽奶奶的房子差了可不止半點。
「小羽, 又來看奶奶啊？」隔壁的鄰居路過，看著雜草叢生的院落有了人影，出聲問道。似乎這裡除了施羽之外不會有其他家屬。而事實上除了施羽也的確不會有別的家屬來這裡，施羽奶奶的墓地並不在這裡，而是被施晟安排到了埋葬先輩的地方, 因此也只有施羽才會來這裡祭奠她的奶奶。
「徐大娘。」施羽對來人溫和的笑了笑, 點頭示意自己確實是來看奶奶的。
「唉，小羽真孝順, 可比你爸爸好多了……」施羽聽到這話微不可查的皺了皺眉，卻沒有出聲反駁她的話。徐大娘走近了幾步，這才注意到秦千瀟, 這也難怪，這麼多年來施羽都是一個人來的，可從沒見過她帶別人來。
只是剛一見到秦千瀟，徐大娘就開始雙眼放光。像秦千瀟這樣漂亮的人出現在這偏遠的小村莊實屬可貴, 雖然施羽的樣貌不比秦千瀟差, 可兩人的風格卻迥然不同, 但明顯是秦千瀟這樣溫婉的類型更招人喜歡。再者施羽的身份擺在那裡，村裡人心裡都知曉也不敢動什麼歪念頭。
但秦千瀟就不一樣了，徐大娘不清楚她的身份，便徑直開口道:「這是小羽的朋友？長得可真漂亮，不知道有沒有男朋友……？」徐大娘一開口就暴露了自己的心思，這讓施羽原本很好的心情一下子陰沉了起來。徐大娘家裡有個二十五六歲的兒子，這她是知道的，她的兒子也比較爭氣考上了一所名牌大學，現在勤勤懇懇的工作也有個不錯的收入。可終究是普通人，這樣的人怎麼能配得上如此優秀的秦千瀟呢？
施羽伸手將秦千瀟往自己身後拉了拉，正要不客氣的反駁，可秦千瀟卻搶先一步開了口:「阿姨，我還沒有男朋友，暫時也沒有那個想法。」說話的同時也捏了捏施羽的手安撫著示意她不要說話。
徐大娘也不傻聽見秦千瀟這委婉的拒絕也明白了只是心裡還有些不甘:「哦這樣啊，也沒事，歡迎你到我家坐坐，有空就跟小羽一起來啊！」說著她揮了揮手也走掉了。
秦千瀟看著徐大娘走遠這才轉過頭來看著那個鬧彆扭的人。
「你幹嘛不直接跟她說明白啊？」施羽撅著嘴說道，語氣里的不滿毫不掩飾。
「我不是說的很明白嗎？我沒有想找男朋友的想法。」秦千瀟挑了挑眉說道，眼看著施羽臉上的不滿越發明顯才忍不住笑出了聲。
施羽本就不滿了，此時秦千瀟還笑了出來，直接讓她達到了爆發的邊緣。
秦千瀟注意到施羽臉上的變化，心知再不哄哄這個人她就真要發脾氣了，於是趕緊收了笑聲，溫和的說道:「別生氣啦，那位阿姨也是好意。」說著還揉了揉施羽的臉，「不帶我進去看看嗎？」
施羽定定的看了秦千瀟幾秒，驀地泄了氣，認命般的拉著她進了那間破舊的房子。
進了這間屋子秦千瀟稍微有些驚訝，這裡面遠沒有外面看上去那麼破舊，反而很是乾淨整潔，看上去像是有定期打掃的樣子。
施羽也注意到了秦千瀟的疑惑，主動開口解釋道:「爸爸有讓人定期來這裡打掃，這次我們運氣比較好，看樣子是昨天才打掃完的。」
「可是剛才那位阿姨不是說……」秦千瀟突然想到剛才徐大娘說施羽爸爸不像施羽一樣孝順，疑惑正要問出口，可轉念一想這是人家的家事，自己這樣問不太好，於是她又閉上了嘴。
「爸爸有想過接奶奶回家裡住，但是奶奶不同意，村裡人不知道這件事，只看見了爸爸發達了卻不將奶奶接過去，背地裡嚼舌根慢慢就成了這樣子。奶奶喜靜，跟鄰里不算太熟，對這種事也不願多加解釋，反正小村莊也毀不了爸爸的名聲，時間久了大家都覺得爸爸是個不孝的人，我去解釋也沒用了……」施羽看出她的意圖來，笑了笑解釋道，摟過她的腰將下巴擱在她的肩上輕聲道，「你想知道的我都會告訴你的，不用這麼拘謹……」畢竟在我心裡你早就是我的人了。
秦千瀟自然明白施羽的意思，回抱住她輕輕嘆了一口氣。施羽對自己這麼坦蕩，自己現在卻不能將過去說給她聽。秦千瀟咬了咬唇，掩下心中的念想，裝作什麼都沒發生似的繼續這個話題:「那你奶奶為什麼不回去？」
「我不知道，這個奶奶也不肯告訴我……」施羽輕輕蹭了蹭秦千瀟的脖子，「不過我猜她是因為……以前跟爺爺生活在這裡，捨不得罷了……」
「阿羽……」秦千瀟聽了施羽的話愣了愣，而後將了推遠了一點留出空間將臉埋在她懷裡。
施羽一開始還疑惑為什麼秦千瀟要突然推開她，等懷裡多了一顆毛茸茸的腦袋才反應過來。她對秦千瀟這樣類似於撒嬌的行為很是受用，連帶著語氣也不知溫柔了多少倍:「嗯？怎麼了？」
