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第 4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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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清澤剛恢復意識便察覺到嘴裡被灌進了一股溫熱的苦澀液體, 苦巴巴的,像是中藥,他下意識地皺眉側過了頭,多餘的液體順著嘴角滑到了耳際。
下一刻, 耳邊傳來一個清脆的少年音。
「誒, 哥,你看, 他是不是醒了?」
余清澤沒有聽到回答, 只感覺到脖子和頰邊被一塊略顯粗糙的布擦乾淨了。
「喂,大哥哥,醒醒?」
胳膊被搖晃了一下,余清澤睜開眼, 眼前是一個少年放大的臉龐, 八|九歲的樣子,正彎著腰看著他。微黑的皮膚,圓溜溜的眼睛, 頭頂分左右扎著兩個小包包,是古代少年的那種髮髻,身上也穿著灰色的古裝衣衫,非常瘦小。
怎麼回事?余清澤眨眨眼,看到少年朝他咧嘴一笑。
余清澤有點懵, 他記得自己回鄉下給爺爺掃墓, 在盤山公路上碰上暴雨, 山體滑坡,自己好像被……埋了?
埋了?!
余清澤驚坐起身,看著身上的灰白色短衫和藍色長褲怔了一下。他還記得被泥土掩埋窒息時那絕望的感覺,當時因為暴雨前後都沒有車輛經過,自己應該是……死了的。
那現在是怎麼回事?自己又……活了?
他感受了一下身體的狀況,左腳裸傳來一陣刺痛,上面被布條包裹了起來,邊緣還能看到一些草藥浸出來的痕迹。看來是扭了。胳膊上身上有些擦傷,除此之外,並沒有其他大礙,只是有些虛弱沒什麼力氣。
「哎喲,嚇我一跳。」余清澤忽然坐起來,少年被嚇了一跳,身體猛地往後彈開,隨後他又轉頭朝身邊另一個人說道:「哥,他真的醒了!」
哥?聽到少年的話,余清澤這才注意到少年旁邊還坐著一個青年。
青年大約20歲左右的樣子,很清瘦,額前的劉海很長也很厚,快把眼睛都遮住了,頭髮隨意扎在腦後,露出一張清秀的臉龐。他正微微張唇,睜大眼睛看著余清澤,也是一副驚喜的樣子,手裡還抓著一條灰白色的布巾,另一隻手上端著一碗葯,裡面的藥液只剩下了一點點。
見余清澤望過來,青年又不好意思似的很快移開視線,微微抿唇,放下布巾和葯碗,一手指著他,然後雙手搓了一下做了個手勢,一雙烏黑的眼睛透過厚長的劉海溫和關切地看著他。
余清澤眨眨眼,不明所以地看著青年。
「我哥問你怎麼樣?有沒有哪裡不舒服?」少年轉頭說道。
「……」原來這青年不能說話。余清澤飛快斂下眼神中的驚訝,對兩人說道:「我沒事了。是你們救了我嗎?謝謝你們。」
少年飛快答道:「是我哥救了你。你不知道多危險,下了暴雨,後山有一片土坡崩了,我哥發現你時,你被卡在兩塊這——么大的石頭中間,被埋得只剩下一個頭了。要不是我哥力氣大搬開石頭把你刨出來,你就沒命了!」
說著,少年張開雙手比了下石頭的大小,看起來是真的很大了,兩隻手分開了一米多寬,都快成180度了。
余清澤算是知道那石頭的大小了,只是,小少年,你會不會太誇張,石頭真有那——么大的話,憑你哥這小身板你確定能搬開?
實在不怪余清澤心裡吐槽,實在是青年長得非常瘦弱,看起來一陣風都能吹走似的,他怎麼也想象不出他將兩塊少年形容的那麼大的石頭一個人搬開的畫面。
當然,這些話,他自然是不會說出來的,救命之恩,是毋庸置疑的。只是,他不知道,小少年真的沒有誇張。
他轉頭誠摯地對青年道謝:「謝謝你救了我。請問怎麼稱呼?」
青年回答不了,少年很自然地代替他哥答道:「我哥叫常樂,我叫常浩。」
「真是非常謝謝。」余清澤坐著彎腰又道了謝,然後自我介紹道:「我叫余清澤,清水的清,湖澤的澤。」
常浩特別順溜地改口叫道:「余大哥。」
常樂微微笑了一下,點了下頭打過招呼,然後對自己弟弟比了個手勢,就拿著布巾和葯碗出去了。
余清澤看不懂他的手語,疑惑地看向少年,等著他給自己翻譯。
常浩跟他哥點了點頭,然後跟余清澤說道:「我哥說不用謝。他現在去請大夫過來給你看看。你不知道,你昏睡了兩天了,還一直發熱,大夫說要是你今天溫度還降不下來,就危險了呢。」
「謝謝你們,我沒事了。」余清澤摸了下自己的額頭,已經沒有發燒了,然後邊打聽消息邊觀察四周,「小弟弟,這裡是哪裡?」
頭頂是灰色的床帳,身下,是竹席和古早的木床。老舊的木門,土黃色的泥磚,茅草屋頂。對面牆邊還擺了一張『床』,是兩條長凳上拼著幾塊長短不一的木板,上面鋪著稻草和涼席,還有兩個枕頭,長凳的四條腿上綁著四根竹竿,上面又綁了兩根,用來掛床帳。角落的位置有一個簡易的架子,上面擺了一個四方的箱子。
真是非常簡陋。
自他出生,就沒見過有人還住茅草屋的。再看看兄弟倆的穿著和打扮,顯然非常古代。
眼前的一切,讓他心裡升起了不詳的預感。余清澤腦子裡甚至閃過一個十分荒誕的念頭。
他莫不是穿越了吧?
