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昭陵金冠今現世
1950年。
西安。
因為飽受戰爭摧殘，之後又是連年大旱，禮泉村今年的農收成慘淡無比。
榮元德實在沒了生路，隻能和幾位鄉親試著在村子的後山上倒騰幾下碰碰運氣，看底下會不會出現些值錢的寶貝。
幸好，天無絕人之路，還是讓他們碰上了幾件漢代的銅器和玉器。
不過亂世黃金，盛世收藏。
那時全國剛解放，國家的經濟還處於低迷階段，百姓的溫飽都成問題，更別提發展文化產業，升華到人的精神享受，所以這些古董珍寶並不怎麽值錢。
剛挖出來的鮮貨拿到古董商販那裏就隻換得二十多個銀元，這還不夠榮元德和他的幾個鄉親熬過冬天的，更別說讓整個村子挺過去了。
那該如何是好啊。
正當大夥兒一籌莫展的時候，突然他們當中就有人提議說，既然挖這些普通的墓不得勁，咱們就幹票大的，挖皇陵。
這個提議好，眾人紛紛響應，有了新目標他們個個都像是打了雞血一樣，幹勁十足，恨不得現在立馬把皇帝老兒的墓給掘了。
可年紀最大的劉老卻連連搖頭。
“劉老，你咋還歎氣咧。”
“還有嘛子皇陵喔，那些個皇陵裏麵早就空蕩蕩咯，哪裏輪得到額們去挖咧。”
對啊，唐代盜漢代，五代盜唐代，那些皇陵早就被搬空了。劉老的話一下子撲滅了眾人的熱情。
這時，年紀輕輕的袁大突然冒出頭來。“哎，額知道還有個皇陵麽被人搞過，就是不知道你們敢不敢去咧。”
“有啥不敢地，啥子皇帝墓？”
“額也是之前聽那些個老前輩說的，也不知道是真的是假的。晚唐那個時候啊，有個盜墓軍閥叫那個什麽溫韜。好家夥，那貨當時動了數萬兵力，將唐代皇帝老兒的墓一個個都掘了去，唯獨沒動那李世民的昭陵。”
“為啥沒動那李世民的墓？”圍在前麵的史老頭把臉往前又湊了湊。
“說是那溫韜在挖那墓的時候，天空突然刮起了風暴。當他將撤軍以後，卻放晴了，這麽樣來來往往好幾次，那家夥也有些怕了，最終放棄了掘李世民的墓。”袁大回答道。
“真的？”眾人將信將疑。
“千真萬確，古書上一字一句都記載著呢，不會有錯。”袁大非常肯定地說道。
“那敢情好啊，趕明兒額們就去昭陵瞅瞅。要是有貨，咱一家老小都能熬過這個冬天咧，要是沒有，隻能另外再尋別的法子咯，也不會虧的嘛。”史老頭總結道。
“對對。”袁大和史老頭的話讓眾人又重新看到了希望。
榮元德也是很興奮，要真挖著了李世民的墓，裏麵一定有不少黃金白銀，足夠家裏的老婆孩子挺過冬天了。
……
第二天一早，眾人便蜂擁著往山上爬去。
在廣袤千裏的關中平原北部，有一道橫亙東西的山脈，山巒起伏，岡峰橫截。它的周圍，均勻地分布著九道山梁，把它高高拱舉。小的山梁稱為嵕，它因而得名“九嵕山”。而唐太宗李世民的昭陵便在這綿綿九嵕山之中。
“誒，這裏怎麽那麽多石獅子、還有石駱駝。”史老頭看到前方的上山之路，不禁問道。
“這是古神道，皇帝老兒的墓還在前頭。”袁大平時也會看點書，沒想到還真能派上用場。
“那也算皇帝老兒的東西，值不值錢？”史老頭追問道。
“這隻是些石頭雕像，上千年了一直立在這兒，誰都可以搬走，你說值不值錢？”
聽了袁大的解釋，史老頭也覺得有理，頭也不回地往前走了。
榮元德走在隊伍後麵，覺得有些累，便停下休息。他看著眼前的石像，有些入了神。
古神道兩旁各一列石像，由小到大，由低到高排列，共立著六組石獸，分別是：獅子、獬豸、駱駝、象、麒麟、翼馬。它們夾道迎侍，跪立兩側。
