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靈山論劍
時光荏苒, 歲月匆匆,花開花謝, 轉眼便已過許多春夏。
修行無歲月,修行者向來沒有時間觀念,兩百年的時間,對於修為高的而言,不過彈指一瞬間,眨眼便過;對於修為低的, 不過碌碌半生, 便已至暮楚。
然而這並不是一個平凡的兩百年, 這兩百年中, 安靜了許久的修仙界忽然變得熱鬧起來, 不僅是修仙界中哪個人怎麼怎麼了,修仙界的各大門派也有所變動,甚至魔族的人也是頻繁在外遊走了。
自兩百年前,神魔遺址關閉后,仙修第一大派的神風谷老谷主宣布退休,繼任者自然是少主柳淮谷, 然而讓人覺得奇怪的是,這柳少主上位,神風谷內竟然沒有一點的異動,似乎神風谷所有的人都認同這位年輕的少主, 這可就一點都不尋常啊。
要知道, 仙修門派向來不輕易換主, 因為掌權人一旦更變,便會引來許多門派之內的利益衝突,爭權奪勢,花樣百出,但最終損失的,還是門派自身,甚至會造成不可估量的後果,這其中典型的例子,就是後面的逆水宗了。
要說這逆水宗,在這兩百年中可謂是名聲遠揚啊,倒不是因為它在這兩百年裡變得怎麼厲害,實在是因為它發生了太多讓人難以預料的事,一時之間,成為了仙修們修鍊之餘閑聊中的主角。
一開始是仙修第一大佬寒寂雪的寶貝大徒弟,三百年前身受九幽修仙界所有人追捧的紫菱上尊,在神魔遺址受魔族偷襲,修為盡失,回來沒過多久,便身死隕落,令眾所嘩然,而寒尊大人那個神秘的二弟子,聽聞被困在了神魔遺址裡面,沒來得及出來,至今生死不明。
撇開失蹤的那神秘的二弟子先不說,畢竟她在逆水宗並沒有什麼實權,要說的就是那隕落的紫菱上尊,她乃是逆水宗翎祁峰的峰主,身居要位,她隕落,那翎祁峰主自然要重新選人,但在那之前,消失了百年的寒尊大人忽然回歸,嚴明要重掌翎祁,這自然是無人敢反對。
峰主之爭沒過多久便不了了之,但後面的宗主爭奪,倒真的就是熱鬧了。
由於逆水宗沒有少主,宗主之位,能者居之,所以公平競爭。
這公平競爭,說白了,也就是逆水宗實力比較強的兩位尊上較勁的平台,紫逸尊上和紫宸尊上,兩位實力相差無幾,就連能力也難以分個高下,但那又怎麼樣呢,宗主之位可是只有一個,這就算是在怎樣難分,也是要選上一個出來的,就在逆水宗前任宗主及各位長老絞盡腦汁的時候,這時候,從不過問宗門事情的寒尊大人站出來了,寒尊大人親自出了一道試題,坦言誰做得好,誰便是宗主。
那兩位尊上不愧是實力強勁的對手,一位足智多謀,一位奇思妙想,兩位一路走來,可謂是激烈,然到最後,讓人覺得不可思議的是,那呼聲較高的紫逸尊上,竟然在最後的關鍵時刻出了差錯,棋差一招,自然而然的,逆水宗的新任宗主便也就是紫宸尊上了。
所謂願賭服輸,可偏偏這位紫逸尊上卻是一個不服輸的,宗主落選過後,竟憤然離開,同時離開的,還有不少他的追隨者。
紫逸尊上此舉當然飽受非議,但人家逆水宗都沒有說什麼,雖然外人偶爾會閑談兩句,但時間久了,這些便漸漸淡下去了,畢竟這裡的時間夠久,若是你名氣夠大,沒有人會在意你以前做過什麼。
且說這位離開逆水宗的紫逸尊上,他的確也是個人才,帶著跟隨自己的眾人,前往了西北中宇地區,利用從逆水宗帶出來的資源,建立了一個叫做『日昇宮』的小門派,而這日昇宮經過紫逸尊上的精心打理,兩百年的發展,也漸漸闖出了名聲來。
