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一脈相承顯真彰（上）
這個周六，蘇家大少爺死活要拉著淩峰去逛市場，就想看看傳說中的古玩市場究竟長啥樣。
“哇靠，那麽熱鬧。”蘇葉看到市場人山人海的景象驚呆了。
“上周也是這樣。”淩峰已經來過一次，也見怪不怪了，拉了蘇葉一把，小聲提醒他，“葉子，你走路小心點，別踩到他們故意放在角落裏的東西，他們會訛人錢財的。”
蘇葉環顧了一下四周，也小聲地說：“那麽陰險？”
“這古玩市場陷阱可多著呢。”淩峰看了他一眼，自顧自向前走去，“我上周就差點中招了。”
蘇葉好奇地追了上去：“說說看，到底是誰那麽不給淩家公子麵子？”
“懶得跟你說。”
“說來聽聽啊，你怎麽被騙的？”
“有毒吧你。”
兩人貧嘴間，來到專賣瓷片攤位的小河邊。市場裏的人都知道“小河邊”，那是整個市場離旁邊溪流最近的地方。這裏有一塊平地，一些賣瓷片的商販便匯聚於此。
每個攤位上都平放著陶瓷碎片，各種花紋的都有，有單色釉瓷器，也有青花瓷器，遠遠看去，也別有一番色彩。
蘇葉看著地上瓷片，皺著眉問：“瓷器碎片也值錢？”
“這你就不懂了吧。”淩峰邊掃著滿地的寶貝，邊解釋道，“這世上的古董本就數量有限，而其中有高價值的更是鳳毛麟角，所以對於一些稀罕物，我們沒法擁有完整品，隻能把玩它的殘片，欣賞維納斯般的殘缺美。”
蘇葉一聽，心中的問題就更多了。“都是破瓷片，怎麽分辨高價值啊，你行嗎？”
“當然了。”淩峰有些得意，朝蘇葉輕輕一笑，“對於古董瓷器，有分官窯和民窯。官窯指的就是皇家用器，而所謂民窯，就是老百姓的日用品，這其中的價值當然就大相徑庭了。”
淩峰說著，便在一處瓷片攤位前蹲下。
他指了指麵前的瓷片標本說道：“葉子，你看。這青綠色釉的那堆是龍泉窯。白色的是定窯。黑釉的是建窯，黑底子中間有灑花的是吉州窯。”
“誰知道你說的是真是假，”蘇葉勾了勾嘴角，投來狐疑的眼神。“你是靠顏色分辨的嗎？”
“當然不是。”淩峰一副“你眼瞎啊”的表情。
他指了指攤位上的那些瓷片，“你看那堆龍泉窯裏麵也有幾片黃釉的，越窯的那堆裏麵青釉與黃釉也是參半的，黑釉的吉州窯那堆裏麵也有幾片白底黑花的畫片。”
蘇葉聽著淩峰講得頭頭是道，眼神中突然流露出些許崇拜。“那該怎麽分辨，大神您教我幾招唄。”
淩峰伸手在他頭上一敲：“多看書，多看報，少吃零食，多睡覺。”
蘇葉頭上一痛，想都沒想，抬手就往淩峰頭上敲一個暴栗，得逞後笑道：“行啊，那你回頭把你那些書也借我看看唄。”
“小夥子年紀輕輕，懂得還挺多啊。”
攤主是位老者，他一直在旁看著兩位年輕人吵鬧，覺得有趣。他從自己的上衣口袋中拿出一塊藍色錦帕，放於左手手掌中，然後將錦帕緩緩打開，裏麵竟然包著一塊瓷片。“小兄弟可知這是什麽窯口？”
窯口一詞也是古董圈的行話，指的就是古代陶瓷燒窯的窯係，一般都是以地名來命名的。在龍泉燒的，叫龍泉窯。在寧紹地區燒的，那裏古為越州，因此稱為越窯。另外還有長沙窯、景德鎮窯、鈞窯、定窯皆是如此。
而對於更專業的學者來說，各窯窯係中還有分為核心窯場和偏遠窯場，比如越窯的核心窯場在慈溪上林湖，稱為上林湖窯。這些就分得更細了。
淩峰伸出雙手，接過錦帕，小心翼翼地觀察著手上的瓷片。
他這樣做，是古董行當中的禮節。在對方拿寶貝給你看的時候，必須雙手承接，表示對古董的重視，也是對寶主的尊重。
瓷片一上手，淩峰就感覺很不一樣。
這片瓷片雖然尺寸不大，僅有兩個硬幣大小，但做工極為考究。
釉麵細膩，輕輕撫摸有絲綢般柔滑；釉色為天青色，非常類似於北宋汝窯的釉色，但又沒有汝窯般乳濁質感，反而多了些許光澤。
瓷片的痕截麵可以清晰得看到它施釉非常均勻，更與眾不同的是，它的胎竟然是黑胎！
如此這般成本高的材料，隻在一種窯口中才有，那就是，南宋官窯！
“老板，您這片是南宋官窯吧！”經過詳細推論後，淩峰給出確定的答案。
“嗯，”老者點頭，並伸出拇指點讚，“小夥子，果然有水平！”
一旁的蘇葉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急忙問道：“淩峰，剛是說的那些窯口名稱我還能知道些，大多都是地名。現在冒出來的這南宋官窯是什麽鬼？也是地名？”
“當然——”淩峰把音拖長，“不是。”
“那是什麽？”要不是淩峰懂得多，又勾起了蘇葉難以遏製的好奇心，他才不會耐著性子看他這樣裝13。
“南宋官窯是宋代五大名窯之一。靖康之難後，高宗趙構逃亡杭州，在此定都。在鳳凰山上設立修內司、郊坦下兩處官窯為皇室燒製精美絕倫的瓷器，這兩處窯統稱為南宋官窯。”
“所以，南宋官窯不是因地名而建，而是特指？特殊時期的特殊產物？”
“孺子可教也。”淩峰也學著老者，對著蘇葉豎起了拇指。
“嗬嗬。”蘇葉看著發小得意洋洋的樣子，真覺得他能夠抵抗引力，離開地球表麵。
淩峰可沒顧得上身邊的蘇葉，他仔細得欣賞完手中的標本後，將瓷片重新包回錦帕中，還於老者。
過了一會兒，他仍是有些留戀，便開口問道：“老先生，不知您是否有意將此珍寶惠出？”
老者笑了兩聲，“如若有緣，可以相讓。”
淩峰其實也是鬥膽一問，這畢竟是皇家器物的一部分，老先生視為珍寶也是應該的。
用人民幣這種“汙濁”之物來於珍寶畫上等號，也是讓它蒙上汙氣。
不過，既然老者這般回應，應該就有相讓的可能。
“五十塊，可以嗎？”淩峰自己先嚐試著出價。
“我想想。”老者說著又看了一看手中的錦帕，眼神中流露出不舍。
又過了一會兒，老者才緩緩說道：“看得出你是真的很喜歡這件寶貝，那就讓給你吧。”
“謝謝。”淩峰迅速點了五千塊錢交於老者。
蘇葉蹲在一旁看著這場買賣，內心表情更是豐富多彩。
麵前的這兩人都是穿越過來的吧，怎麽買東西還文縐縐的，一副之乎者也的書生模樣。
買到珍寶，淩峰頓時心情大好，不過僅僅一片瓷片可不能滿足他。他今天來古玩集市的目的就是買這些標本帶回家。
慕容翊跟他說過，學習古董不單單要學書本上的理論知識，更要多接觸實際標本，積累實戰經驗。
他已經深深感受到瓷片標本的重要性，所以他還要買！買！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