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第二十八章
女王的口中發出一串奇怪的聲音, 靜靜覺得那應該是她吧嗒了下嘴。
過了片刻, 女王終於開口。
「挺不錯。」聽語氣就知道, 她的怒火明顯降下去了。
靜靜瞬間鬆了口氣。
這一鬆氣她都有點站不住, 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小腿肚有點抽筋, 她蹲下身, 用一側腿壓著重心,邊揉邊說:「我還有其他的,您要吃嗎?」
「行。」
女王很乾脆地答應了。
趁靜靜往外掏的時候,她前足拉過那片餅乾包裝紙, 把它戳在倒刺上舉起來看。
「啊, 那個不能吃。」靜靜頓了下, 「嗯,您應該能吃, 我們人類不吃。」
「為什麼。」
女王話語中的怒氣被好奇蓋過, 暫時消退了。
「如果不能吃,它為什麼存在。」
靜靜想了想, 說:「那個是包裝, 就是保證裡面的東西好吃用的,其實嚴格來說我們也可以吃,但我們不這樣做。」
女王看了一會, 把包裝紙扔進口中,靜靜看到它幾乎是瞬間便被融化成了液體。
「味道很平常, 和其他食物並沒有區別。」
女王評價道。
……你平常都在吃些啥。
靜靜抑制住自己嘴賤的衝動, 把掏出來零食和點心不斷打開。這時蟲巢已經恢復了正常, 窸窸窣窣地熱鬧起來,邊上的小工蟲跑過來幾個,在靜靜拆好食物后自覺地運給女王。
奧利奧,棉花糖,薯片黃油漢堡巧克力威化餅乾甜茶點……靜靜裝備用食物的袋子迅速見空。
為了應對穿越后的高耗能,靜靜準備的全是熱量驚人的東西,這似乎恰好對上了女王的需求,她即使斜躺著在產卵,還是吃得很開心。
最後不管是塑料包裝還是紙殼,沒有任何東西剩下。
靜靜把最後一袋薯片拆開遞給女王,向她展示了一下蛇皮袋子。
「沒啦,這是最後一包了。」
「嗯。」
女王已經恢復了上次見到的那種樣子,動了下觸鬚,她說:「感謝你,旅行者。」
稱呼終於不是人類了。
靜靜苦笑一下,「不要緊,如果您想回禮,只要別再威脅要吃掉我就行。」
女王有點懶散地說:「那可不一定。」
「……」
靜靜的心情宛若吃屎。
把薯片渣連包裝吞下,女王說:「我騙你的。」
「……」
靜靜的臉已經木了。
她有點生氣地說:「您這樣很不好。」
女王的口器發出一串「笑」聲。
「這只是個玩笑。」女王蠕動了幾下觸鬚,甚至有點哄靜靜的意思。「我答應你,旅行者,從今日起,你在我族將有絕對的生存自由。」
靜靜木著臉說:「我怎麼知道這不是又一個玩笑。」
女王說:「我已通知全領地。」
「……好吧。」靜靜出了口氣,她看了看錶,發現只過了二十分鐘。
王房的時間真的很慢。
女王拉過靜靜的蛇皮袋挑起看了看,又還給了她。
她的動作似乎像在不舍,靜靜猜測著問:「您還想吃嗎?」
「是的。」女王沒有遮掩地回答。
「你讓我吃飽,而我已經很久沒有吃飽過了。」
她的話里沒有絲毫自憐,只是在敘述事實,可靜靜卻怔了下,忽然感到有點難過。
一個女性,為了背負全族的繁榮,為了下一代與下下代的繁衍生息,間刻不停地產卵,一直處在高消耗帶來的飢餓中。
她從來沒有吃飽過。
對女王的那點不高興被這股難過輕易驅散。
她輕聲問:「產卵很累吧?」
女王停頓了。
片刻后,她回答道:「這是我的職責。」
她沒有承認,但也沒有否認。靜靜清楚這種話術,這是當領袖在面對不那麼重要的角色時,逃逸出的一絲精疲力盡。
靜靜低頭想了想,盡全力用理智壓抑,也沒能剋制住自己說出想法的慾望。
「以後再來,我給你多帶點點心吧。」
「……」
話說出來靜靜就後悔了。
她準備了和自己一樣高的一整袋零食,窮盡后女王才感到飽,如果按照這個頻率,她怕不是要買到破產。
本來工資就有點不夠花……媽呀。
女王沉默了。
過了片刻,她開口說:「旅行者,你拿到這些東西,需要支付代價。」她不是在詢問。
靜靜點頭:「嗯。」
女王說:「那你就不該無償贈與我,你有自己的生存平衡,而我想必無力頻繁支付如此高能量的代價。」
雖然話說得很難懂,不過靜靜聽出來了,這是女王式的擔心。
理解了這點的一瞬間,理智也傾倒向了感性。
靜靜咬著唇吸吸鼻子,忽然笑了一下,說:「怎麼會呢。這些東西都很便宜,放心吧。」她把蛇皮袋收起來,按住飄著的頭髮,「我以後還會帶來的,保證讓你吃飽。」
女王盯住她的臉,沒有說話。
她無聲沉默了許久,忽然說:「旅行者,你上前來。」
……???