再說紫逸尊上走後的逆水宗,連失多位卓絕之才,在加上紫逸尊上走的時候,的確是帶走了不少資源,這讓逆水宗受到了不少的損失,在七大門派的地位開始下滑,雖然不至於一落千丈,但多少也是有受影響的,先前還能與玄天閣持平,但如今,卻與排名第四的翠霞山莊不相上下。
但當眾人以為逆水宗就此要走下坡路的時候,穩居仙修門派第一的神風谷冒了出來。
神風谷的新任谷主與逆水宗上任翎祁峰主紫菱尊上是無話不說的好友,又與逆水宗新任宗主君莫逆交情不錯,如今好友的宗門有困難,她自是不會袖手旁觀的。
於是,在神風谷的幫助以及寒尊鎮守下,逆水宗慢慢的恢復了元氣,實力也在漸漸的回升,但即使是這樣,與之前持平的玄天閣也是相差了一大截。
寒尊坐鎮逆水宗百年後,前往魔靈深淵附近的小魔嶺,帶回來一小孩兒,就在眾人以為寒尊在痛失兩名愛徒過後,要重新開始收徒的時候,寒尊發話了,那小孩不是她的徒弟,是以她隕落的大弟子紫菱上尊的名義收下的弟子,也就是她的第一位徒孫,如她那位神秘的二弟子一樣,帶回逆水宗過後,便沒有任何消息了。
後來修仙界便沒有在發生其他的事情了,似乎所有的一切都回歸了原來的平靜,可讓人萬萬沒想到,在寒尊帶回徒孫五十年過後,沉寂許久的魔族竟然開始有了動作,頻頻活動在九幽大陸,而且隱於普通人當中,叫人防不勝防,更讓人奇怪的是,那魔族居然一反常態,出沒在人群當中,竟沒有如以往一樣,大肆作亂,倒變得有組織起來。
這可讓仙修慌了,若魔族像以往一樣不成氣候四處作亂,除掉便是,但他們如今這樣,除非他們自己現身,否者想將他們找出來都難,就這樣,魔族在眾仙修眼中一點一點的強盛起來。
各大門派費盡心思,終於知曉了其中原因,原來這魔族忽然冒出來一個人,以魔□□義回歸,冠以尊主之稱,魔族的人將其奉為魔尊,是為幾千年前魔神消失過後的第一任正式的魔主。
聽聞這位魔主生性暴戾,實力極強,甚至與幾千年前的魔神都相差無幾,且做事隨心,又常常不按常理出牌,凡是不合她心意者,一律無赦,但不可否認的是,自從她出現在了魔族,將魔族打理得井井有條,魔族日益漸強。
但這位魔主的行蹤詭異,至今五十年,沒人能夠探到她的真容,仙修門派甚至連其是男是女都無從知曉,如此隱秘強大的存在,無非讓所有仙修都有了壓迫,但任憑他們絞盡腦汁,也無法得知她的任何消息。
無法,仙修與魔族必然是對立的兩面,魔族強大了,那仙修門派自然也就有危機了,各大門派一面督促下面的弟子勤加修鍊,一面提防著魔族來襲,如此一來,便又是悠悠數十載,仙修卻依然不知道那魔主的事情。
靈山——玄天閣
乳白色的晨霧猶如一層薄薄的輕紗,籠罩在雋秀靚麗的靈山之上,清風徐來,輕紗涌動,如夢似幻,飄渺綺麗。
寥寥煙霧之下,隱約可見氣勢磅礴的山門,赫然寫著『玄天閣』三個大字。
一批穿著藍白相間相同服飾的人穿梭在山間中,時而來回,時而交替,他們神情認真,仔細的四處查看,似乎任何一點風吹草動都不能逃過他們的眼睛,很明顯可以看出,他們是玄天閣的巡邏弟子。
遠方有客,御劍而來。
山門面前停下一群人,為首的是一個年輕女子,白衣勝雪,容顏傾城,清靈通透的氣質,猶如生於天山的雪蓮,高貴純潔而不容褻玩,令望者自慚形穢。
負責迎接的弟子似乎是認識來人,見他們停下,立馬笑臉迎上去。
「楚峰主,各位逆水宗的道友們,你們遠道而來,辛苦了。」
