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5.麒麟之禍
……哎？
……哎哎哎哎——等一下！
「那個……大伯，我突然有點聽不懂龍語了啊。」
「小輩, 我說的是人類的語言。」
「重點不在這個！麒麟那邊是怎麼回事？！」我整個人都有些混亂, 啪地一下雙手拍在桌子上站了起來, 「為什麼我一點消息都沒有聽到！」
「因為這件事人類無法參與。」大伯的語氣沒有變，從椅子上跳下來, 落地站好, 整理了一下衣服，仰頭望著我, 「小輩，有些事情, 你如今的身份不方便和你說。人類和這邊, 你只能選擇其一。」
我一愣。
而大伯並沒有停下, 只是用一種很平靜的態度對著我：「我可以制止麒麟, 但是我不會。人類既然膽敢冒犯，就需要承擔這樣子的後果。」
原來是這樣子啊……這麼說來，的確是一個盲區……之前食夢貘不見了D伯爵心心念念著還特意來了一趟橫濱（雖然似乎最主要目的是西虎）, 而那次食夢貘跑了之後D伯爵一次都沒有提起。
麒麟之血這個事情也是……在拿到麒麟之血的時候, 我就該意識到的。麒麟畢竟是王啊，這個隱患怎麼可能一直放著呢。
而寵物店……自然從一開始，就站在愚蠢的、不自量力的人類的對立面。
我張了張口, 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聲音, 略微有些疲憊地嘆了口氣：「所以……寵物店的大家其實都知道了吧？」
「小輩, 這件事情會讓你為難。」大伯走上前來, 拉住我的手, 語氣還帶上了幾分小心，「這是人類自己造成的後果，自然由該承擔的人承擔……小輩你應該明白。」
我有些無奈地揉了揉頭髮，低頭看他：「那……麒麟會做到什麼程度呢？」
「麒麟和我們不一樣，是很慈悲的生物。」大伯解釋著，「但同時它也需要子民的鮮血獻祭。而發狂的麒麟……會無差別的攻擊人類。除非讓它找到第二個能讓它認可的主人。」
這個讓我升起了一點希望：「這個可能么？」
「不可能。」大伯搖搖頭，「慶麟她的上個主人還活著，不可能出現二度認主的情況。」
「……」那說這些豈不是跟廢話一樣！我有些憋屈，「所以說那邊防是防不了了是吧……那結界是怎麼回事？」
回答我這個問題的是太宰治：「橫濱租界內政府監督無法觸及，所以才會滋生無數不法團體、以及為了洗黑錢逃稅等從世界各地湧入的企業和傭兵商業……然後就是異能特務科和軍警的崛起和監督。這些湧入者也無法逃出橫濱。」
他說著，停頓了一下，笑道：「大伯所說的結界，應該和異能特務科那邊有點關係吧。」
「人類的組織我並不了解，不過這個結界防的不是人類，而是除了人類以外的東西。」大伯在這一刻，露出了有幾分悲天憫人的表情來，「人類總是犯著同樣的愚蠢的錯誤。」
「麒麟會怎樣殺戮呢？」
「它不會親自動手。但是它可以讓人類自相殘殺。」大伯說著停頓了一下，「歷來如此。」
我聽著一下子頭疼起來：「等一下……食夢貘還在它那邊，也就是說……」
橫濱真是多災多難啊！上一次的異能者導致的自相殘殺事件被我解決了這邊就要這樣子補上么？！這次我可沒有能力再施展一次幻術了啊！
「小輩你不用怕。」大伯安慰我道，「你體內有麒麟之血，麒麟不會動你的。」
「……關鍵不是這個啊，大伯。」我苦笑道，「大伯……你是站在麒麟這邊的，對吧？」
大伯沉默了良久后，緩緩開口道：「即使是我，也沒有辦法阻止麒麟的。這是人類自己種下的因。人類無法逃避的。」
「我明白了。」我點點頭，「多謝大伯你告知。」
「小輩……」大伯露出了一絲為難的神色，抓著我的手緊了緊，「你隨時可以回到這邊來。」
說完之後，他就直接在鬧市之中恢復成了龍形，一躍而上，消失在半空中。
而其他來往的行人沒有絲毫覺察。
我站在原地半晌，扭頭看向太宰：「你又是什麼時候知道的？」