「你家裡關係真好。」秦千瀟的臉還埋在施羽懷裡，傳出來的聲音悶悶的。
秦千瀟說的是實話，施羽家裡的關係比秦家的關係好上太多。施羽的爸爸雖說對施羽很嚴格，但終究還是對施羽好的，還有愛護她的姐姐、通情達理的媽媽，以及她的奶奶……這些都是秦千瀟永遠得不到的。秦家的關係遠沒有外界所說的那樣融洽，冷漠無情的父親，時時刻刻都想著爭奪家產的繼母，同父異母的弟弟，還有定下家規的奶奶。這樣的家庭更像是一個沒有硝煙的戰場。秦千瀟為了自保也只有向著那個位置努力，或許只有自己夠強大才能幸免於難。
若是秦千瀟的母親尚還在世，那麼秦千瀟也許不用獨自一人承受這些事情，還能在母親的保護下享樂。可自從失去母親之後，她也不得不獨自一人面對這些。自從林婉去世，秦燁也變得不那麼待見秦千瀟，她只有一步一步往上爬來證明自己的價值才能勉強留在這個家。原本秦千瀟還期許父親能看到自己的努力而重視自己，可在美國的那兩年卻讓她徹底死了心。
施羽察覺到了秦千瀟的異樣，卻不知道是因為什麼，只得關切的問道:「怎麼了？怎麼突然不高興了？」
秦千瀟深深吸了幾口氣，嗅到施羽身上的清香才將心裡的傷感壓了下去。她調整好情緒，才抬起頭來對施羽綻放了一個笑容:「我沒事。」
施羽不放心的想要繼續追問，卻被秦千瀟搶了先:「我可以去看看別的房間嗎？」
施羽點了點頭:「當然可以。」
秦千瀟推開其中一間房門，掃視了一圈心底有些疑惑。房裡的東西並不多，只有一張床和一張書桌，可這床和書桌的大小看起來明顯不像是一個成年人用的。
「這裡是……？」
「這裡是我的房間，」施羽尷尬的摸了摸鼻子，沒想到秦千瀟第一個就選中了這間房，「我十歲以前都是跟奶奶住在一起的……」
秦千瀟噗嗤一聲笑了出來，笑了一會才捂著嘴問道:「既然你說你每年都來，那你每年都睡這張床嗎？」秦千瀟想到施羽蜷在這張小床的模樣，竟然覺得有些可愛，特別是現在施羽撅著嘴更像小孩子了。其實小床也不算很小，大約有一米六長，但對於有一米七個子的施羽來說確實算得上小了。
「對啊……」施羽對此很是無奈，施奶奶很念舊，光從堅決不搬到施家去住就能看出來。這些也是施奶奶固執的要求要留下來的，就連被單都還保留著小時候的風格。
秦千瀟忍著笑揉了揉施羽柔順的黑髮，隨後目光又落在了那張書桌上。書桌上擺著幾本厚厚漫畫，從泛黃的邊角看上去已經有了很多年頭。
秦千瀟走過去拿起一本，翻開的時候卻有許多張畫紙從夾層中滑落，掉到了地上鋪了一地。
「抱歉抱歉。」秦千瀟急忙蹲下去撿起那些畫紙，湊近了才看見畫紙上全是臨摹的漫畫書上的人物，其中以高橋留美子的《犬夜叉》居多。
秦千瀟咬了咬唇，想起了施羽在社團文化節上畫的人類犬夜叉，突然覺得施羽是真的很喜歡高橋留美子這位漫畫家。巧的是秦千瀟看過也只看過《犬夜叉》這一部漫畫，碰巧將漫畫家的名字記在了心裡。
秦千瀟將畫紙一張一張的撿起來，上面的臨摹也並非一開始就很相似，但是到了後來也就越來越相似，從中也能看出畫畫的人下了多大的功夫。
施羽看秦千瀟沒多大反應有些失落，但也沒多說什麼，而是將她扶起來溫聲道:「別蹲著看，蹲久了腿會麻的，來，坐這兒。」說著將她扶到了那張略顯幼稚的床上。
「這是你小時候畫的？」秦千瀟目不轉睛的看著那些臨摹的畫，不得不說施羽畫畫的天賦從小的時候就體現出來了，到了後面越來越傳神，竟隱隱約約能看出現在的風格來。
「當然是我了，難不成還是我奶奶嗎？」施羽靠在秦千瀟頸后，想到得瑟的說道，隨後又想到了什麼語氣低了一些:「漫畫都是奶奶買給我的，她看我喜歡便由著我去了……」
秦千瀟察覺到施羽的情緒，放下手裡的東西轉身捧著施羽的臉認真的說道:「我一定會讓你繼續畫你喜歡的漫畫的。」
施羽愣了愣，其實吳潔玥那件事她已經不擔心了，無論從那種方面來看她失敗已經成了定局，一開始她確實是因為畏懼流言，可現在有秦千瀟在身邊她已經沒有那麼害怕了。
秦千瀟這副堅定的模樣讓施羽微微失神，隨後又蹭了蹭秦千瀟的手心，笑著點了點頭，輕聲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