榮元德走到翼馬跟前，抬頭看去。翼馬高約五米有餘，整體線條勻稱，線條流暢，自雙肩立起雲紋雙翼，展翅而行。馬前蹄高高揚起，如親臨翱翔之勢，雄壯俊朗。
穿過石獸，出現在眾人眼前的是四組石人像。
“這咋還有人像咧，那麽高！”馬五比劃了一下身高，感覺自己連它的膝蓋都碰不上。
“這條道本來就是讓後人祭拜時走的，體現皇帝老兒那些帝王禮節。這些個都沒用，你們別管了，往上走吧。”袁大看著這拖拖拉拉的隊伍，催促道。
穿過古神道，眾人便看到遠處的大石門。走近些，抬頭便能看到石門上的牌匾，“玄宮門”。
看到大門，大夥兒都樂了。
“原來這皇帝老兒的墓那麽好找啊，把路給額們修好，把大門給額們建好，都不用找。”
“對頭，早知道額們天天來挖皇陵了。”
“額說啊，還是老天開眼啊，這下我們村有救了。”
袁大見狀，急得直拍手，讓大家安靜。“大夥兒都冷靜點，這皇陵跟尋常的墓它不一樣！”
“怎麽不一樣咧？你倒是給說說。”
“尋常的墓，它就隻有幾十個平方，額們找到大門就能掏出寶貝來。可這個皇帝老兒的墓，整座山都是它的。額們找到這個門，沒用。”袁大說著，指了指矗立在那兒的大門。
“啊，沒用？”
“那怎麽辦啊？”
眾人一聽，便都跟著著急，底下又是窸窸窣窣鬧成一團。
“各位鄉親，別著急。額們要找的，不是這個門，而是要下墓的門。隻要找到下墓的門，就能掘出些寶貝來。”袁大清了清嗓子，擺手示意。
話一說完，底下便安靜了。對啊，找墓門。可眾人轉念一想，可這墓門又該怎麽找呢？
“這山那麽大，怎麽找啊？”馬五扯著嗓子問道。
袁大還算冷靜，皇陵什麽樣，他雖沒親眼見過，但也在書上見過，所以早有準備。
“額們剛走的是古神道，你們看這道兩邊的石像都是對稱的，這說明什麽？”袁大頓了頓，繼續說，“這說明這條道是整個皇陵的中軸線，額們沿著這條道找，一定能找到皇陵的入口！”
“大家一起找，肯定能找到！”
“對，對，分頭找！”
知曉方法後，眾人便分散行動。
整片山脈雖然不寬，但麵積還是很大的，要在這之中找尋到帝陵的入口絕非易事。
盡管如此，村民們也團結一心，分頭尋覓著。不過他們也不是專業倒鬥的，也沒有那些看山峰穀判斷穴位置的能力，隻能各憑運氣找幾個看著順眼的地方瞎倒騰。
值得慶幸的是，今天的天氣還算正常，沒有傳言中一挖昭陵就會刮風下雨，老天還算是幫大忙了。
榮元德在山陰處鏟著老樹根旁的土，也沒見著代表土下有墓的五色夯土。已經連續鑿了三小時，他也有些疲憊，便靠在旁邊大塊石頭上休息。
就在這時，不遠處的小孫突然興奮地大呼，“找著了，額找著了！”
眾人飛奔過去，的確是像陵墓入口。
隨即，有幾個膽大的村民先進去打探，其他人也緊接著跟了進去。
眾人皆是眉歡眼笑，唯有榮元德一臉嚴肅。
他抓過一把入口的五色夯土拿到鼻尖嗅了嗅，然後拍拍壁上的石灰，又朝向入口探去。
這一切未免有些過於順利了。這真是昭陵入口嗎？
不過此時此刻，除了他哪有人還在意這些。村民們一擁而上，一個接著一個都入了陵。
也許是自己多慮了，畢竟皇帝陵墓都是頭一回見到，誰都不知道長怎麽樣，也許真是老天爺保佑呢！榮元德這般想著，也跟隨著眾人下了陵。
“這李世民的墓果然大啊。”劉老盡管年事已高，走路也有些踉蹌，但此行他還是執意要來，他一路手撐著陵壁，走在隊伍的前列。
“是啊，你看這裏牆上畫的是儀仗隊，畫的跟真的似的。再看那兒，左右兩邊的是青龍和白虎。”史老頭興奮地說道。
榮元德走在隊伍的最後麵，他的心情並沒有像其他人一樣歡悅，而是不停地向四周張望，看有什麽異樣。
要知道這可是皇陵，很可能會有非比尋常的機關暗器。