「大概在夏目來偵探社的時候。」太宰治開口道，「之前送大伯回家的時候他提到過結界……但是當時我以為會是大伯的問題。」
我沉默不語。
「大伯他不是不願意去阻止麒麟，而是它一旦去阻止，後果會更加嚴重的。」
「我明白。」我嘆了口氣，「大伯是真心把我當做唯一的同類與後輩呵護著的。」
所以才會一開始不說。所以才會在聽到哥哥的當事人的意見最重要的理論之後又告訴了我。
問題是……
「那位寵物店老闆的話……」
「你不用說，我明白的。」
D伯爵一定早就知道這個問題。但是他從頭到尾，都是站在人類對立面的。自然不可能會為了保住人類去阻止麒麟。
不告訴我……估計也是不想我為難吧。
沒想到這麼一兜兜轉轉，D伯爵的願望快要實現了呢……這是什麼黑色幽默啊。
在這一刻我總算徹底明白了朱香當時說的到底是什麼意思。
【在夾縫的環境里，很容易寂寞的。】
我看這不是寂寞，這是要命。
「其實千咲你不用太過擔心……對於這個，異能特務科那邊也已經做好準備了。」太宰治笑了笑，「是寵物店老闆給出的消息。」
原本低著頭陷入自我情緒中的我立馬扭頭看他，面上帶著一絲驚愕：「哎？伯爵他么？」
「那個人和大伯一樣，比預想中要更加心軟呢。」
我想起了今天和哥哥去寵物店的時候，擦肩而過的那位中年男性。
當時只覺得有種想要躲避的感覺……現在看來，可能那位就是異能特務科的接頭人？
這樣子的話……除妖師那邊一定也會加入吧……怪不得之後的場靜司就像是突然間知難而退打消主意一般。
也不對……這樣子的話，手頭擁有不少非人類還基本上全家都警察的我，不應該是第一接觸對象么？
像是看出了我的困惑，太宰治開口道：「並不是所有的人類都會信任非人類的存在的。」
「……啊，明白了。」這種時候的警惕心還當真是十足的人類本色。
這整件事情看起來和我沒有什麼關係了。
犯事的一方不是我，去應付犯事一方的人也不是我。
甚至哪一方都不是我的親朋好友。
【那就不要被任何事物所打擾，認真傾聽你內心的聲音，屬於你自己的聲音。】
紅龍的話再度出現在我的腦海里。
「……太宰，你說……他們會怎麼對付麒麟？」
黑髮青年看著我片刻后，稍微移開了視線：「不太清楚呢……不過，既然麒麟有那麼大的破壞力，估計是以斬殺為前提的吧。」
「伯爵他們不會同意的……既然伯爵給了消息，那麼就證明伯爵和上頭做了交易吧。」我看向他，長嘆一口氣，「太宰，你對於那些人都比較了解。告訴我，他們會毀約么？會在答應讓麒麟恢復神智為前提的情況下開展弒殺么？」
太宰治靜靜地看著我，許久之後，開口道：「異能特務科的上司是個正直的人。」
「……也就是說除了他之外其他人不一定對吧？」我站了起來，超坐在那裡的伸出手，「太宰，把地獄指環給我。」
對方的表情有了一些變化，語氣有些急：「千咲……」
「我知道後遺症比較嚴重，我也不能保證我會很有分寸。」我一字一句道，「但是我要去救麒麟。」
應著我的目光，黑髮青年態度終於有所動搖，拿出那枚看起來就有些不詳的藍寶石指環放在了我的手心。
「多謝。」我握緊指環，神色微松，扭頭就要走。
「千咲。」太宰治拉住我的手，輕聲喊道，「不要去。」
我腳下一頓，回過頭，看到對方整個人顯得異常安靜，臉上帶著笑。不是那種發自內心的，反而像是此刻不知道露出怎樣的表情好從而換上的、流露於表面的笑。
我注視著他的眸子，半晌之後，輕聲道：「太宰，我必須去。」
黑髮青年臉上的笑容沒有變化，只是垂下了眼帘，接著，動作有些機械地、緩慢地、將手鬆開。
我反手握住對方的手，一把抓著：「不過我不會丟下你的。」
對方愣了一下，表情上夾雜了一絲錯愕。
我朝他笑了笑，手上用力了一些，將人往自己這邊一拉，用肯定的語氣說道：「跟我一起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