「嗯!」那女子淡淡應到,聲音冷漠似千年寒冰,只是一個簡單的字,便能讓人感受到一股寒冷由心底竄上來。
高冧鶴早就聽說逆水宗翎祁楚峰主容顏冠絕天下,但性子卻如其先師尊逆水宗的前任翎祁紫菱上尊一樣,冷漠如霜,拒人千里,今日一見,他覺得此人果然如傳言中那般『美麗凍人』。
擦了擦臉上的冷汗,高冧鶴心裡暗暗驚嘆,傳言誠不欺我也,尷尬的輕咳兩聲,殷勤上前詢問道:「那……由冧鶴帶眾位去逆水宗住所?」
「有勞!」
分明是簡短有禮的話語,卻讓高冧鶴覺得寒從腳起,簡單做了一個請的動作,便走在前面帶路。
「欸,那是不是逆水宗新任的翎祁峰主嗎?」
「好像是,還怪年輕的。」
「是啊,好像才百來歲呢。」
「可不就是她嘛,聽說啊,她還是寒尊大人百年前從魔族的地盤上撿回來的,後來以寒尊大人那個死掉的大徒弟名義收下,成為寒尊的第一個徒孫呢!」
玄天閣規定,山門裡面若非有急事,其他情況一律不允許御劍飛行。
入鄉隨俗,來到別人的地方,自然要遵循別人的規矩,但由於近日玄天閣舉行論劍大會,靈山來人甚多,各門各派的都有,人多口雜,行走在路上,總也會碰見幾個不是玄天閣的又無所事事的人,圍成團在那裡七嘴八舌的議論紛紛。
這不,一群站在路邊閑聊的人,見了逆水宗一行人走過,便又開啟了八卦模式。
「沒錯,我也聽說了,的確是這樣的,兩百年前魔族的人圍困神魔遺址也是眾所周知的,那逆水宗翎祁上一任峰主紫菱上尊,便是在神魔遺址之中被魔族的人突襲中身受重傷,修為盡失,就連她的師尊,也就是寒尊大人,也無力回天,最後……」
穿著白色打底長靴的腳忽然頓住,停下來繼續上階梯的動作,楚西盼駐足回首,復聽方才那人繼續道:「唉,可惜了,想當年,那紫菱上尊可是咱們修仙界的一大傳奇呢,天賦極佳,百歲不到,便已成金丹,這等記錄可是至今無人能破,這等天賦,假以時日,遲早是會趕上寒尊大人的,而且啊,聽聞這位紫菱上尊在煉藥上也是一朵絕世奇葩,煉藥界有多少人將其奉為宗師,嘖嘖,如此能力出眾者,乃是當世之翹楚啊,當年有多少人夢寐以求的想當她的弟子,也有多少人進入逆水宗,只為能夠偶爾瞻仰一下她的容顏.……誒,你捅我幹嘛?。」
那人說得正起興,忽然感受到身後有人那手肘捅了捅自己,臉上帶著疑惑,開口問了出來,卻見那人沖著自己使眼色,順著被他的視線看過去,便見停留在石階上面的逆水宗一行人,眼睛猛地放大,立即噤聲,不再言語。
楚西盼橫掃了他們一眼,琥珀色的眸子中泛著凌然銳利的冷光,讓人不寒而慄。
那群人被她這一眼看得背後發毛,有些局促不安的在原地走了走,但卻沒有人敢再說話。
老遠看清他們臉上的不安,楚西盼淡淡的收回視線,繼續往前走去,只餘下身後一群人長吁一口氣。
那個自己只見過一面的師尊,之前在這修仙界是這般厲害的嗎?楚西盼看著道路兩旁的蔥蔥鬱郁,思緒漸漸飄遠。
「你是誰?為什麼會出現在翎祁?」
那恰好是她被師祖寒寂雪從魔嶺帶回去的第五十個年頭,那時候她也還不叫楚西盼。
那時候的她修為剛至辟穀,按照一般來說,五十多歲的辟穀,天賦算是上層了,修為在眾仙修當中也不算太低。
可師祖說,不到金丹就不允許下山。師祖還說,在修仙界中,強者至上,實力才是王道。
所有的衝突都是源於利益,在利益面前,可不會有什麼公平主義,你的競爭對手不會給你成長的機會,更不會給你機會讓你成長,機會只有一次,你若是實力低於別人,要麼妥協認輸,要麼就賠上性命,所以,在這個世界,只有實力才是自己最值得信任依賴的夥伴。
