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黑胎青瓷引風波（五）
“兩位貴客，請進。”
小屋裏麵帶頭的是個穿黑色翻領棉衣的滿臉胡茬老頭，那老頭雖年事已高，白發蒼蒼，但看上去精神尤為振奮，還梳了個小馬尾辮。
“老板，你好。”管他年紀多大，淩峰覺得叫老板總是沒錯的。
“兩位對我們本地的鮮貨感興趣？”馬尾老頭笑盈盈地說道。
“對，我們喜歡完整的古董。”淩峰應著他的話。
“哈哈，那些貨都是我提供的。”馬尾老頭有些得意地說道，“你們要買這路貨，直接問我要，保證價格低質量好。”
“好。”淩峰微笑地繼續應著。
馬尾老頭隨即拍了拍手，讓底下的人把最近出的好貨都拿上來。
鮮貨這路古董，淩峰已經接觸過不少了。
可眼下他們抬出來的鮮貨雖然很有本地特色，但完全沒有辦法和西安的貨相比。
之前賭棺開出的滿滿一箱寶貝的場景，淩峰仍記憶猶新。
而如今桌麵上擺著的貨，除了普通白胎龍泉筆洗，元代龍泉貫耳瓶、黑釉小茶盞，就是一些不值錢的南宋青銅鏡、硯台和其他小雜件。
這類古董，他昨天在古玩城掃貨之時已經買了不少了。
淩峰看著眼前的馬尾老頭，眼神中露出幾分失望，“老板，本地貨就這樣的？”
馬尾老頭也看向他，突然笑了幾聲，“咱龍泉可不比其他大城市，這樣的貨已經很不錯了。”
淩峰轉念一想，也是這麽回事。
畢竟西安在古代是帝都，是龍脈所在，而龍泉千百年來都隻是離政治中心極為遙遠的山中縣城而已，兩者不能同日而語。
“可有更好的寶貝嗎？”淩峰看著眼前的貨，搖了搖頭。
“你想要什麽？”聽著出，馬尾老頭微微有些生氣，但臉上仍舊掛著笑容。
對麵的買主原本不是在古玩城一擲千金嗎？怎麽到了貨源地反而就失了買貨的興致？
“不知道老板你這兒的收藏中有沒有黑胎龍泉？”淩峰試探性地詢問。
馬尾老頭並沒有馬上回答，隻是不停地打量著眼前的兩人。
淩峰也沒繼續說，屋內變得非常安靜。
過了好一會兒，淩峰見對麵的老板仍舊沒有要回話的意思，便把包打開，取出了圖紙。
“老板，我也不跟你兜圈子了。我這次來，是想買這件瓷器。”淩峰說著，把圖紙遞了過去。
“黑胎芒口杯？”馬尾老頭看了眼圖紙，有些驚訝，原來對方此行別有目的。
淩峰點頭，“對，就是黑胎芒口杯。”
“你們是哪裏人？”馬尾老頭盯著他，依舊來回打量著。
“杭州人。”淩峰直接回答。
他現在隻想要對麵的馬尾老頭回答，有貨還是沒貨？
馬尾老頭又不說話了，他找了把椅子坐下，也示意淩峰和蘇葉坐下。
他眉頭緊鎖，又過了好一會兒，他才開口說道：“你隻要這一件？”
“對，”淩峰點了點頭。
“東西我有。”馬尾老頭緩緩說道，“不過，我有條件。”
“什麽條件？”淩峰看向馬尾老頭，隻期待他能快點把話說完。
“你們拿了貨，直接離開龍泉，頭也不要回。而且近一個月不要再來龍泉。”馬尾老頭直直地盯著淩峰，眼神突然變得尖銳起來。
“好，沒問題。”這個要求對淩峰來說很輕鬆，他爽快地答應了。
“那你等一下，我讓人把東西拿過來。”馬尾老頭淡淡地說道。
龍泉黑胎瓷器很特殊，本就是屬於宮廷定燒的產品。然而南宋時期，燒出來的完整品已悉數入宮，龍泉本地唯一有機會獲得這件寶貝的機會就是倒鬥，而且一定不是一般的鬥。
古往今來，燒瓷的窯工在死後，會將自己最得意的一件作品與肉身合葬，這代表了一生的榮耀。