「咦,你不知道這裡嗎?那怎麼跑到我們後山去了?我們這裡是牛頭村,屬於桐山縣城。桐山城離這裡有十二三里路,不是很遠,走半個多時辰也就到了。」常浩睜著圓圓的眼睛給余清澤說道。
少年的回答無疑證實了余清澤的一部分猜想。他沉默了一會兒,然後開始跟他聊天,套他的話。
等到常樂帶著大夫進來,余清澤已經套了不少消息,知道這是個叫大盛的國家,剛建國十五年。然後牛頭村有四五十戶人家,村裡有兩大姓,余姓和常姓。救了自己的常樂兩兄弟父母在常浩兩歲的時候就已經過世了,家裡還有一個爺爺。
常浩年紀還小,只知道自己村裡的一些事,再遠些也就只知道有個桐山城,桐山城上面有個雲州,再上面還有個京城了,其他是一概不知的了。
余清澤也不急,消息可以以後打聽,目前更重要的顯然是怎麼跟常樂一家解釋自己的身份問題。
身份不明的陌生人,不論在哪一個時代都是不安因素。
大夫檢查過後,確定余清澤沒有大礙了,交代這幾天多注意休息便走了。
余清澤腦子裡還在轉悠著想說辭,但是兄弟倆卻都沒有問他是從哪裡來,又到這裡做什麼的。常樂送走了大夫便去做飯了,沒再進來過,常浩被他哥打發去做什麼事了。
余清澤鬆了口氣,然後就想著出去看看。地上擺著一雙木屐和一雙草鞋,他心中微暖,想必是主人家不知道他的喜好,便都擺上了。
他穿上草鞋,一步一挪往門口走。左腳扭得厲害,連整個腳背都是腫的,根本使不上力,只能慢慢踮著走。
剛走到房門口,常浩拿著一根開叉的樹枝回來了,看到他便急忙道:「誒,余大哥,你怎麼出來了。給你木拐,我哥剛削好的。」
余清澤接過這個簡易的木拐,笑著道謝:「謝謝,費心了。」
常樂家不大,中間是堂屋,東邊是兩間房間,西邊一間廚房,廚房後面是豬圈和洗澡房。
余清澤從房間出來便是堂屋。堂屋正北靠牆擺著一張供桌,上面放著兩個牌位,前面放著一個陶土的香灰爐。看牌位上的字,他驚喜地發現這裡的文字跟他的世界的文字是一樣的,只不過有些是繁體的形式。
一邊牆邊放著一張四方桌,四條木凳。另一邊牆邊放著一擔稻穀,裡面還帶著草屑,應該是剛收割回來還沒來得及晾曬收倉。牆腳的地方卷著一張還沒編完的草席和一些竹篾。
簡單得一目了然。
另外一邊是廚房,裡面正傳來柴火劈啪燃燒的聲響。余清澤挪過去,常樂正在灶後面燒火煮飯。他便看到常樂正把一根跟他手臂粗的干樹枝隨便那麼一掰,啪,樹枝斷成了兩截。
「……」余清澤張大嘴看著常樂那兩條小細胳膊,又低頭看了看自己的,默然。真有勁。
余清澤愣了一會兒,看到常樂看過來,他扶著門框,伸手舉了舉手中的木拐,笑著道謝:「常樂兄弟,謝謝你。」
常樂靦腆地笑了一下,擺了擺手表示不用謝,然後指著門外。
「我哥讓你到外面坐,廚房裡煙大。」常浩適時地翻譯了。
余清澤看明白了,也不想再給兩兄弟添麻煩,便到了門口坐著。
外面是籬笆圍的小院子,院子的右邊搭了個草棚,裡面堆放著不少柴火。現在院子里已經清掃乾淨,地上擺了幾張大草席,上面晾曬著金黃的稻穀,用曬耙掛出了小攏小攏的波浪。另一邊有兩個架子,晾曬著衣服和一個漁網。
見余清澤坐下后,常浩拿起屋檐下的曬耙開始收穀子,一邊收攏一邊跟余清澤說道:「我哥說今天吃新禾米飯哦,我已經聞到新米的香味了!嘶,真香哪~」
常浩仰頭深深地長吸了下鼻子,非常享受的樣子。
已經黃昏,太陽漸漸西沉,橘紅的陽光將萬物染上了它的顏色。小少年迎著斜陽仰起的臉泛出不可思議的光澤,那是希望和幸福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