那天,一如往常一樣,她在房間練好心法,便去翎祁后峰溫習師祖教的功法,可當她走至后峰的時候,老遠便見后峰那處突兀的石壁面前有一白衣女子負手而立。
「你是誰?為什麼會出現在翎祁?」她皺了皺眉,上前開口問道。
那人轉過身來,一雙狹長的眼眸銳利似劍,帶著幾分冷酷無情,倨傲懾人的氣勢讓她不自覺的後退了兩步。
「師……師尊?」楚西盼不知道自己當時為什麼會那麼喊,她只記得當對方轉過身來,自己看著她額上那抹黑暗的火形紋路時,腦子裡面的某根弦像是斷了一樣,裡面一片空白,完全沒有想起,自己的師尊可是已經『隕落』好多年了,她只覺得整個人都是蒙的,嘴裡更是不經過大腦,脫口便喊了出來。
那人靜靜的看著她,眸光深如幽海,冰寒深邃,讓人無法猜測她此刻在想什麼。
「按理來說,這裡的人可以大致算到自己往後的路途,是因為他們修為夠高,可以窺視既定的命途,想藉以改變,可是…外來者的命途也可以看到的嗎?」那人眉頭微蹙,嘴裡細聲喃喃,像是詢問,也像是自言自語,但楚西盼卻覺得,她是在和另外一個人對話,除了她們兩個人之外的另外一個人,自己看不見的另外一個人。
「也不知道,你現在出現在這裡是好是壞!」
那人目光鎖在自己身上,楚西盼只覺後背發涼,渾身的汗毛都豎起來了,全身僵硬,甚至連呼吸都要忘記了。
殺意,濃烈的殺意,但稍縱即逝,快到讓楚西盼覺得自己是不是感覺錯了,可她的直覺告訴她,至少在那一瞬間,對方使真的想要殺了自己的。
「你……沒有死?」許久的平靜,為了打破兩人冷凝的氛圍,楚西盼試探性的開口問道
「死?」那人終於開口了,雖然像是疑惑的語氣,但聲音卻冰冷得沒有一絲溫度,楚西盼看著她的眸光瞬間化為寒星,美麗的唇角似笑非笑的勾起凜冽的諷笑,「所以你覺得……我是鬼嗎?」
當然不是,鬼能這麼大膽的站在自己面前嗎?當然不可能,但是,魔倒是有可能,楚西盼搖了搖頭,她其實並不太了解自己那位『隕落』的師尊,她的事,師祖從來都不與自己說,君師叔偶爾會提及一下,但次數少之又少,每次說一點,便搖頭嘆息,似乎是說不下去了。
所以她知道的,也就是師祖有兩個徒弟,一個是自己的師尊,但在神魔遺址的時候,被魔族的人偷襲,喪失了修為,一代天之驕子就此隕落,令世之嘩然。而師祖的另外一名弟子,則是在神魔遺址與魔族對戰,從而錯過了神魔遺址關閉的最後時間,被困在了神魔遺址裡面,如今是生是死,也無人知曉。
除了這些,她還知道,自己那位『已逝』的師尊與那位被困在神魔遺址的小師叔,兩人其實是相愛的,而師祖還答應讓她們結下神魂靈契,可惜孰人能料,這兩位一個極仙之體,一個聚靈體,本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卻命途坎坷,到此為今一個身死隕落,一個下落不明。
但.……那是以前自己認為的,現在嘛,楚西盼看著那人眉心那抹深黑色的火形紋路,開口道:「世上的所有人都知道,你已經死了。」
那人輕哼一聲,仰頭望著上空,雙手負在背後,道:「是嗎?」
若想掩去一個人的痕迹,死,的確是一個好辦法。一代天之驕子陡然隕落,消息傳開,但卻很快被壓了下去,甚至好多人都不知道她究竟是死是活,唯一的可能便是,有人不想讓人知道,她後面在幹什麼,比如說,修魔!