在南宋時期，專為皇家燒瓷的督造官屈指可數，所以能夠覓得此寶的概率微乎其微。
之前蟒哥有跟淩峰說過，海東青手上有這件寶貝，現如今對麵的馬尾老頭也有一件這樣的寶貝，這絕非巧合。
況且剛才盯著馬尾老頭看的時候，淩峰發現他的手腕上有老鷹紋身，所以分析可得，對麵的馬尾老頭就是海東青無疑了。
看來，蟒哥得到的情報是假的。海東青並沒有跑到北方去，而是在龍泉茫茫山林中躲了起來。
這也難怪海東青剛才有那樣的條件。他就是不希望自己還在龍泉的消息走漏。
龍泉的爭鬥與淩峰無關，淩峰自然不會參與其中。
其實，剛才海東青一直在猶豫。他是想拒絕這次交易的，因為風險太大，極容易暴露自己的行蹤。
但是，現如今正值內憂外患之際，他極度缺錢，不然也不會大肆安排底下的人去倒鬥，賣鮮貨。
思慮再三，他還是想完成這樁交易。
白毛小夥拿著錦盒從裏屋走了出來。淩峰接過錦盒，打開一看，果然是南宋龍泉窯黑胎芒口杯，這與圖紙上的一模一樣。
那是一隻釉色青黑的標準黑胎官器。口沿挺拔，細致如刀刃；腹部收縮，線條流暢；底足修胎規整，十分考究。
“這個多少錢？”確認完貨品，就是最後一步詢問價格了。
淩峰內心非常激動，但仍舊在強裝鎮定，不能被對麵賣家看出自己對這件古董的渴望。
不過，海東青是隻老狐狸，他怎能不看透淩峰的心思。這兩人大老遠的跑到龍泉來買貨，大費周章地引出鮮貨貨源主，就是為了找到圖紙上的寶貝，這些舉動足以見得這件芒口杯對他們的重要性。
“五十塊。”海東青直截了當地說道。
“那麽貴？”
對於海東青會獅子大開口，淩峰是早有心理準備的，就算是天價他也不得不妥協，但是五十萬這樣的價格也著實讓他吃了一驚。要知道，在來龍泉之前，他對這件寶貝的預估價是三十萬左右。
“能否稍微便宜點？”淩峰試圖還價。
“你覺得價格高，就回去吧。”海東青一臉嚴肅地說道。
其實，對於現在的海東青來說，他非常急需用錢，放在平時三十萬的價格他也會考慮的。
但他現在吃準了淩峰一定會買，所以絲毫沒有退讓的意思。
這本身就是一次博弈。
隻不過，由於鬼市交貨的緣故，淩峰在這次博弈中完全處於下風。
眼見沒有周旋的餘地，淩峰隻能答應這個價格。
一手打款，一手交貨。
拿到貨，淩峰準備離開。
這時候，從外麵走進來兩個人，他們拿著鋤頭和其他工具，背包裏還有個特別大的照明燈。
“老大，這是我們前天晚上的收獲。”
前天晚上？
淩峰好像想到什麽，直接拉過倒鬥小弟，問道：“你們昨天晚上是不是在查田山路731國道上碼事？”
倒鬥小弟被這突如其來的問題愣住了，“你怎麽知道？”
果然，這就是那束微弱的光。
淩峰拍了拍小弟的肩膀，“我剛好從那條道路過。”說完，他瞥見海東青正一臉疑惑地盯著他看。
千萬不能被海東青知道，自己去過查田村，見過蟒哥。淩峰這般想著，迅速告辭，離開了木製小屋。
從龍泉回麗水的路上，蘇葉問道：“咱們看到的微弱的光，是不是與他們倒鬥有關？”
淩峰坐在副駕駛座，點了點頭，隨即閉上了眼。
回想起之前失魂落魄的樣子，淩峰不禁覺得自己有些好笑。
專業的地老鼠倒鬥挖穴，用的是洛陽鏟，而這些臨時起意的村民，是揮動農作工具鋤頭，所以才會在強光的作用下造成遠處人影擺動手臂的影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