先前走進來的地方並未發現有何異樣。
榮元德朝前麵鄉親的方向看去，史老頭所指的裏麵那頭的東側壁畫是隻猛虎，呈現臥立之姿，而西側的壁畫繪的是條細長的青龍，瘦長而纏綿。這是中國古代四神獸之其二，皇陵壁畫果然不一般啊。
昭陵整體居東，坐北朝南，共有四道石門。由長斜坡墓道、過洞、天井組成甬道，通過甬道才是玄宮，玄宮又分上宮和下宮，而藏有唐太宗和長孫皇後的棺木的獻殿便位於下玄宮中。
眾人現在隻是通過第一道石門，處於一眼望不見盡頭的甬道之中。
“大家走慢點，小心有陷阱。”一向不愛說話的榮元德，此時已經走到隊伍的中間位置，他不斷提醒身邊的人多加小心。
村民們應著，慢慢挪動著身子向前走去。
“啊——”突然一聲慘叫。
前方的機關觸動，原本平整的地麵突然出現了一個大坑。
“馬五？”有村民喊了一聲。
剛才那聲慘叫就是走在最前麵的馬五發出的。
袁大忐忑不安地向前挪了幾步，伸出腦袋緩緩朝坑裏探去。那底下立著一排排削尖的竹子，馬五已經慘死在這竹叢之中了。
有鄉親在麵前這般死去，任誰都會害怕，眾人陷入恐慌。
“額們還走不走了？”有人不知所措，猶豫不定。
“要不趕緊回去吧。”也有鄉親懼怕，打起了退堂鼓。
“這是皇陵，有幾個機關暗器的，很正常咧。額們既然已經到這裏了，就得把裏麵的寶貝拿出來，現在這樣回去，難不成讓全村人看額們笑話？”劉老雖然年事已高，但說話中氣十足，他這番慷慨激昂的說詞打消了些部分鄉親想逃跑的念頭。
“你們怕，額可不怕。”劉老說著便自顧自地往前走。
其實劉老也不是真的不怕，隻是他很清楚，如果沒有奇珍異寶變賣換取銀元，整個村怕是熬不過去。
自己已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就算是為了村子，死也值得。
“劉老，您慢點走。”眼見劉老一個人踉踉蹌蹌地走了，榮元德著實不放心。他從隊伍中躥出來，扶著劉老走在最前麵。
“大夥兒都小心點腳下。”
袁大蹲下仔細觀察，發現馬五是因為踩到地上的暗格而發動了機關，所以他提醒著其他人多注意腳下。
盡管這次出行前，大家的準備工作都做全了，但整個村隻有幾個手電筒和電池，完全不夠，所以很多人還是帶著蠟燭用來照明。
這樣一來，要照腳下的路也十分不方便，隊伍行動很緩慢。
走了一段路，劉老突然發出“哎呀”的叫聲，嚇得後麵的鄉民，拔腿就要逃跑。
“沒事，大家不要慌。”榮元德製止了他們，“前麵地上是軟繩，走的時候小心點。”
竹叢之後是軟繩，這可真是好布局。虛實結合，目的就是為了嚇跑這些盜墓賊。
通過軟繩，之後又遇到蒺藜陣，好在大部分人都隻是劃傷了雙腳，並無大礙。
但如此繁多的陷阱，讓鄉親們心生擔憂，害怕後麵還有更危險的事發生。
就在眾人躊躇不前的時候，突然有人看到那頭有束光亮。
“好大一道門。”
隨著一聲呼喊，幾道手電光齊刷刷地打到前方。
那是一道三米多高的鐵門。鐵門的邊角上附著厚厚的鏽，整個門被卡得很牢，似乎很難將其推開。隊伍前麵的袁大一下子興奮起來，這說明這裏從來沒有人踏足。
“大夥加把勁，一起使勁。”
“一，二，三——”
十多個村民分為兩列，左右齊力將鐵門往裏慢慢挪動著，費了好大勁總算將門推出一個能夠過人的夾縫。
榮元德跟著前麵的村民，挨個通過石門。過了石門後，眼前的場景卻讓他愣在了原地，一時間不知如何是好。
原來，在昏暗的甬道中，出現了左右兩條路。
“這個我在書上看到過，叫做‘生死門’，一條路能安全通關，稱為生門，另一條路則會死人……”