所以有人為了保護修魔的她,便對外稱她已經死了,而那個人,除了自己的師祖,楚西盼找不到另外一個人了。
「你叫什麼名字?」沉默許久,就在楚西盼以為對方不會說話的時候,對方開口了。
「沉語。」
「沉語?呵呵,真是好名字,沉默不語,不問不聽,老不死的還真是煞費苦心。」
「老不死的?」
「我要走了,」楚西盼看著那人環視了一下四周,開口繼續道,「待我走後,這裡的靈氣會全都散去,不過你放心,我會在這裡布下一個大型的聚靈陣,靈氣與現在一樣,但時效只有百年,百年過後,這裡的靈氣同樣會消失得無影無蹤,不過我相信,等到那時候,你的實力已經不會太差。」
「你要去哪?」
「呵呵,」楚西盼聽見她在笑,可看著她唇角彎曲著的幅度,卻感受不到她任何的笑意,她凜了凜神,復聽那人繼續道,「當然是去我該去的地方。」
魔能夠去哪裡,無非便是雲魔之都。
「從此以後,這修仙界就真的沒有紫菱尊上了,有的,只有魔頭雲夢兮。」
「為什麼要修魔?」
「這世上哪有那麼多為什麼,只是到了不可抉擇的時候,你也會這麼選的。」
「眾叛親離,你不後悔嗎?」
「為什麼要後悔,再說了這世上那麼多人,若是要讓每個人都喜歡我,那不可能的,我也會很累的,所以有一些就夠了。」
「你看上去很豁達。」
「不,我只是懶,懶得去管別人,因為我本身就是一個麻煩,已經沒有精力再去管別人如何如何了。」
「是嗎?」
「陣已經布好了。」楚西盼驚奇的看著她,她什麼時候布的陣,就在剛才的說話之間?看上去並沒有什麼變化啊。
「你姓什麼?」
「之前姓楚.……」
「楚?也還不錯。」
楚西盼看著那人轉過身來,似笑非笑的看著自己,她立馬警覺的往後退了退,「你想做什麼?」
「不做什麼,不知道我這個你名義上的師尊有沒有那個榮幸給你取個名。」
「哈?」
「兮盼好嗎?」
「西盼?」
「嗯,我走了,這一去,我也不知道後面會發生什麼事,若是有人回來了找不到我,見了你,她會知道我一直在等她的,而且,我會一直等她,直到她來找我。」
「你說的是.……」
「你知道就好了,告訴老不死的,若將來有一日,她那不孝徒兒做到了自己想做的事,會回來報答她的。」
話是這麼說,可楚西盼知道,她一定曉得那時候師祖就在間天海閣坐著,因為她走的時候,朝間天海閣的方向看了一眼,那一眼,是告別。
而楚西盼也知道,師祖也一定知道那人離開了,因為在那人身影消失過後,她抬頭便看見了站在間天海閣樓頂的師祖,師祖雙手負在背後,遠遠的望著她離開的方向,猶如一個目送孩子離開的長輩,向來嚴厲的臉上,也染上了一絲傷感。
其實楚西盼不明白,師祖可以說是仙修當中地位頂尖的人,可為什麼她會同意讓那人修魔呢,甚至還幫她打掩護,處處幫著她。
她問師祖的時候,師祖只是笑笑,說著一些讓她聽不懂的話。
比如師祖說,她的大弟子現在才算真正成長了,她知道自己想做什麼了,在也不會衝動任性了。
師祖還說,活得夠久了,就想做一些新奇的事,想看一看這個世界上,自己還沒有見過的東西。
楚西盼不知道,師祖已經活了這麼久了,這世上還有什麼是她沒有見過,但她知道那個人離開過後,再沒有任何消息,像是真的如世人所說的那樣,身死隕落,轉入新的輪迴了,在這個世上消失得了無痕迹,可楚西盼卻懷疑,那個神秘的魔主就是她,因為她要去雲魔之都,而且她離開的時間與那魔主出現的時間相差無幾。
雖然心裡懷疑,但楚西盼卻沒有告訴任何人,她知道,師祖可能也和自己猜的一樣,但師祖說,要少說話,不知道的事不要亂猜測,這便是她給自己起名沉語的原因。
