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淺唱低吟深情醉（下）
工地到醫院的路不遠，蘇葉卻一路飆車，還差點闖了個紅燈，驚得陳夕顏抓緊了同坐在後座的淩峰的手。
淩峰抬眼，蘇葉正好在這時轉頭給了他一個“哥隻能幫你到這了”的眼神。
正疑惑，蘇葉已經將車穩穩停好。
陳夕顏馬上鬆開了手，臉頰微微泛紅，打開車門走了出去。
淩峰看著她，心裏洋溢著微妙的情緒，不自覺勾了勾唇角，跟了出去。
等了好一會，蘇葉才從車裏出來，臉上泛著不明所以的笑。
淩峰以為蘇葉是在笑剛剛車裏的那一幕，朝他拋去一個警告的眼神，後者識趣，馬上收住了笑容。
……
蘇葉率先走進病房，看到母親趙琳正紅著眼抓著蘇沐的手噓寒問暖，他欣喜地看著虛弱的妹妹，“小沐，你終於醒了。”
“哥，我沒事，害你們擔心了。”蘇沐靠在床頭，臉色還是很蒼白，身體傳來的疼痛讓她一直擰著眉。
她的眼神向門口探去，一個熟悉的身影走了進來。她揚了揚唇，剛露出一個微笑，卻見緊跟在他身後，還有一個漂亮的女孩子。
她的眸光暗了暗，卻依舊揚起一個笑臉，聲音微弱，“淩峰哥哥。”
淩峰站在床尾，關心地問，“小沐，你還好嗎？傷口疼嗎？”
蘇沐點了點頭，看到淩峰額頭上的紗布，咬著嘴唇，“淩峰哥哥，是我太任性了，對不起。”
淩峰莞爾，“傻丫頭，你沒事就好了。”
陳夕顏看著，心中了然。
蘇葉看了一圈病房，也沒看到陸績的影子，奇怪地問，“咦，陸績呢？我上午走的時候他還在這呢。”
趙琳抹了抹濕潤的眼眶，解釋道，“小沐醒了以後，小陸緊繃的神經一下鬆弛下來，累倒了。這孩子好幾天沒好好休息了，現在在隔壁病房躺著呢。”
蘇沐低垂著頭，臉上沒有表情。
蘇葉抓了抓頭發，暗罵自己哪壺不開提哪壺。剛想著要說些什麽挽救，隻見蘇沐已經抬起頭，她動了動身子，對趙琳說，“媽，我想跟淩峰哥哥說幾句話。”
“好。”趙琳心疼地摸了摸女兒的臉，起身拉了蘇葉一把，“走，我們先去外麵。”
蘇葉看向蘇沐的眼裏全是擔憂，還想說些什麽，就已經被母親拉了出去，陳夕顏也跟著走了出去，輕輕帶上了門。
偌大的病房隻剩下他們兩個人，淩峰走過去，坐在床邊的椅子上。
蘇沐的眼眶紅紅的，伸手拉了拉他的衣角，“淩峰哥哥，你真的不喜歡我嗎？”
淩峰看向她，輕歎一口氣，“小沐，你永遠都是我最疼愛的妹妹。”
她看向他，她想說她喜歡了他十二年啊，可是身體的傷痛和心裏的疼痛此時鋪天蓋地而來，壓迫得她無法開口。
她無力地放下了扯住他衣角的手，豆大的淚珠從她眼眶中滑落。
淩峰不忍，抬手想去擦她臉上的淚，還沒觸碰到她的臉，他還是放下手，在床頭扯了兩張紙巾放在她手裏。
蘇沐抓著紙巾，看著他的臉嗚咽，細小的哭泣聲抓撓著他的心。
淩峰深吸了一口氣，半晌才說，“小沐，其實那年……”
“淩峰哥哥，”蘇沐靠在床頭，閉著眼抽泣著，聲若蚊蠅，“你能出去嗎，我想一個人呆一會。”
淩峰看著滿臉淚痕的蘇沐，輕輕咬了牙，繼續說道，“那年你出事，救你的除了我，還有陸績。”
蘇沐瞪大紅腫的眼睛，不可思議。
“當年我先跑出來救你，他去找武器了，”淩峰觀察著蘇沐的表情，接著說，“後來，你暈了不知道後麵的事。那天是陸績救了你，也救了我。”
記憶被扯到那個夏天，那兩張猥瑣的笑臉，貪婪的目光，仿佛又在她眼前晃來晃去。
她害怕地閉緊了雙眼，想把它們從腦海中抹去。她感覺皮膚上傳來兩雙粗糙的手大力撫摸後的疼痛感，又猛地睜開眼睛。
那段黑暗的經曆是蘇沐最不堪的回憶，此刻被提及，那種深入骨子裏的恐懼又一次漫過心頭，她有些輕微的發抖。
淩峰心疼地將被子拉高，蓋住了她發抖的身子，輕輕按住她的肩膀，直到她慢慢平息。
“小沐，你有沒有想過，或許你喜歡的不是我。”淩峰看著她的眼睛，終是不忍心，扯過床頭的紙巾，擦了擦她滿臉的淚痕，“我很多次想告訴你，可是陸績不讓，他不願你再回想起來那天的事，他怕你害怕。”
瞞了那麽多年的秘密終於說出來了，心裏的一塊石頭落地，淩峰鬆了一口氣。
可看到蘇沐蒼白的小臉時，他心裏五味雜陳，就像剛搬走一塊石頭，又壓了一塊石頭。
淩峰心裏愧疚，這件事無論告不告訴她，其實受傷的都是她。
蘇沐垂頭咬著唇，臉色愈發蒼白，身上傳來的疼痛讓她無力承受，她微微喘息。
良久，她開口，“淩峰哥哥，我想自己靜一靜。”
也不等淩峰開口，她已閉上雙眼，微卷的睫毛輕顫著。
淩峰俯身揉了揉她的頭，“小沐，什麽都別想，好好睡一覺。”
蘇沐感覺到頭頂大掌傳來的溫暖，她想到了陸績，想到了那個在她床頭守了五天的男人，他握著她的手貼向他的臉的溫度，也是暖暖的，讓人莫名心安。
其實她昨天就醒了，迷迷糊糊中她聽到陸績溫柔的講話聲，輕柔的歌聲，她感受到掌心傳來的他滾燙的眼淚。
她有些迷茫，像走在大霧彌漫的森林裏，怎麽也找不到出去的路。
直到傳來淩峰的關門聲，蘇沐才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