袁大的話還未說完，劉老便毅然決然地往左邊走去。“額去探路。”
榮元德看著劉老獨自一人往黑乎乎的墓道走去，便跟了上去。
“那額們怎麽辦咧？”後麵的村民問道。
“你們先在這等著。如果是生門，額會把石頭往外扔，你們見聲響再走。要是一直沒聽到聲響，就走那一條道。”榮元德說著，便扶著劉老向前走去。
剩下的村民見狀也都不貿然跟隨，坐在原地等待榮元德的消息。
“小榮啊，你回去吧，讓額一個人走。”劉老見榮元德跟上來，有些感動，但也是不想他跟著自己送命，便推搡著說道。
“劉老，平日裏你對額們一家老小多有照顧，今天就讓額陪你一起走吧，額相信你的選擇。”
榮元德堅定的語氣讓劉老無法拒絕，但劉老依然想推開他，讓他回去，可無奈力氣遠不如他。
無奈之下，劉老隻好深深地歎了口氣，任由他扶著自己往前走。
兩人往裏走了很長一段路，一直也並沒有遇到暗器陷阱。
前麵是條向右彎曲的甬道，甬道的左側有六處大型壁龕，壁龕的四麵繪有壁畫，上麵繪有各式內容。這些內容分別暗指眾生輪回的六大去處：天道、人道、阿修羅道、畜生道、餓鬼道和地獄道。
看來，這條是生門，無疑了。
榮元德這般想著，便朝來時的方向丟了一枚石子。過了一會兒，鄉親們都沿著這條路走了過來。
眾人一起順利通過這鑿有壁龕的甬道，之後又是一道同樣的石門，同樣的方式，合力將其推開。
就在大夥兒小心翼翼往前走，想著這門後麵又有什麽機關陷阱的時候，突然有人大呼一聲。
眾人抬頭一看，眼前的景象讓人驚歎不已。
這是一個頗為奇特的地下宮殿，為建築藝術之珍品。整個玄宮皆為弧方形穹隆頂式，穹隆頂高約十米。
穹頂壁麵是一個個向上隆起的紅褐色方形井狀琉璃瓦，沿著壁麵依次排列，自下而上共三十六層。
琉璃瓦的周圍飾以各種花藻井紋、雕刻和彩繪，每個琉璃瓦中有突起飛舞的金色龍形紋樣。
殿內由三圈圓柱撐起，共七十二根。每個圓柱均以朱砂為底，黃金為飾，繪有各類鳥獸、各種花卉、各樣山水。以金著色，更顯靈動，仿佛空中仙鶴伴著祥雲齊飛，摩羯伴著湍流疾走，恍如仙境。
上玄宮的中心是個圓壇，其中央立著一塊碩大的石碑，上麵清楚地記載著唐太宗的生平事跡以及陪伴器物。
“嘛玩意兒，額看不懂啊。”史老頭頂著手電筒看了半天，愣是沒看出石碑上寫的是什麽。
“你看，黃金！”袁大照到了一列字，上麵寫的是“純金皇冠一枚”。
“黃金！”大夥一聽都圍了過來。
有了黃金還管什麽溫飽啊，都可以殺雞宰羊了，大夥兒可都很久都沒吃到肉了。
“黃金，黃金，額要黃金！”史老頭叫喚著，急忙向下玄宮跑去。
從上玄宮通往下玄宮，需要邁過一道石門。
這道石門與之前的幾道門都不太一樣。它高約八米，門麵上滿滿的雕刻著手持利刃的將軍，每扇門上各十二位，共二十四位。他們拿著各式兵器怒視前方，像保家衛國的戰士般，守護著宮殿。
“這門那麽大，額們推不開啊。”看到如此巨門，眾人都發愁了。
“不要慌，大家別急。”關鍵時刻，還是袁大比較冷靜，“這麽大的門，就算是百來號人也推不開的，一定有機關！”
“對，機關！”
袁大的話點醒在場眾人，他們馬上沿著石門周圍的牆麵上尋找起來，試著看看有沒有那塊磚，哪麵牆體是可以移動的。
可是，仔仔細細地都找遍了，並沒有發現機關。
從入陵到現在已經過去好幾個小時了，之前一直是希望與信念在支撐著鄉親們硬挺著。現如今，費了很大勁也沒法將石門打開，他們都有些乏了，原地坐下來思考對策。
“這個宮殿裏空嘮嘮的，啥子東西也沒有，隻有一塊大石碑，難不成機關在石碑下麵？”史老頭嘴裏念叨著，又帶著兩個鄉親去石碑那兒察探一番。
可惜，還是無功而返。