不問不聽,不管不理,師祖是擔心自己尚且年幼,對事情還看得不通透,說錯話會害了那個人,可師祖不知道,自己生長在魔嶺,後來才接觸的仙修,所以對她而言,仙魔並不是那麼重要,在她心中,只有是非對錯,沒有正道魔族之分。
不過她的確很聽話,少言少語,只專心修鍊,性子似乎也越來越冷淡,除了師祖,別人在她這裡就是空氣,就連宗主君師叔也很少聽見她說話。
不過這樣也很好,專心修行,在幾年前成功結成金丹,比那個人晚了幾年,雖然有些不甘心,但她知道,那個人的確很厲害,她永遠也趕不上。
另外值得一說的是,師祖也終於肯將她放下山了,但她在外面遊盪了兩年,最後還是回了宗門。
而也恰好這個時候,玄天閣得了一件神秘的寶貝,叫什麼她不知道,但玄天閣藉以召開論劍大會,說什麼不管是誰拔得頭籌,那件寶貝就歸他,可憐她剛回宗門,情況還沒有搞清楚,便被師祖扔出來了,說什麼讓自己來長長見識之類的,但其實只是為了讓自己給逆水宗弟子帶個領頭而已。
為此,君師叔甚至還將翎祁峰主的信物交給自己,讓自己以翎祁峰主的名義來參見論劍大會,說什麼自己參不參加不重要,名頭什麼的隊伍裡面實力高的人自然會站出去,而自己只需要露露臉就行了。
這麼簡單?不可能,憑她對君師叔的了解,她敢肯定,他一定有什麼陰謀等著自己。
「座上,日昇宮的人來訪!」
早在她神遊的時候,玄天閣的人就已經安排了逆水宗的弟子,這時,屋外傳來一道恭敬的聲音,將還在思索君師叔有什麼陰謀詭計的她拉了回來。
日昇宮的人?楚西盼皺了皺眉,雖然她知道日昇宮的宮主是自己的另外一個師叔,但嚴格的算,他其實算是叛離逆水宗吧,如今逆水宗剛到,便有人來訪,這是幾個意思。
「請!」雖然心裡疑惑,但作為逆水宗的代表,自然也是不能失了禮節的。
「是。」
屋外沒了聲音,楚西盼站起身,理了理衣袍,走了出去,對方此刻來顯然不懷好意,但明知這樣,也還是要去一瞧究竟的,至少逆水宗的氣勢不能丟。
九幽修仙界東南橫岸有一條河流,叫做迂迴河,河水流經修仙界的整個東南地區,但令人稱奇的是,這條河流,它沒有起始口,也沒有終止口,像是一個大型旋轉的圓圈,河水不停的旋轉,跑過一圈,接著跑第二圈。
正當仙修忙著參加論劍大會的時候,在迂迴河的某處河邊,整個空間肉眼可見的扭曲了一下,而後像是被撕裂一般劃開一個大口子,一白一紅兩名女子從撕裂的空間中鑽出來。
「終於回來了。」說話的是身著白衣的那名女子,她的聲音溫潤清亮,乍聽之下,說不出的舒適。
「嗯,回來了。」紅衣女子淡淡的應道,似有些心不在焉。
「對了連炘,你之後有什麼打算嗎?」那白衣女子轉過身來詢問,一張精妙絕倫的臉蛋映入連炘眼眸,娟秀的眉毛,高挺的鼻樑,膚白如玉,如是雲夢兮在此,定能認出,這便是她日思夜想了兩百年的人兒——陌淺離,而另外一個紅衣女子,便是她討厭人物名單的榜首——黃泉殿主連炘。
「怎麼,這才回來就迫不及待的想要拋下我,好歹咱們也朝夕相處了兩百年吧,難道還比不上那個天天給你臉色看的人?」
「不會啊,」許是因為終於離開神魔遺址了心裡高興,陌淺離眉眼彎彎,看得出心情很愉悅,只見她聳了聳肩,「不是比不比得上的問題,是你跟她根本沒得比。」
本來因為她前半句心裡還有幾分高興的連炘在聽了她後半句過後,臉色立馬就垮了下來,她咬牙切齒道:「見色忘友,本君要和你絕交。」
「呵呵,好啦,不和你鬧了,你知道我想作什麼,我那麼拚命的修鍊,等的不就是今天嘛,我得去找她了,也不知道她這兩百年過得怎麼樣了。」
似乎想到什麼,陌淺離的情緒低沉下來,經過兩百年的刻苦修鍊,她已然達到了分神上層,雖然比起前世來還差了很多,但前世的記憶她卻是百分之八十都找回來了,疑點也差不錯捋清了,可記憶每回來一點,她就覺得心裡不舒服,前世的自己,虧欠那個人真的太多了。