靜靜現在是十分不願意上前的。
礙於女王的面子,靜靜小心地走到她的王座邊,睜大雙眼看著她。
女王忽然扭轉身軀,從一隻緊張蟲手裡搶走了一個卵。
靜靜:……喂。
女王把卵塞給她,嚴肅地說:「給。」
靜靜:「……」
給個屁啊!你給我幹啥!我要個卵幹啥!
靜靜嚇得差點把那個卵摔了。
卵是冰涼的,滑溜溜濕噠噠,靜靜費了好大勁才抓牢它。她和那個被搶了的緊張蟲一起驚恐地看著女王,用逼近尖叫一樣地聲音喊道:「不、不需要!」
女王瞬間盯緊了她。
「啊,我是說……」靜靜努力鎮定了一下,「您的卵太過珍貴了,我不能要,而且我就是收下,也會白費您的心意。」
她和女王解釋了一下活物無法通過時空裂隙的法則。
畢竟是真的,靜靜解釋的時候沒有任何卡殼,女王問了幾個問題后,遺憾的相信了她。
她把卵拿回來,再次沉默了。
現在靜靜知道,女王在思索如何支付代價給她。其實明明像之前那樣掠奪威脅就可以,關係近了點后,女王卻意外的執著。
也許她並不嚇人的那種面目不是偽裝的。
靜靜也不好打斷她,只能在王座邊找了塊乾巴的土塊坐下。
女王在思考時,隨口對靜靜說:「你的毛。」
「嗯?哦。」
她又忘了。
把頭髮按住,靜靜解釋說:「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之前來這還沒有這個問題,它們老是亂飄。」
女王看了眼發梢的指向,靜了一瞬,說:「我的孩子在外面。」
「?」
靜靜沒懂。
女王說:「我的孩子現在在王房外待命,你的毛似乎有指向楔盟的功能,它指向了我的孩子。」
「……」
靜靜心情複雜。
事實上,蟲哥之前送她的那瓶活物在穿越時空隙時死亡了,被裂隙擠壓溶化,成了一灘綠液。
溶化后的液體腐蝕了塑料瓶,弄壞了她一件衣服,甚至沾在她身上一部分,她那天和女王交鋒導致精疲力盡,直到洗澡前才發現,那時液體已經在她大腿上染了一大塊。她不知道為什麼那東西沒腐蝕掉自己的皮膚,但那塊綠色是洗不幹凈了。
也許是這一點引起了她的變化,可她不敢向蟲哥求證。
靜靜想了想,問女王:「那在您思考的這段時間裡,我能出去看看它嗎?」
「去吧。」女王說,「但我還會召見你。」
「行。」
靜靜起身,她也不按住頭髮了,跟著它們的指向走出一條甬道,很快在母巢巢廳中看到了蟲哥。
「索西斯。」
靜靜高興地叫了它一聲,她的頭髮都垂下去了。
蟲哥迅速爬過來。
「咕?」
它一如既往的回答讓靜靜笑起來。
她偏偏頭,拉出蟲哥一條觸鬚晃了晃。蟲哥低頭看著她,在她放開后,它把那根觸手舉到自己眼前,來回晃了晃。
靜靜沒看到它這個舉動。
她低頭看看錶,發現還有小三十分鐘,剛才那陣緊張完全鬆弛下來,她有點站不住了。
靜靜想了想,對蟲哥說:「我站累了,你能捲住我嗎?這裡和這裡。」她彎下身指指大腿和腰。
「好。」
蟲哥又伸出兩條觸鬚,很輕地捲起靜靜,把她舉到眼前。
靜靜輕鬆地嘆口氣,靠在蟲哥的一段鬚鬚上,簡直想伸個懶腰。
蟲哥身上其實有很多讓人不安的尖銳要素,且經常溝通不暢,但幾次相遇下來,靜靜在它身邊感受到一種微妙的輕鬆感。
像現在,蟲哥就坐在母巢門口,舉著她,只要靜靜什麼都不說,蟲哥就什麼都不會問。
它有種不給人增加壓力的能耐。
靜靜靠了一會,忽然扭頭叫蟲哥:「索西斯。」
「咕?」
靜靜小聲問它:「女王剛才為什麼生氣?」
蟲哥停頓了一下,說:「我不能說。」
「嗯?」靜靜想了想,猜測道:「是有關戰爭的事嗎?」
蟲哥為難地扭動觸鬚,半天憋出一句:「……我不能說。」
啊哈。
靜靜肯定地說:「是戰場的事。」
蟲哥:「……」
靜靜乾脆轉過身,對著它四隻眼睛,邊思考邊說:「嗯……戰場上會讓主帥暴怒的事,除了戰敗就是被敵人佔了便宜,你們是戰敗了嗎?」
蟲哥沒有動。
「那是被敵人偷襲了嗎?」
剎那間,蟲哥巨大的瞳孔不同步地收縮。
「是被敵人偷襲了。」靜靜肯定,「還有,你的眼睛動了。」
蟲哥唰地閉合了眼眸,片刻又睜開一隻,豎向的瞳膜眯著,只露出一道縫縫看靜靜。