從進入玄宮開始，榮元德的目光就一直沒有離開過那七十二根圓柱。
不僅是因為圓柱上的繪畫精湛惟妙惟肖，更是因為這些所畫之物很多都是他從未見過的。
他癡癡地向圓柱走去，想要用手觸摸這些奇珍異獸。
就在將要觸碰到金色圖案的時候，他突然停住了。原來圓柱中間有一處是壁麵是可以打開的，裏麵是精巧的青銅扳手。
“這兒有機關。”
聽到“機關”二字，原本坐在地上的鄉親們一下子來了精神，紛紛圍了過來。
榮元德猛地按下扳手，本以為可以打開石門。可事與願違，石門仍舊紋絲不動地立在那兒。
就在大夥兒垂頭喪氣，想要另尋他法之際，上玄宮內圈的地麵開始以順時針方向轉動，旋轉一小段距離後，便停下了。
“這，啥情況？”
“不知道啊，剛才地麵轉動了？”
“這怎麽回事？”
還有一些鄉親小聲嘀咕，“剛才轉動動靜那麽大，這個宮殿會不會塌方啊？”
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後看向袁大。沒有人能解釋現在這種情況。
榮元德看著這些大圓柱，眉頭緊鎖。他似乎看出什麽眉目，轉身對鄉親們說道，“大夥兒找找，其他圓柱下麵還有沒有機關。”
過了一會兒，傳來回應。
“這裏有一個。”
“這裏也有一個。”
在每個圓柱都仔細檢查過後，又發現了兩個機關，而且這兩個機關的位置剛好在中圈和外圈。
榮元德有些興奮，看來自己猜的沒錯。
原來，這圓柱的布局十分有講究。內圈十二根，中圈二十四根，外圈三十六根，各自旋轉。從中軸線這條道上選定柱子的圖案為三件唐太宗生前最愛之物，方可破局。
可村裏人大字不識，哪懂這些啊。
“誰知道這皇帝老兒喜歡什麽啊！”袁大搖了搖頭。
“那就一個個試吧。”史老頭也不想就這樣幹等著，便招呼幾個鄉親隨他一起試起來，地麵三個圈便隨著指揮旋轉起來。
試到第十次的時候，奇跡發生了。
也不知道是傻人有傻福，還是上天眷顧，原本需要幾千種嚐試的密碼，竟然被解開了。
“開了，開了。”
隨著石門大開，眾人一擁而上，飛奔進入下玄宮中。
下玄宮內部的結構與上玄宮差不多，隻是在地麵上立著的不是高大的石碑，而是一個個以陶製成的唐三彩俑。
這些三彩人俑都如真人般大小，麵部表情，動作神態，栩栩如生。它們除臉部、手部外都繪有彩釉，為唐三彩中的精品。
除了普通人俑外，還有文武官俑，天王俑，還有馬、駱駝、奇特神獸等特殊造型。
“這些玩意兒，值錢吧？”史老頭盯著這些精致的陶俑，問道。
“不值錢，”袁大不停晃悠著腦袋，“之前額們在山上也挖過這些個人俑，拿到那些人手裏，一個隻能換得幾斤白菜。”
“那麽少啊？”史老頭一臉嫌棄地走了。
眾人將目光移至前方。
獻殿在唐三彩儀仗隊的後麵，那裏有一道道木門。木門有些腐爛，與牆麵銜接得也沒有那麽牢靠。
袁大抬腳一用力，便將它踢開，帶著鄉民們跑了進去。
榮元德緊跟在隊伍後麵，隨著人群往獻殿裏走。
他走了幾步，突然從大殿裏麵飄來一股好聞的香味，這香的味道清新自然，好似萬物凝練出來的芬芳。
原來是袁大已經打開了太宗皇帝的棺木，這芳香就是從那裏飄出來的。
“額地乖乖，那麽大的金冠，發財了！”袁大大呼。
石碑記載的沒有錯，棺木裏果然有唐太宗生前戴的純金皇冠。
這枚皇冠呈梁冠狀，尺寸大概20公分，全身鏨刻九條形態各異的蛟龍圍著中間的如意雲盤旋，鑲紅色瑪瑙為睛，綠鬆為爪。龍身凸部和四爪均用金絲掐成，並綴有較多的金粟粒。冠的內部還刻有“貞觀玖年內造”六字。
這下發財了！
