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被迫接客
時光荏苒,轉眼已是四年,匯春樓依舊紅飛翠舞,笙歌鼎沸。女子一襲赭紅色的描花長裙,賣笑追歡地將兩個年過半百的男人扶進了房間,笑盈盈地問道:「爺您今日要聽什麼曲子?喝些什麼酒?」
那男人眉飛色舞地拍了拍她的手說道:「曲子聽得盡興便是,酒嘛,就上壺你們這的寒潭香。」
蘇茹連忙笑臉相迎道:「是是是~」
未過多時,褚雲便端著一壺酒走進了房中,那二人見到豆蔻年華的少女,雙眼直勾勾地落在了她姣花照水的臉龐上,蘇茹見狀忙再一旁打圓場:「兩位爺,怎麼不繼續喝了?」
見到褚雲離去的背影,垂涎三尺道:「那小姑娘長得水靈,就讓她來陪兩位爺。」
蘇茹面色一沉,緊接著乾笑了幾聲說道:「她,她是我的貼身丫鬟,粗手粗腳的不懂得侍奉爺,也不懂情趣,還是讓茹兒來服侍您吧。」
那兩個男人艴然不悅地站起身,怒形於色地問道:「怎麼,今日我們就要你倆一同侍奉,不然就叫你們老鴇過來!我們可不是任何人能得罪得起的!」
樂芝聽到了動靜,連忙沖了進來,問道:「發生何事了?」
蘇茹陷入了兩難,褚雲跟隨她已有四年之久,她的為人自己再清楚不過,如此剛烈的性格又怎能與匯春院的姑娘一般。
「他們想讓雲兒來接客,可是她從未接過客……」
「那送套衣服讓她過來便是,這開門做生意,哪有把客人往外頭趕的理兒?」本以為樂芝會替她說話,怎料想她面色平和,反而同意了客人的請求。
蘇茹秀眉輕蹙,聲音近乎央求:「可是媽媽,雲兒她真的不能接客,您不是不明白她的性子!」
樂芝面帶慍色,怒視了她一眼,厲聲說道:「這裡到底是你做主還是我做主?規矩我定了算,把她拖下去。」
褚雲不知何時已站在了門外,聽到了二人的談話,她推開門上前說道:「樂芝媽媽不必為難茹姐,我換上衣服出來接客便是,反正生是匯春院的人死是匯春院的鬼。」
樂芝一聽眉開眼笑地拉住了她的手,說道:「既然你懂事,那我也不便說什麼了~」
褚雲回到了房間,又看了一眼桌案上疊放整齊的刺繡妝花裙,門外有人把守怕是無法出去。這又是在樓上,若是從窗外跳下去必定會摔個粉身碎骨,右面的窗下便是護城河跳下去或許還有條生路,可是自己又不通水性。她剛想用剪刀將衣服剪成布條,藏在房樑上下去,這時傳來了一陣腳步聲,兩個喝的酩酊大醉的男人闖了進來。
褚雲驚愕不已地看了他們一眼,問道:「你們想做什麼?不是說好換了衣服再出去嗎?」
男人色迷心竅地走到桌前,露出一抹佞笑說道:「這早些晚些又有何區別呢?我們已花了大價格,買下了你的初夜,你就乖乖服從吧!」
褚雲退到了窗牖邊上,看著窗下的河水,目光凌厲:「你們別過來,再過來我便要跳下去了!」
男人饒有興緻地看著她,似乎斷定她不敢跳下去,捋了捋鬍子說道:「跳啊!這匯春院那麼高,這樣跳下去不說摔個頭破血流,也得是半身不遂吧。」
意想不到的是褚雲竟然毫不猶豫地跳出了窗外,這樣的結果也讓那兩個男人大吃一驚,小廝心急如焚地將此事告訴了樂芝:「掌柜的糟了,那褚雲從窗戶跳下去了!」
樂芝再也坐不住了,尉遲善雖讓她威脅褚雲,但曾叮囑她萬萬不能傷她分毫。她氣急敗壞地站起身,問道:「人呢?人現在在哪兒?」
小廝答道:「從湖裡撈起來了,只是一直昏迷不醒。」
「怎麼會這樣!」樂芝又將此事辦砸了,她像個無頭蒼蠅在房間中亂轉著,這建康城何人敢得罪尉遲善,雖然那兩個男人也是按照他的吩咐找來的,但沒想到事情會弄到如今這中境地。
樂芝還未想出應對的方法,尉遲善便趕到了匯春院,面對他樂芝語無倫次地說道:「大,大司馬。」
尉遲善眸子一冷,問道:「我如何讓你辦事的!」
樂芝嚇得「撲通」一聲跪倒在地,解釋道:「小人只是按照您,您的意思嚇唬她,怎料想她會從窗戶跳下來!」
尉遲善貼近她的臉,陰冷地說道:「她若有什麼閃失,我便要將你大卸八塊!」