見她不高的情緒,連炘暗嘆了一口氣,罷了罷手道:「得了,你還是去找你的心上人吧,我要回我的黃泉殿了。」
「黃泉殿?」
「就是你們之前鬧過的羅剎鬼市,你也知道,當年我想要自爆的時候傷了自己的經脈,造成靈氣阻塞,雖然已經過去兩百年了,但修為還是施展不開,所以啊,我還是回去好好養傷吧!」
陌淺離笑笑不語,當年的情況的確很緊急,若不是那張符,恐怕她們兩早已都灰飛煙滅了。
「吶,其實穆樾風的事情我也是知道一點,對於某些隱秘的事情,我雖然知道不多,但你們往後若是有什麼需要我的地方,就來黃泉殿找我吧。」
「嗯,好的。」
看著陌淺離臉上淺淡柔和的笑,連炘開口道:「我只是單純的想要報答你當初給我的那枚九轉還魂丹,救命之恩,雖然我心裡有了長寧不能對你以身相許,但幫忙還是可以的。」
「嗯,好,有需要的話,我們回來找你的,只是到時候你別躲起來啊。」
「怎麼可能,我像是那種膽小怕事的人嗎?」連炘雙手環胸,頗不滿意的囔囔道。
陌淺離笑著搖頭,連炘看著她的笑,神色有一瞬間的恍惚,「你和那個傢伙,一定要加油啊,我不希望再看到一個穆樾風和長寧。」
「謝謝!」
「好了,咱們就此別過吧,等一切塵埃落定,希望我們還有機會坐在一起茶話閑聊。」
「會有機會的。」
「保重!」
「保重!」
話音落下,兩人相視一笑,各自化為一白一紅兩道流光,朝著兩個全然相反的地方而去。
「仙修這次的靈山論劍大會擺明了是針對你的,你還真的要去?這可能是陷阱誒。」
靈山不遠處有一座城,叫做祁連城,是一座獨立的城市,恰好不在各大門派的管轄範圍之內。
黑夜籠罩而來,將整個祁連城包裹在裡面,這本該寧靜的夜晚,外面的街道上卻異常的熱鬧。
這次論劍大會靈山來了許多人,因為挨著靈山,這座寂靜的小城也熱鬧了不少,人流開始多了起來。
城中心千年不變的老字號——食為仙——三樓
房內寂靜無聲,緊閉的房門將外面的熱鬧隔絕在外面。書桌前,一名白衣女子手持毛筆認真的在平鋪於桌上的宣紙上面移動,而在她身旁不遠處,一身著玄色長袍的男子正雙手環胸,看著她筆下已經略有生氣的人物,眉頭不著痕迹的蹙了蹙。
「我不去難道你去?」女子頭也沒抬,頗有些不以為意的反問道。
「你讓我去我就去。」男子的聲音濃烈的堅定,讓女子執筆的手不由頓了頓。
「哧~」女子忽然嗤笑一聲,但笑聲當中卻沒有任何笑意,「凌,你到底是鳳凰還是麻雀,怎會如此天真。」
見她如此玩味的態度,鳳天凌狠狠的皺了皺眉,認真的重複了一邊道:「我說真的,你讓我去,我就去。」
女子終於將視線從畫上移開,玉手執筆在硯台上點了點,乘著這個空檔瞥了他一眼,淡淡的道:「他們搞出這麼大的陣仗,無非是魔族近來發展得太快,他們忌憚了,但相比於魔族而言,他們更加忌憚的是我這個隱在黑暗當中的魔主,如今搞這麼一出,無非就是想看看我到底有幾斤幾兩。」
「可是.……」
「你若是有閑心,倒不如去看看魔族知道我需要凝魂石的人有哪些。」
鳳天凌反對的話還未說出口,便被雲夢兮冷冷的打斷了,本來他還想再說些什麼,聽了她的話過後,瞳孔猛地一縮,「你說,如今的魔族還有姦細?」
「世界上的一切巧合都源於精心的算計,在我正需要凝魂石的時候,而玄天閣卻恰好開了一個論劍大會,而頭籌又恰好就是凝魂石,你說,這難道不巧嗎?」
鳳天凌的神色瞬間變得能領,他嚴肅的點了點頭,道:「我知道了,我這就回雲魔之都找卿城,你自己在這裡要小心。」
「凌,你是不放心我呢還是不對魔神的力量沒有信心呢?」
鳳天凌一噎,認同的點了點頭,確實是,她有魔神的全部力量,那群仙修自然奈何不了她,所以自己這是在擔心什麼呢?