眾人有些被突如其來的興奮感衝昏頭腦，根本沒有人察覺到大殿裏還彌漫著芳香這回事，時間長了，也是久居蘭室不聞其香了。
榮元德並沒有被突如其來的財寶所迷惑，還是冷靜清醒的。他聞到這怪異的芬芳後，馬上脫下衣服，捂住口鼻，站在門外觀望著獻殿裏的情況。
剛開始還是極正常的，村民們每個人都接過金冠，摸一摸，戴一戴，享受著財富帶來的喜悅。
另外幾個村民也在棺槨中扒著其他珍寶。眾人沉醉其中，歡呼雀躍，不禁跳起舞來。
可過了一段時間，抱著金冠的袁大突然把它拋在地上，跟著眾人手舞足蹈起來。
“砰——”的一聲，金光閃爍的皇冠掉落在地上，竟無人察覺，無人去撿。
榮元德這才發現大事不好。
他急忙跑了過去，撿起被丟棄的皇冠。
要是能夠把金冠帶回村子，那全村人今年都能熬過去，妻子小滿和兒子也不會在這個冬天挨餓受凍。榮元德一直抱著這個念頭，向陵墓入口衝刺。
也不知道他跑了多久，總算從陵墓裏逃出。他氣喘籲籲地望著陵墓入口，卻再也沒有見到其他鄉親出來。
裏麵除了彌漫出來的微微香味外，就隻有不絕如縷的歌聲了。
榮元德想跑回村裏，去搬救兵。可此時天色已晚，周圍的山路在夜幕的遮掩下好似一個樣，他很難在崇山峻嶺間找到來時的路。
他來回左右奔走，苦苦尋覓一整晚始終沒有走出這片山區。
回到村子已經是第二天了。
榮元德把事情告訴村長，然後組織了幾個身強體壯的鄉親帶上濕毛巾等防備香味的工具，一起到九嵕山救人。
但奇怪的是，他們怎麽也找不到原先的那個入口，好像憑空消失了一樣。
眾人找尋了三天三夜，依舊是沒有任何線索，無奈之下，隻得悻悻而歸。
盡管為了盜取這件金冠，村裏死了不少人，但對於全村人來說，這些犧牲都是值得的。
村長放出消息，就等來個有錢的商人將它買走，換取銀元來滿足全村人的溫飽。
靜靜等待了兩天，沒有等到買主到訪，卻引來了強盜。
強盜頭目騎著馬闖進村子，直奔村長家。剩下的強盜也在挨家挨戶的搜找，看到糧食和稍微值錢的玩意都一並順手帶走。
“小榮啊，你帶著金冠快走吧，去找個合適的地方把它賣掉，額們全村人可都指望你啦。”村長拉著榮元德的手，語重心長地說道。“村子東南那口泉水邊有條小路能夠上山，你們往那兒走。”
“可是…”榮元德正要開口，被村長打斷了話。
“別說了，你趕緊走吧。再不走可就來不及了。”
“好嘛，等額把這家夥賣了就回來。”榮元德瞬間有了一股勁，感覺全世界都扛在他肩上。他帶著妻子小滿和十一歲大的孩子一直往東南跑。
晚上黑燈瞎火，隻有漫山遍野的樹叢才是最好的遮蔽物。
他們馬不停蹄地奔走著，來到山頭上，而身後的幾盞馬燈隱隱照過來，越來越近。
“元德，你帶著孩子先走吧，帶著額是個累贅。”
妻子小滿本身因為常年農活，右腿就有傷，跑山路著實吃力，此刻他們走下坡道，她的腿根本就吃不消，大多隻能瘸著走。
她很清楚，如果榮元德背著她和孩子一起走，行動的速度實在太慢，很快就會被追上。
“不行，要走一起走。”榮元德不想放棄每一線生機，想要盡全力覓得生存的可能。“要不額們就躲在這兒等著吧，這山那麽大，他們找不到額們的，等休息一會兒額們再走。”
小滿望著越來越近的火把，眼中閃出一絲堅定。躲藏不是辦法，對方人多，一旦被圍山便是死路一條。
她將目光移至前方，那是一處懸崖。
榮元德看出了妻子的想法，急忙拉住她。“小滿，別去。”
“一定要照顧好孩子。”
也不知道小滿哪來的力氣，掙脫了榮元德粗壯的手。
她拖著傷腿，縱身一躍，跳入萬丈懸崖之中。
“小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