樂芝被嚇得面白如紙,點頭哈腰地說道:「是,是。」
褚雲再次醒來時,已是第二日的夜晚,她躺在一張上好的雕著流雲紋的黃花梨床榻上,冰藍色的蛟綃紗床幔似是無風獨舞,如同湖水掀起的層層漣漪。如此富麗堂皇的建築,這還是褚雲來此處那麼多年第一次見到,她坐起身卻見門口站著一個熟悉的人影,朝自己走來。
「我這是在哪兒?」
尉遲善面色沉靜,走上前說道:「好問題!全建康城只有一座大司馬府,你覺得自己在何處?」
褚雲目光如水,問道:「是你救的我?」
尉遲善走到桌邊坐下,漫不經心地問道:「那你覺得還有誰會來救你?」
「我從未讓你救我!」褚雲的性子倒也同尉遲善有幾分相像,嘴上總是說的強硬,總喜歡用這樣的方式去保護自己。
「怎麼?還想跑去接客?」尉遲善邊說著邊走到了床沿坐下,他靠上前,目不轉睛地凝視著眼前的少女。
褚雲被他看得有些不自然,她只好用冷冽的聲音來掩蓋自己的不安:「尉遲善,你到底想做什麼?」
「他們想做什麼我便想做什麼,我付了重金才將你贖出來,你多少也要給點表示。」尉遲善撩起了她額前的一縷長發,近在咫尺的距離讓少女連呼吸都變得急促起來。
褚雲的聲音如同蚊子一般:「你不是這樣的人。」
尉遲善與她對視著,挑眉又問:「那你覺得我是什麼樣的人?」
「謝謝你的救命之恩,銀子我會儘快還你的,若是有其他的想法免談!」說罷,褚雲用盡了全身地力氣推開了男子。
尉遲善似笑非笑道:「我就是欣賞你的個性,你的賣身契如今在我手裡,只要你答應留在府上做我的貼身丫鬟一切都好商量。」
「你府上的丫鬟還不夠多嗎?」褚雲注視著他,堂堂褚國的大司馬,要找聰明能幹的丫鬟還不是易如反掌,自己手腳粗笨,又怎會是他心中合適的人選?
尉遲善回過身,沖著她邪邪地一笑,說道:「在我眼中她們都不及你……」褚雲目如秋水,面上卻仍強裝著鎮靜,還未啟齒,只見男子目光狡黠,又繼續說道:「聰明。」
褚雲的心情如同奔騰的野馬頓時跌落黑暗沉寂的深淵,她扯出了一抹淡笑,問道:「今日就可以開始?」
尉遲善點了點頭,褚雲才落荒逃出了裡屋,她的心神未定,雙手放於胸前鬆了一口氣:「方才真是好險,差點相信了他!」
只是褚雲不明白,尉遲善為何不將她安排在如同下人的房間,而是在雅琴軒給她安排了單獨的住處。她穿上了剛送來的婢女所穿的襦裙,上身莨花紗所製成的短襦,其上還綉有木槿花的圖案。望著鏡中窈窕無雙的女子,褚雲不禁莞爾一笑,說道:「這大司馬的府上就是不同,連婢女的衣服都如此漂亮。」
不知何時,後頭正站在一個人打量著她,問道:「漂亮嗎?」
褚雲還未反應過來,只是點點頭:「確實挺漂亮的。」
那女人又惡狠狠地說道:「就是再漂亮也不過只是個奴婢而已!」
這下褚雲清醒了過來,她跳起腳,被她的聲音嚇得魂飛魄散,囁嚅道:「你……你怎麼走路都不帶聲兒的,你是鬼啊!」
女人雙手叉腰,冷冷地說道:「我不是鬼,我是大司馬從尚儀局請來的姑姑,特地來教你如何做一個合格的奴婢的!」
「這做奴婢不就是被人呼之即來,揮之即去,難道還有什麼其他的名堂啊。」褚雲一直以為做奴婢沒什麼要求,就如同匯春院替主子辦事便已足夠。
女人走上前,兇巴巴地看著她凌亂的髮髻,眉頭皺成了一團,說道:「首先從你的穿著打扮開始,你自己的髮髻都梳理的烏七八糟,如何能替主子束髮?」
褚雲不解地問道:「這婢女又不是夫人,這主上也不會計較一個婢女的頭髮。」
確實,這古人的頭髮梳得麻煩,所以褚雲從未正經地去琢磨過如何去弄髮髻,在匯春院樂芝專門請一些人替那些姑娘打扮梳妝,自然和她沒有什麼關係。
女人目光冷冷,義正言辭地說道:「此言差矣,若是大司馬每日看到你蓬頭垢面,心情又怎會舒暢,若心情不舒爽如何能處理好公事。處理不好公事,聖上便會怪罪下來,那大司馬如何能穩固自己的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