搖了搖頭,他正準備離開,但忽然想到什麼似的又折了回來。
「對了,還有一件事。」
「嗯?」
「阿瑤來信說,今天好像在東南地區感受到了空間波動……」
「啪嗒!」
握筆的手狠狠的一顫,筆尖方才蘸的墨水啪嗒一聲低落在宣紙上,一點一點的暈染開來,這副即將完工的畫就此作廢,可畫的主人卻恍若未知似的,獃獃的抬起頭,訥訥的問道:「你說什麼?」
見她這般失態的樣子,鳳天凌惡劣的勾起唇角,從在雲魔之都初見她的那一刻開始,這個女人就無時無刻的帶著一層冰冷的面具,似乎沒有任何事能夠引起她的興趣,但如今卻因為自己一句話這般失態,甚至還不確定的反問了一遍。
「我說,她可能回來了。」欣賞夠了她的失態的模樣,鳳天凌好心的回了她一句便立刻散人,溜之大吉,天知道魔主激動發瘋會出什麼事。
唇角微揚,卻仍止不住的顫動,曜黑的眼眸竟迸發出絢麗明亮的光芒,這些,都不無在昭示著主人的好心情。
「她回來了!」蒼老刺耳的聲音傳來,雲夢兮臉上的喜悅瞬間消失。
白色的光亮打在她身上,在地上投下一團陰影,黑色的霧氣自陰影中盤旋升起,懸浮在半空。
雲夢兮淡淡的看著它,眸中閃過一絲厭惡,臉上卻滿是嘲諷。
「可憐的影子,用盡一切力量擺脫自己的主人,卻又成為了別人的影子,這樣的你,不覺得可悲嗎?永遠也擺脫不了影子的命運。」當初她前往雲魔之都的時候,本意是想幫穆樾風與她的影子融合,儘快送她前往『時空的最初』,讓她回去,卻不想,一時不察,竟被它鑽了空隙,侵入了自己的影子裡面,也正是在那之後,她才能多麼真切的感受到,這個影子到底有多麼貪得無厭。
「遲早一天,本座會佔領你的身體。」
「哼,是嗎,那你的志向還真是遠大。」
「你有軟肋,你知道做你的影子最大的好處是什麼嗎?可以不費吹灰之力就能接近你的軟肋,只需要輕輕的一下,軟肋就被割下來了。」
「你只是侵佔了我的影子,並不是我的影子,這一點你要搞清楚,你的主人,還是穆樾風。」
「那又怎麼樣,只要好用就行了,畢竟任誰都不會防備一個影子吧。」
雲夢兮眸中冷光閃爍,「你不要試圖惹怒我,這樣對你對穆樾風都沒有好處。」
「呵呵,這算警告嗎?」懸浮在空中的黑霧在房間在盤旋了一周,「可你阻止得了我嗎?你打不到我更殺不了我,只有你存在,就會有影子,你擺脫不了我的。」
「你到現在還在執迷不悟,若是你清醒一點,你就會發現,我體內的力量是穆樾風的。」
「那又怎麼樣呢?」
「真是蠢貨,你與她的力量系屬同源,我能吸收她的力量,自然也能吸收你的力量,之所以留著你,是因為穆樾風需要你,她於我有恩,我在收拾你的時候,會先考慮考慮她,但你若是真要觸碰我的底線,那就讓她和你一起去死吧!」
「你誆我的!」黑色的影子在空中亂動,似乎在咆哮。
「你若不信,大可以試一下。」
「你騙我的,我不會相信你!!!」
看著猶如跳樑小丑一樣咆哮的魔影,雲夢兮冷笑一聲,將筆放下,將桌上那副已經被墨水浸染的畫小心翼翼的收起來,待收拾完整,整個人便消失在了房間之內。
東南地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